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夫妻婚後第一次分別這麽久,陸明玉想他,幾乎做什麽都能想到丈夫。

明惠帝察覺到了外甥女的注視,她獃獃地看著他,眼裡又好像看著別人。他心思何其通透,略加思忖就猜到外甥女在想什麽了,朗聲笑道:「阿暖別急,等世謹回來,朕給他放一個月的假。」

心事被看穿,陸明玉紅了臉,低頭否認,「皇舅舅怎麽突然提這個。」

外甥女臉皮薄,明惠帝體貼地放過她,目光落到了楚盈身上問道:「聽你嫂子說盈盈擅長書畫,朕很久沒有賞畫了,不如盈盈替朕與容妃畫幅菊花?畫的好朕重重有賞。」

楚盈惶恐,當即低頭道:「皇上,我、我對畫技只略通一二,不敢在皇上面前獻醜。」

明惠帝慈愛地道:「無妨,朕就是想看看你們小姑娘的畫,盈盈隨心畫,不用緊張。」言罷朝總管太監郭邕使了個眼色。

郭邕點點頭,快步出去了,沒過一會兒,幾個小太監端了文房四寶、畫架圓凳進來,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

明惠帝掃了眼滿屋菊花,指著南面窗戶道:「擺在那邊。」

小太監們井然有序地按照吩咐行事,擺好了,便低頭退了下去。

明惠帝再對楚盈道:「盈盈去吧,安心作畫,無須多想。」

楚盈難為情地看向嫂子。

陸明玉雖然知道明惠帝有心撮合小姑子與廖守,卻也想不出明惠帝這樣安排的目的,只能先柔聲鼓勵小姑子,「盈盈去吧,不用緊張,就算你畫的不好,肯定也有賞賜的。」

楚盈無奈,只得轉身往窗邊走去。

陸明玉想跟著去瞧瞧,明惠帝及時道:「阿暖在這兒坐著,你姑姑天天想你,你們倆好好說說話。」

此話一出,陸筠心領神會,笑著挪到侄女這邊,明惠帝在那邊逗棠棠,她拉著侄女的手聊家常。

陸明玉見狀哭笑不得,一邊與姑母說話,一邊注意遠處的廖守,知道明惠帝讓小姑子作畫肯定與廖守有關。

廖守卻不知道明惠帝對他的好,重新進來後,他一直在暗暗打量楚盈。之前是沒有那種心思,現在經皇上點醒,他看楚盈就越看越滿意,雖然在他的位置,只能看見楚盈單薄的背影,單就背影他也覺得好看,包括小姑娘頭上的玉蘭花簪子。

但光看不行啊,廖守想問問楚盈自己有沒有機會,可他只是一個臣子,不能冒冒失失直接走到皇上跟前去找她,正發愁怎麽接近時,皇上突然要她作畫,跟著她就一個人去南邊窗前了。

廖守的視線跟著追了過去。

暖閣里用的是琉璃窗,溫暖的陽光透過琉璃照進來,窗前一片都是亮的,她背著光站在那兒,面容看不清楚,身子也被畫架擋了大半,廖守只能看見她左右掃視附近的菊花,然後提筆沾墨,這就開始畫了起來。

她竟然還會畫畫,不愧是大家閨秀。

想到她的身分,廖守不禁又打起退堂鼓。這樣知書達禮的閨秀,就算真能娶到家裡,他跟她在一起能做什麽?他只會舞刀弄棒,不會下棋也不會作畫,就像一塊路邊的石頭,她卻是花房裡嬌生慣養的矜貴花朵。

人家楚行雖然是武將,可看楚行的穿衣做派、言行舉止,就知道他與陸明玉絕對能過到一塊,而他跟楚盈,怎麽看都不配。婚前她不了解他,頂多覺得他長得還算周正,興許有那麽一點可能答應嫁他,一旦婚後發現他其實就是一個粗人,一個累了不洗腳就睡的男人,她能喜歡嗎?

