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五〇節 敢打我弟弟

陳永航和自己的七個小弟在幸福小區西花園角落休息了一會兒，這半天他們幾乎沒說一句話，除了那個高個子男生還在啜泣之外，剩下七個人都是面如死灰。

一個還在上小學的毛孩子怎麼這麼能打呢？

依風當然不會像電影電視劇里拍的一樣，能用出些「降龍十八掌」、「六脈神劍」之類的功夫，搞得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實際當時的情況非常簡單，他就是靠著兩拳兩腿往這些人身上招呼，可陳永航等人卻無論如何都摸不著他的邊兒。眼看就要抓住了，這小子像泥鰍一滑，居然剛剛好就從他們手指尖兒上蹭過去，讓他們撲了個空。好不容易讓兩個人纏住了他，另外一人踹了一腳，把他額頭擦破了一塊皮，緊接著下一腳又被他躲了過去。

這小子下手可毫不留情，打拳打得虎虎生風，打哪兒哪兒疼。陳永航他們又不是什麼壯漢，只是些遊手好閒的混子而已，被在肚子上狠擂三拳，感覺腸子都要被揍成兩截。高個子大男孩更是慘兮兮，被那小子一腳踢上大腿，大概是踢中了筋，當場跪倒在地，眼淚就湧出來了。

他們一個個身上都疼得要死，可偏偏看不出半點兒傷口，也真是邪了門兒了。那男孩臨走之前說，沒把他們打到傷筋動骨的程度，只是肌肉會疼兩天而已，讓他們放心——放心個屁啊！只要動作稍微大點兒，身體的痛楚就會讓他們忍不住發出嘶啞的呻吟，現在所有人的臉都比苦瓜還難看。

他們在花園坐了約摸二十分鐘，痛苦稍有緩解。八個人相互攙扶著往南邊走去，他們剛剛商量好，回去之後誰都不能提這件事。八個人最小的也有十三，最大的馬上都十六了，竟然被一個小學生打得滿地找牙，這種事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那個大高個兒還在抽噎，旁邊另一個小弟卻不耐煩了：

「梁德隆你哭個屁！讓人踢一腳就倒，你白長那麼大個兒——哎喲我靠！」

他扯著嗓子一罵，又不知牽連到了哪裡的傷處，疼得直抽抽。

「我個子高就不能喊疼了嗎？」高個子抽著鼻子反駁道，「你沒讓他一腳踢到筋上，你是不知道有多疼！」

「行了都特么給我閉嘴！」陳永航煩躁地說。他也疼得倒吸涼氣。

一行人又沉默著走了一段。旁邊一個小弟說道：

「老大，你說那小子不會練過什麼功夫吧？」

陳永航沒有答話，實際上他心裡也有些懷疑。金庸老爺子小說里寫的那些肯定是誇張，但現實中不是也有不少武術宗師嗎？什麼霍元甲、黃飛鴻那些人，那可都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現在也有不少武校整天在電視上做廣告，還真難說這小子是不是學過什麼三拳兩腳的。

「不可能吧，那他姐怎麼沒學？」另一個小弟嘟噥著。

「可能……傳男不傳女？」

「凈瞎扯！」

「要不咱也去報個武術學校，學一段時間回來再揍他們？」

「你傻叉吧？你以為你學兩個月出來就行了？我聽說過，想練出點兒本事來至少得三五年工夫！要我說，還不如當兵去呢！」

一群小弟吵吵嚷嚷，把氣都撒在同伴身上。陳永航卻沒有理他們，他自顧自在腦袋裡琢磨著讓爸媽把自己送進武校里去，學到某一天神功大成再回來報仇。當然他自己心裡也清楚，這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幻想」而已，自家的父母絕對不可能同意。但現在幻想一下，過過乾癮也好，至少能讓心裡舒服一些，身上的傷處好像也沒有那麼疼了。

他構思著自己要如何發憤圖強，如何學到一手絕世武功，回來把那對姐弟揍得跪地求饒，踩著他們的腦袋折磨得他們痛不欲生。

一行人走到馬路邊上，身旁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陳永航咬著牙吐了口唾沫，狠狠地罵道：

「特么的，等老子下次見到他們，非得讓他們下跪磕頭，然後砍掉他們四隻手腳，我看他們還敢不敢跟老子狂！」

話音剛落，不等身邊的小弟附和，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陳永航！」

一行人齊齊回頭，當即臉色大變。

就在他們身後十幾米遠的地方，一個小女孩剛剛過了馬路，正怒氣騰騰地瞪視著他們，呲著一口牙的樣子活像是想當場剝了他們的皮。

不是洛憑雲還能是誰？

「陳永航！我弟弟呢！」

洛憑雲大叫著，引得路人們一陣側目。

「我……我哪知道你弟弟……」

陳永航話才說到一半，卻見洛憑雲毫不猶豫地從地上撿起兩塊碎磚頭，遙遙指著他們大吼道：

「你打我弟弟了是不是？我弟弟在哪！」

「我、我真不知——哎哎哎你幹嘛！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我叫人了啊！」

「你有本事叫啊！你敢打我弟弟，老娘就砸死你！」

洛憑雲說著，直接就衝過去瞄準他們丟出了一塊磚頭。誰都沒想到這小女孩真敢拿磚頭砸人，路邊看熱鬧的副食店女店主嚇得尖叫一聲。所幸她力氣不大，磚頭剛好落在那幾個人腳邊，但洛憑雲還沒放棄，舉著另一塊磚頭大叫著朝他們沖了過去。

