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不速之客
初春時節，光明都天氣甚是寒冷，一陣陣寒風呼嘯著從街頭刮到街尾，一個勁往行人衣服縫隙內灌。
只是，寒冷擋不住人們的熱情。
光明都各處大街小巷，隨眼看去，到處是喧嘩爭吵的人們。
時不時有人躍上了馬車頂爬上雨檐下，激情昂揚發表演講；時不時有人相互爭討，進而導致漫罵，甚至引發鬥毆；時不時有人傳遞各種最新消息，導致某地氣溫突然升高。
透過馬車窗帘縫，見到街巷裡的亂象，榮昌帝國元老院元老古宇柯教授情不自禁搖搖頭。
時局變化莫測，真讓人看不透啊！
去年，攻破高升關的百夷李森林主力，沒有直接入侵江南，反而抄帝國西北軍團的後路。
幸好，橫行早有安排，惡魔軍團西南作戰群提前運動就位，在洪靖少將、洛青州少將聯合指揮下，死死將李森林部攻擊勢頭頂住了，
十一月時，楊虎少將和孤獨一飛上校離領千頭迅疾龍空騎的空騎部隊潛伏於沼澤地三日後，猛烈突襲李森林中軍，重創了百夷主力，加速穩定了西南戰局。
可惜的是，十五皇子衛揚風、席四海元帥、舒廣同元帥相繼因傷病身亡，致使西南西北兩處戰場形勢依舊處於風雨飄零中。
特別是，西北戰場在舒廣同元帥病故后，西北軍團終於支持不住，將西北藍城給丟掉了。
稍為值得一提的是，陣革中將指揮的崑崙軍團，在斷後戰中，重創了輕率冒進的西伯拉大皇子達姆爾的青鯧軍，達姆爾本人險些被俘。
西北藍城丟失，震動了榮昌帝國朝野。
無數百姓貴族不約而同提出同一個問題，帝國百戰百勝的新戰神橫行去哪了！為什麼在奪取縱橫關后全殲東麗百萬大軍后，惡魔軍團主力不由橫行帶領轉投向西北戰場呢？
一時之間，各種傳言滿天飛舞。
等到橫行率惡魔軍團主力繞道東海三省出擊突特消息傳來，各種傳言不僅沒有終止，反而越來越旺。
除去少數軍事專家和高級將領外，沒有什麼人想得通，橫行為什麼放著幾乎奪取了帝國整個西北的西伯拉不打，偏要去揍奄奄一息的突特。
各種陰謀論盛行於光明都，陳了惡魔軍團外，光明都內也就右丞相齊玉鼎勉強能當個正面角色，其餘人物，包括皇帝、皇子、元老、議員、貴族官員、將領們統統成了反面角色。
帝國平民百姓樸素的思想認為，戰爭時期，不惜拋頭顱灑熱血保家衛國的惡魔軍團顯然是正直高尚值得信賴的。
基於身份，古宇柯元老能比帝國大多數人了解戰爭形勢。
惡魔軍團、中央機動軍團、光榮水師打完東南戰役之後，不光惡魔軍團主力殺入了東海三省，中央機動軍團亦大舉進入東海三省重新經營根據地。
連光榮水師也以支援東麗盟軍的名義，賴在東勝海上，遲遲不肯南下。
迫於無奈，隆興帝、內閣、元老院、浩天閣、上議院等宣布晉陞橫行為空騎元帥、唐孝祖為水師元帥、蕭機為陸軍元帥，職務依舊為軍種總參謀長。
大概是為了報答帝國上層的美意，中央機動軍團二十萬主力開始向西北進行增援，光榮水師主力亦南下了。
只是，殺到突特的橫行元帥，傳遞來的消息卻不怎麼清楚。
什麼大捷，什麼勝仗，什麼奪城取地，幾千里送來的軍報上，吹得天花亂墜。
真假，卻很讓人疑惑。
勞師遠征，縱使對於天才軍事將領橫行來說，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情。更何況，上次出擊陰山東，是打了小圖格布一個措手不及，這次，可是擺開陣勢，正面硬幹。
僅僅四萬騎兵，惡魔軍團能重演再次輝煌嗎？
絕大多數人們對此，持著深深的懷疑。
事實又似乎在應徵懷疑的正確。
惡魔軍團勝利的軍報時不時會傳來一份，但陳述語氣卻越來越謹慎。殲敵滅敵之類詞語不見了，破敵擊潰之語頻頻出現。
更糟糕的是，軍山後備人員秘密調集，中央機動軍團剩餘騎兵精銳集中了，光榮水師鬼鬼祟祟在縱橫關附近留下了大批運輸艦船……