剛剛被那片暖陽暖到的胸口,倏地冷了下去。

廖守遠遠地望著她被陽光模糊的身影,心想再看一眼,他就走了。

但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畫架後的姑娘突然動了,她放下畫筆,邁著小小的步子走到一盆廖守叫不出名字也根本沒正眼看過的菊花前,停住,彎腰,低頭細細端詳花瓣。廖守看不清她在瞧什麽,只看到她盯著花瞧了好一會兒,然後笑了。

面容姣好的豆蔻少女,蹲在一盆粉粉的菊花前,輕輕一笑,像天上下凡來賞花的仙女。那一瞬間,廖守什麽都聽不到了,眼裡只剩下遠處的粉衣姑娘。

他情不自禁地往那邊走去。

陸明玉是最先發現他的舉動的,也就在這個時候,她終於明白了皇上的用心良苦。身為武官的廖守即使再放蕩不羈,肯定知道要避諱,就算對楚盈有意,也不可能當著他們的面無緣無故去討好楚盈。

現在就不一樣了,楚盈在作畫,廖守湊過去,可以說是賞畫去了,以風雅之名行親近之實。

「棠棠今晚住在宮裡吧?」

耳邊傳來明惠帝哄女兒的聲音,陸明玉看過去,就見女兒仰著小臉朝著明惠帝笑,這是不會說話呢,不然肯定張嘴就答應了。

她再看看被明惠帝一個晚上就哄走心的姑姑,不得不承認,她這位皇舅舅真是風月中的高手,不僅自己會哄人,幫臣子牽起紅線來也是爐火純青。

就是不知道小姑子會怎麽應對了。

因為篤定廖守頂多與小姑子說幾句話,絕不敢動手欺負人,陸明玉便沒過去,只好奇地觀察著那邊。不只是她這樣,陸筠與明惠帝也都好整以暇地望著廖守、楚盈二人。

楚盈畫得認真,加上廖守靠近的腳步太輕,她根本沒發覺身邊多了一道身影,轉身沾墨時,才看到身邊有個穿黑衣的男人。她毫無準備,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後退一步,差點叫出來。

廖守沒想嚇她,見楚盈倉皇後退,他才從那種丟了魂兒的陌生感覺中回了神,左右看看,根本想不起自己是怎麽走過來的。

見楚盈低著頭站在畫架前,臉頰一點點由白轉紅,他尷尬地咳了咳,「對不起,嚇到你了,我、我過來看你畫畫。」

其實他是來看她的,可他不敢說,想說來這邊看菊花,太假了,這話他自己都說不出口。

楚盈震驚過後就猜到他是來看畫的了,臉紅是為自己一驚一乍的表現,此時聽男人解釋,她看了眼男人的衣擺,緊張地問:「廖大人也會作畫?」嫂子總是誇她有天分,但她對自己並沒有信心,她怕遇到畫中高手,笑話她。

她聲音細細柔柔的,特別好聽,廖守眼巴巴地看著她羞澀的模樣,未經思索就道:「我不會……」剛說完,突然反應過來了,不會畫畫還來看她畫,豈不擺明了別有居心?

他立即改口,乾笑著道:「只會些皮毛,跟你比差遠了。」

楚盈不知他是不是在自謙,但第一次被一個外男這麽直白地誇讚,臉頰更紅了,扭頭看自己的畫,「廖大人太謙虛了,我的畫,只能哄哄棠棠,拿不出手的。」

見她把自己貶得太低,廖守忙道:「誰說的,我真心覺得挺好看的。」

他靠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恰好將她籠罩,楚盈一慌,腦袋垂得更低了。

廖守自知失態,連忙又退回去,心虛地往皇上那邊看去,見那邊哄孩子的哄孩子,聊家常的聊家常,他略感心安,笨拙地勸楚盈,「你繼續畫,我、我隨便看看。」

楚盈不想給他看,卻沒有勇氣逐客,乾站著也沒什麽話可說的,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作畫。

奈何身後多了個陌生的男人,感覺完全不一樣,她無法集中精神作畫,總覺得男人好像在……看她。

楚盈真的畫不下去了,但這是皇上要她畫的,一會兒還得給皇上過目。

思及廖守與兄長的交情,她咬咬唇,微微偏首道:「廖、廖大哥,我畫畫時不習慣身邊有人,一有人我就不敢畫了,廖大哥想看,等我畫完了再看,可以嗎?」

請人幫忙,稱呼自然要軟和些。

一聲嬌滴滴的「廖大哥」傳到耳中,廖守全身骨頭都快酥了,想也不想就點頭,話都沒說,生怕多留一步就會打擾她畫畫。

男人閃開得飛快,一眨眼就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明惠帝看在眼裡,無聲地罵臣子蠢笨。

廖守卻美滋滋的,遙遙望著楚盈嬌小的身影,耳邊還回蕩著那聲軟軟甜甜的「廖大哥」。

楚盈畫了一幅粉荷菊,層層疊疊的花瓣,嬌艷嫵媚。

明惠帝看到這畫,面露讚許,抱著棠棠誇讚道:「盈盈畫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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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女安家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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