換作平時，這種事根本不用陳永航動手，他巴不得洛憑雲一個人找上門來，正好有理由痛揍她一頓。當然他不可能像之前放狠話那樣，真的把她賣到什麼地方去——那樣可就玩大了，他還沒那個膽子。但打打架而已，他們這個年齡就算被警察抓了，最多也就是批評教育一頓的事兒。

唯獨今天例外。

一群人疼得連走路都費事，這會兒洛憑雲用要吃人一般的氣勢拿著磚頭朝他們撲過來，看那樣子這磚頭是真的要照著他們的腦袋砸。八個人嚇得魂飛魄散，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跑的，反應過來的時候，陳永航已經帶著他們鬼哭狼嚎地逃命了。

「不許跑！滾回來！」

一幫大男孩們身上疼得像是要撕裂了一樣，但洛憑雲就在後面緊追不捨，這會兒他們就算再痛也不敢停步。八個人你推我擠互相拉扯，誰都不想被落在後面。路人們則滿臉迷茫地注視著怪異的一幕：一個十歲露頭的小女孩把八個大男生攆得嗷嗷叫，這是個什麼戲碼？

「派出所！派出所！」

振興路派出所就在這條道上，八個小青年上氣不接下氣地沖了進去。門口一個三十多歲的男警官正倚在牆邊用瓷杯子喝水，一時沒反應過來，被他們撞了一個趔趄。他趕緊把杯子放下張開雙臂攔住這幫人。

「哎哎哎！幹什麼的你們！」

「有人要殺我們！」一個男孩大叫。

「誰？」

「她！」

警官往門口一看，一個女孩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手裡那塊碎磚頭還沒扔掉呢。

「哎哎，這裡頭不準鬧事啊！」警官嚴厲訓斥了一聲。

洛憑雲停住了腳步，看了眼他身上的制服，好像才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

「把磚頭丟掉。」警官指著她說道，「小妹妹，你得聽話，打人是犯法的！」

洛憑雲猶豫了一下，不情不願地把磚頭丟在腳邊。

「……怎麼了這是？」

一個女警從走廊那邊快步走來，也沒看明白這裡的狀況，她在洛憑雲身邊蹲下，一手搭上小女孩的肩膀，柔聲問道：

「小妹妹，不可以拿著這東西砸人哦，太危險了。你怎麼了？他們欺負你了嗎？來，你跟姐姐說。」

洛憑雲看著這位漂亮的警察姐姐。她並不記得這是四年前曾到家裡來過的那位姐姐，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叫江曉薇。只是這位姐姐溫柔的語調給了她些許勇氣，她實話實說道：

「他們沒欺負我，但他們打我弟弟來著！」

「我們沒有！」陳永航叫起屈來，「明明是她弟弟打了我們！就剛剛的事兒！」

男警官低頭看了眼那小姑娘，又回頭看著自己身後的八個男孩子，嗤笑一聲：

「她弟弟才幾歲？你說她弟弟把你們給打了？你們八個是綁了手腳讓人家打的嗎？」

「是真的！」一個男孩叫道，「她弟弟打人可厲害了！梁德隆都給打哭了！不信你問他！」

「胡扯！我沒哭！」高個子男生卻漲紅著臉不好意思承認。

「行了行了，她弟弟現在在哪兒？」男警官問。

「……應該在遊戲廳。」陳永航小聲答道，「就光明路上那個。」

「遊戲廳？」男警官搖了搖頭，「現在的小孩，才多大點兒年齡就不學好！」

「誰說的！」洛憑雲跳起腳來，「我弟弟可乖了！學習又好！」

男警官苦笑一聲，壓根不想再搭理這件事，他沉著臉揮揮手對男孩們說——「趕緊滾蛋！下回再打架鬧事就把你們送少管所去！」眼看著這幫男孩低著頭全部走出去了，又對江曉薇說道——「要不你帶著這小丫頭去找找她弟弟吧？小孩子一個人走外邊兒太不安全……」

江曉薇點頭同意。她把那塊磚頭丟進垃圾桶，然後拉起洛憑雲的小手：「來，小妹妹，咱們去找找你弟弟。要是他真的挨打了，姐姐一定把那些人抓回來，給你討個公道，好不好？呵呵……對了，你弟弟叫什麼名字呀？」

洛憑雲對這位大姐姐好感直升，她脆生生地答道：

「他叫洛依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