種種跡象顯示，既使橫知在突特境內，沒有打敗仗，傷亡也十分慘重。
否則，就不會一再從帝國暗中大規模抽調作戰人員了。
光明都內各方勢力當即活躍了起來，天賜良機了。
東麗方面，內戰正在火熱，二十年之內，東麗軍人腳不會再踏上帝國領土。
突特方面本來被惡魔軍團出軍陰山東行動打得元氣大傷，現在又和橫行親率騎兵主力糾纏不休，勝也只會是慘勝，再無力入侵帝國。
百夷方面，儘管李森林大顯名將才華，打得西南軍團落花流水，可惡魔軍團西南作戰群竭力抵擋，榮昌軍團趕來堵截，光榮水師主力大舉攻其後方本土的情況下，百夷人兔子尾巴長不了。
剩下奪取了整個西北高原大半個西北平原的西伯拉人棘手是棘手，但若傾榮昌帝國國力，打一場耗時持久消耗戰的話，帝國高層人氏堅信，西伯拉人最終會被趕回老家的。
凡事得未雨綢繆啊！光明都內各方勢力政治上的遠見，多少有一些的。情感上詛咒橫行陣亡在突特境內的話是一回事，理智上相信橫行決不會給小圖格布打敗又是一回事。
再說，縱使出擊的惡魔軍團全軍覆沒了，橫行也沒有任何理由不生還。
更重要的是，膨脹到近三十萬部隊的皇家近衛第十三空騎軍團，完全能承受四萬騎兵損失，而不傷筋動骨。
甚至，橫行的聲望和威名，也不會在帝國百姓貴族中下降多少。
古往今來，有幾個帝國將領敢一再深入突特大草原，去痛擊殘暴野蠻的游牧民族。
帝國平民百姓，早就習慣了帝國將領軍事勝利後面所付出的驚人代價。
一旦遠征突特的橫行再回到帝國，誰能阻擋這位元帥大人打著為十五皇子衛揚風已故空騎三元帥報仇的名義，去接管西北軍權？誰能反對他為了打敗強大的西伯拉，而整合整個帝國空騎部隊，進而控制全帝國軍事力量？
到那時，不論帝國上層人物們情不情願，第二個衛尚元帥將真正出現於光明都政壇了。
深知先發制人，后發為人所制的光明都各勢力廣泛得開始勾連串通結盟協定，試圖搶先在未來政治權力改組中占握一個有利的地位。
太亂了！
姑且不提各位皇子為爭奪皇儲之位各施手段，單提各位浩天閣皇族、元老院元老、上議院議員紛紛丟棄各自守土職責，全返回了光明都，便足以讓光明都居民感受到群魔亂舞的氛圍了。
這要是哪一天傳來橫行在突特陣亡的消息，光明都里會變成什麼樣子？古宇柯教授惡毒想。
「咚！」
馬車一陣劇烈搖晃，隨即停住了。
交代走慢點，還會撞上，看來，某些帝國權貴們實在是心態好，戰勢才平穩了幾天，又故態重現了。
算了，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古宇柯教授帝國元老院元老的牌子很好用。縱使是帝國新興勢力，憑藉高翔師長的身份，亦沒有誰不敢賣面子。
車廂門帘一動，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古教授，很多年沒見了，風彩依舊啊！」不速之客異常客氣說。
「你……」
古宇柯教授張開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古教授，別裝了，好不？」來人不滿意搖頭說：「你這套偽裝，二十年前，就對我失效了！」
說著，來人用手指輕撣了一下車廂壁。
馬車應聲啟動了。
「李統桔，你和令郎李森林雙簧戲演得好好的，為什麼跑光明都來？」古宇柯教授皺眉說：「這裡有能解百夷困境的方子？」
「古教授，沒有的話，我來幹什麼？」李統桔顯出很認真的態度說。
「對於百夷來說，局勢好像沒到走最後一步的地步吧？」古宇柯教授大惑不解說：「雖說我不太懂軍事，但經高人指點后，也知道令郎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面大有水分，實則是在設圈套，欲給橫行致命的一擊！」
