第十三章

清涼去火的那雙手走了，陸明玉如被人搶了救命的仙丹，著急又委屈地抬起頭。

「四姑娘？」楚行英眉深鎖蹲下身，先查看她是否受傷。

陸明玉臉蛋紅紅的，桃花眼水蒙蒙的望著他，她認不出賀禮，但她怎會認不出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表舅舅……」陸明玉哭了，淚眼模糊地喚著他，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知道她難受，她委屈，她想向喜歡的人訴苦，想得到他的安撫。越覺委屈，眼淚流得越多，她連續不停地喚著表舅舅，聲音細弱，好像連哭都沒有力氣。

她滿臉淚水，楚行手足無措，大手伸過去，想扶起她，可對上她醉酒般的嫵媚臉龐，又猶豫了。

剛剛他在梅嶺另一側，準備來這邊看看，遠遠瞧見兩個黑衣人扛著兩個女子閃進了山中，當時楚行並未認出是陸明玉主僕，但他猜到有歹人圖謀不軌，立即趕了過來，卻萬萬沒想到被擄的竟然是陸明玉。

「表舅舅……」陸明玉覺得熱，熱得只剩下尋求幫助的本能，力氣漸漸恢復，她成功撐了起來，一頭撲向楚行。

「四姑娘！」怕她摔傷，楚行下意識低頭去接她。

肩膀被人握住，穩穩地握住，陸明玉趴在男人肩頭，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閉著眼睛轉向他，轉得太快，嘴唇似乎擦到了涼涼的軟軟的東西，一閃而逝的感覺，卻如從天而降的雨滴，陸明玉腦袋才偏開，馬上又折了回去，生怕雨滴跑了，她緊緊地捉住他，用唇捉住了那涼涼的水滴。

清清涼涼的，真舒服……

陸明玉嘴角上揚，用力咂吧了一口，還想再來一口，雨滴跑了，迎面吹來一股大風，她毫無抵抗之力，被風一吹就往地上倒去，人在空中，可下一刻又被那奇怪的風重新捲起。陸明玉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睛，想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艱難地掀起眼瞼，卻對上一張泛紅的俊臉。

陸明玉認得他，她傻傻地笑，痴痴地用目光一點點描繪他的眉眼，「表舅舅，你真好看……」

除了抱小時候的妹妹，楚行兩輩子都沒有與女人親密接觸過。

所以當陸明玉毫無預兆地親上來，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好像回到了前世最後一役胸口被毒箭射穿的那一瞬，腦袋裡是空的，空了不知多久，胸口的疼陡然席捲上來，那入骨的疼，叫人永生難忘。與陸明玉四唇相貼之時，楚行腦海里同樣空了片刻，等意識回籠，感受到的卻是她如貓崽兒啜水似的動作。

然而這裡沒有水，她啜的是他，她，在親他！

楚行立即把人推開，卻見她落花般直直地往後倒，後面就是一塊山壁，電光石火，他大手一伸，又把人撈了回來。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不知是該先揮散唇上她留下的奇妙觸覺，還是先查看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表舅舅，你真好看……」

一低頭，就對上她紅彤彤的臉頰，一雙霧蒙蒙的瀲灩眸子巴巴地望著他，說他好看。那眼睛澄澈如山谷里的清泉水，如夜晚純凈璀璨的星空，乍然聽到，楚行以為她說的是胡話，可是對上這雙毫無保留的桃花眼，看到裡面自己的倒影，楚行心頭驀地一顫。

像忽然飛來一瓣桃花，輕飄飄地落下，卻引起回蕩無窮的漣漪……

他看著懷裡的姑娘，看著她滿眼不加掩飾的傾慕，頓時忘了一切。

他一動也不動，陸明玉慢慢地將他的臉看了一遍，不知怎的，竟然陷進了曾經的一場夢，她夢見自己與楚行成親了，她都穿好了嫁衣坐上了花轎，楚行卻不要她了。難過委屈湧上心頭，眼淚無聲而落，她哭著埋到他懷裡，委屈的像被人丟棄的孩子，「表舅舅，我那麽喜歡你，為什麽你不娶我……」

她一邊哭，一邊緊緊地抱著他，汲取他身上的清冽涼意。

身體上的親密接觸讓楚行從震驚里清醒過來，鼻尖聞到自她口裡傳出的酒氣，他隱約懂了，賀禮肯定餵了陸明玉一些不入流的東西，看陸明玉以前的表現，她絕不可能喜歡他，這便說明，葯的效用是讓陸明玉神志不清，看到一個人就會覺得她喜歡那人，如此方便對方行不軌之事？