公平說，李森林是下隅李家無數人才中的姣姣者，軍事指揮能力豐谷穗大陸屬於頂尖級人物。帝國西南軍團中沒有誰能與其一較長短，榮昌軍團的衛豪差之千里，楊虎、洪靖、洛青州亦只能是在各自擅長的領域與其一長高低。
也就是說，雖說西南軍團、榮昌軍團、惡魔軍團西南作戰群三方加以來擁有絕對優勢；雖說衛豪、楊虎、洪靖、洛青州等人合起來，軍事指揮能力亦不差於李森林；雖說，雙方一系列戰役中互有得失，但戰場的主動權，卻一直穩穩控制在李森林手上。
畢竟，十多個互不服氣的周瑜湊在一起，往往不是體現出比諸葛亮更高的智慧，而是表現出比關羽更勝一籌的高傲自大。
好在，參戰的各部隊大多是主力作戰部隊，獨立作戰能力很強，指揮官水平亦不錯，不輕率冒進的話，以穩紮穩打戰術，李森林奈何不了他們。
按楊虎的話說，我們就是山核桃，任李森林來咬，粉身碎骨的同時，亦要崩掉他的門牙。
故而，根據西南戰線實際情況，古宇柯教授對李統桔主動跑到光明都求和行為感到不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至少，目前看來，突特拖住了橫行，西伯拉攻勢很盛，李森林手中主力損失不大，沒人敢說豐谷穗全面戰爭局勢已定。
若要試探條件，百夷方面的七神教會大主教完全可以勝任，無需李統桔出馬。
「古教授，明人不說暗話，森林以前對橫行一直不服氣，欲和他比個高低，就算是他一舉襲取了縱橫關，森林亦未曾絕了念頭，可橫行出兵金狼原舉動，森林費了三個月才想通，才死了心中慾念！」
「你說什麼，軍事上我不懂！」古宇柯教授說。
「不懂軍事？古教授，你可識人啊！魏信新是你推薦的，橫行是你發掘的！」李統桔冷笑說：「橫行出兵突特，根本不是去掃蕩大草原，而是去抄西伯拉人的後路！」
李統桔石破驚天的話，並沒有引起什麼驚人反應，古宇柯教授聳聳肩，將手一攤，表明自己一無所知。
想想，橫行確實不可能將其真實作戰目的告訴除蕭機唐孝祖外的任何人，李統桔鼻吼里哼哼了兩聲。
「哦！你說什麼，橫行去抄西伯拉人後路！」足足有半刻鐘，古宇柯教授才反應過來說：「他才有四萬部隊，小圖格布又會讓他過境？」
「小圖格布？他現在多半成為了草原肥料了！」李統桔說：「七神島上總主教位置爭奪最激烈的時候，罕蔥突然失蹤了，你不會認為他被哪方勢力幹掉了吧？」
「誰會對一個被操縱的木偶起殺機！」古宇柯教授說。
「那你以為罕蔥會不會思鄉心切，回突特大草原吧？」李統桔又說。
「除非小圖格布給他免死金牌，否則，罕蔥會老老實實呆在七神島，好死不如賴活！」古宇柯教授說。
「憑罕蔥和呂景的關係，你覺得有沒有可能他混雜在橫行四萬騎兵之中回歸草原！」李統桔問：「古教授，請不要說貴國白龍諜報沒有探得罕拔大主祭和小圖格布生隙的情報！」
「罕拔和罕蔥手中沒有軍權啊！」古宇柯教授反駁說：「小圖格布在金狼原少說也會有十幾萬人馬！」
「問題是小圖格布十幾萬人馬是在圍攻金狼原的金狼軍，假如橫行利用罕蔥做掩護，悄然推進至金狼軍，突然朝小圖格布發動進攻，此時，瓦合刺再裡應外合……」李統桔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說：「想來，小圖格布縱不身死當場，也會被打得落荒而逃！」
「你說的，好象有可能！」古宇柯教授點點頭說：「不過，事情沒有你說的輕巧。瓜里佳族縱橫戰敗，實力也不容不得低估。何況，小圖格布有一個妹妹，名叫清霧……」
「橫里蠻！」李統桔一字一聲。
古守柯教授啞火了。
「惡魔軍團四萬騎兵，瓦合刺金狼軍二萬，清霧紅狼軍不少於二萬，罕蔥雜七雜八也能湊二萬來人！」李統桔感嘆說：「十萬鐵騎沖入到西伯拉本土，在橫行率領之下，會造成怎麼樣的破壞效果！」
「這只是猜測，尚無證據！」古宇柯教授勉強說。
「猜測！等橫行收拾完西伯拉，騰過手來，我們百夷還有活路嗎？」李統桔說。
古宇柯教授沉默了。
戰場未完全落入下風情況下，百夷主動求和，條件當然會比較寬鬆。
只是，隆興帝新喪愛子，內閣又有齊玉鼎在，新晉三元帥也不是好交代的人物，李統桔親至暴露了百夷的急切，百夷人拿不出各方面交代得過去的價錢，和平是門都沒有的事。
比方說，帝國陸軍或許只要李森林全軍從西南北線撤回百夷國內，便心滿意足了；可帝國空騎軍團最低條件，亦會要百夷自行清除暗空騎部隊；於光榮水師來說，百夷國內肅清南平三大斗場殘餘勢力，亦是休戰前提；甚至，齊玉鼎公開表示過，絕不會給百夷出現橫行的機會，李森林必除之而後快。
將這些條件綜合起來，百夷人接受了，等於二十年內，沒有什麼侵擾帝國邊境的實力。
別的條件好說，於李統桔來說，和平的首要條件，便是要他兒子的命。老來喪子，人生莫大悲哀。
古宇柯教授看報向李統桔的目光，有了絲憐憫。
哦！不對！
李統桔的身形依舊挺拔堅定，神情頑強果決。
輕易屈服，不是下隅李家男兒的個性，乞求憐憫，更不是李統桔為人風格。
古宇柯教授印象中的李統桔，宛如一頭浣山紅狐，只要未咽下最後一口氣，就不能不防其反咬一口。
李森林既然看破了橫行戰略策劃，不惜犧牲自己來保全殘餘的百夷國力，他會輕鬆放過橫行？
理論上，李森林要算計橫行，只需要通知一下現在的盟友西伯拉方面即可。
看似簡單的事情，仔細分析來，卻問題多多。
首先，西伯拉和百夷本身關係並不好，彼此邊境上戰爭衝突和建國歷史一樣長，只是為了共同敵人榮昌帝國，暫時進行的聯合。
如此情況下，百夷提供的有關惡魔軍團戰略動向情報，西伯拉考慮百夷用心上所花費精力怕要遠超過真偽。
其次，一切基於李森林推測，並無什麼拿得出手的事實依據，西伯拉憑什麼相信。
最後，從利益最大化考慮，百夷人不能這麼利用。
若論現在誰最關心橫行遠征軍的動向，會肯為此付出高昂的代價，不會是小圖格布（他沒有機會），不會是祖西爾（他本錢不夠），而是榮昌帝國三皇子青風四皇子棱風！
李統桔拿此情報向榮昌帝國皇子交換利益的話，不僅能成功達到算計橫行的目的，又能藉此促使和平協議的簽訂。
果然是老謀深算到家啊！
同樣的消息，換一個渠道，改由帝國方面渠道傳出的話，西伯拉重視度會高得多。
令人不解的是，做這個交易，自不需要古宇柯教授穿針引線，那李統桔吃飽了沒事來他面前顯擺？
兵家大事，豈能兒戲！
哦！對了！
腦中靈光一閃，古宇柯教授想通了。
算計橫行是一回事，有沒有把握成功，是另外一回事。
身為李統桔，他不得不考慮最壞的情況，或者西伯拉不相信此事毫無動作，或者西伯拉重視程度不夠派出兵力不足沒有擊敗惡魔軍團，或者西伯拉擊潰了惡魔軍團卻沒有擊斃橫行。
一旦發生以上可能，百夷處境立刻兇險了。
李統桔給古宇柯教授通個氣，日後便有了個轉圈的餘地。
光明都距西伯拉縱深後方，有近萬里之遙，古宇柯教授再有本事，將情報傳遞到橫行手上，怕是黃花菜早涼透了。
得了便宜又賣乖的事情，不做白不做。
再往深里想，李統桔此舉，更是一計離間衛氏皇族和惡魔軍團關係的不二妙策。
了解了橫行真實意圖的光明都上層人物內，若不想在未來仰橫行鼻息過日子的話，就得趁此機會，準備和其攤牌。
橫行縱使從西伯拉邊境能殺回來，他會發現，對惡魔軍團威脅最大的，已不再是百夷等國，而是帝國現有的權貴們。
下面，是舊有體制僵而不死，還是新興勢力銳不可擋，李統桔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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