想到他趕過來時賀禮的舉動，楚行鳳眼漾起一片肅殺，但此時照顧陸明玉要緊，他一把攥住陸明玉的雙手，順勢將人轉個方向，他一手推著她肩膀不讓她靠過來，一手繼續固定她的手，低聲喊她，「四姑娘，你中藥了……」他試圖喚醒她的理智。

陸明玉手不能動，肩膀也不能動，只能扭頭求他，「表舅舅，我熱，你放開我……」

她的臉更紅了，尤其是不點而朱的嘴唇微微張開，似顆鮮艷飽滿的櫻桃，邀人品嘗。

楚行莫名地感到口乾舌燥，他守禮地移開視線，恰在此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來人是魏騰，他像是沒看到被楚行扶著的姑娘，低頭回稟道：「國公爺，那個小廝已經處置了，暫且藏在一處隱蔽之地，過來時聽見海棠園裡有人似乎在尋找四姑娘。」

「表舅舅，我……」

楚行正要開口，前面陸明玉又在喚他，因為藥效，她甜糯的聲音多了一種撩人心弦的嫵媚，光是一句「表舅舅」就令人想入非非。怕她再說出什麽囈語，楚行鬆開她的肩膀，藉著身體遮擋匆匆捂住她的嘴，這才沉聲吩咐屬下，「她們主僕服了迷藥，我先試著叫醒她們，你馬上去尋水，路過海棠園時告訴裡面的人，就說看見她們主僕往龍舟賽那邊去了。」

魏騰應下，立即領命而去。

人走遠了，楚行彷佛被燙了般鬆開陸明玉，手心一片濕潤，那異樣感覺比陸明玉親他時還要強烈。

一得到自由，她努力地轉過來，臉頰緋紅，香唇魅惑，偏偏眼睛純真清澈、楚楚可憐，從身體、心裡一起摧殘他的理智，口中除了喊他表舅舅，更是時不時發出令人心慌意亂的低哼輕啼。

楚行聽不下去了，瞥見陸明玉落在地上的綉帕，他飛速抓起來，抖落塵土，再看陸明玉，猶豫片刻，選擇無情地把帕子塞到她的口中。陸明玉沒法說話了，嘴裡塞了東西難受，暫且忘了身後的人，她低頭，試圖把帕子吐出去。

楚行趁她分心，一把抱起人趕到甘露身旁，一手扶著陸明玉，一手用力掐甘露的胳膊。

嘶的一聲，甘露陡然醒了，睜開眼睛，看到一片山林，她茫然地皺眉。

楚行沒給她時間慢慢恢復神志，冷聲在她頭頂道：「別喊，你們姑娘被人暗算了。」

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甘露嚇得差點沒跳起來，一回頭卻瞧見姑娘嘴裡塞著帕子，嗚嗚地好像十分痛苦，再看扶著姑娘一臉嚴峻的楚國公，以及不遠處趴在地上看不見臉的華服男子，甘露終於記起了海棠園被人偷襲的事！

她在陸明玉身邊服侍了近十年，遇到危險時遠比那些小丫鬟鎮定，在短暫的慌亂後，甘露俐落無比地爬起來，自發地接過陸明玉，讓陸明玉靠著她，一邊去拿陸明玉的帕子一邊焦急詢問楚行，「國公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楚行看看陸明玉紅潤的臉，起身，將昏迷的賀禮提了過來，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遍，包括陸明玉中了令她神志不清的迷藥。

甘露又氣又恨，一手緊緊摟住試圖亂動的姑娘，一手捂住姑娘嘴不讓她再胡言亂語，心疼的眼淚一串串往外流，「沒想到他如此卑鄙，今日若非國公爺出手相救，我們姑娘……」想到嬌生慣養的姑娘可能會被賀禮糟蹋，甘露後怕地哽咽起來。

現在姑娘是得救了，如果賀禮將此事張揚出去怎麽辦？就算賀禮膽小怕事不敢說，知道京城有賀禮那樣一個人，而且還有可能遇到，姑娘會不會寢食難安？再有，姑娘在國公爺面前出了丑，姑娘萬一想不開……

楚行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因為同樣的話稍後還要對陸明玉說，他暫且沒有理會哭哭啼啼的甘露，只讓她別哭出聲，免得引別人過來。

甘露連忙閉了嘴，抱著陸明玉轉個身，緊緊鉗制住姑娘，不叫楚行看到姑娘臉上的狼狽。

魏騰風一般趕了回來，手裡拎了兩個銅水壺。

楚行全部遞給甘露，「一壺喂她喝下，一壺倒在帕子上，給她洗臉。」

這種迷藥主要靠挑起人的火氣，水能降火，只要能讓陸明玉清醒過來，應該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