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殺人夜
2021年3月,驚蟄,華國蓉都。
這座位於西南中心的城市,素來以美女美食著名,雖然早春的氣息才剛剛萌發,但空氣中已經充滿了喧鬧與浮華,黑暗的降臨並未能阻止勃發的人潮在入夜後繼續宣洩自己的熱度,歌舞昇平更是渲染得世界一片華麗!
但,天公似乎並不作美。
捲動的雲層驅散了月華星光,給大地濃妝艷抹的塗上一筆,厚重的積雲中隱隱響起震雷,宛如怪獸心臟強有力的跳動,不時閃爍的銀蛇更是提前給世人宣告了暴雨的來臨,從淅淅瀝瀝到傾盆如注,只是頃刻,只是剎那。
蓉都西郊,魚塘。
伴隨著一道驚天泣地的閃電,震雷發出了它狂怒的嘶吼,把魚塘守夜人生生從夢中驚醒,起身關窗的瞬間,他不經意的目光落在魚塘邊的一灘黑影上。
那確實是一灘,如同只壓扁了章魚似的一灘,黑漆漆的看不出究竟,但它卻像只章魚似的微微顫抖,猶如活物。
難道,魚群漫堤,聚群而逃?
守夜人心裡一驚,急急披上雨衣沖了出去。
他想要拯救自己財產的心情如此急迫,甚至沒注意從那灘黑色上蔓延伸展的無數髮絲般的觸鬚,觸鬚入水,已經誘來了大批游魚,只是都被觸鬚卷裹嚴實,觸鬚的尾部深深扎進了游魚的體內,拚命吸吮,等鬆開的時候只剩了一張魚皮,一張完完整整被吸吮乾淨的魚皮。
等他看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才到塘邊,甚至不等他定睛細看,那黑色中已經彈起了密密麻麻無數細繩般的觸鬚,瞬間將他裹得只如粽子,守夜人拚命掙扎拚命叫喊,在雷雨中非但沒有任何作用,反而讓觸鬚順著他的口腔直入腹中,在臟器上紮下了無數傷口!
觸鬚中的物質注入,守夜人腦中開始渾沌僵化,身體漸漸鬆弛,一步步邁向了死亡的深淵,即將步游魚的後塵。
他的身體在麻醉,在融化,被無數的觸鬚迅速送進黑影當中,伴隨著黑影喜悅似的顫抖,原本扁平的身體慢慢充氣似的漲大起來,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一隻連著小半個肩膀和身子的右臂,手上還緊緊抓著個頭顱,這兩者已經合二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同兩攤受熱的蠟像正在逐漸變化,逐漸合攏,,然後生長出新的軀幹和肢體……
在守夜人徹底變成人皮的時候,黑影已經重新變成了個嶄新的人,五官和身體只像從整塊岩石上粗粗雕刻的人像,毫無人類應有的精緻與細膩,只是個簡略的人形,甚至連最基本的五官都不曾構建完成。
因為食物已經吃完,它找不到更多的食物來修補自己,它只感覺飢餓,它只感覺自己需要更多、更多、更多的食物!
它只是野獸,這種感覺也只是野獸的本能。
它努力撐起身體,在大雨中揚天嘶吼,那吼聲雖然無聲,但卻透著兇殘與暴戾,就算毒蛇猛獸聞之也要逃竄!
嘶吼未絕,天空驚雷又起,另一道更粗更大的閃電猛然從雲層中劈落,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重重落在數裡外的田野之間,雖然只是一瞬,但這人形生物已經感到了骨子裡帶來的危機感,它忽然不顧一切手腳並用的朝著山裡倉惶鼠竄,本能的朝遠處逃走!
逃……
逃……逃走……
吃……
吃……還要吃……
本能,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
半響,那閃電擊落的田野間,又站了個人形跌跌闖闖的爬了起來。
他半個身子連同右手已經不見了,但被末日靈氣改造過的身體並沒有因此而死亡,雖然虛弱得幾近死亡,可他卻已經能動,能夠起身,甚至能夠大笑!
「我沒死!我居然沒死,我TM居然沒有死!」
他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因為他已經發現自己穿越回到了末世之前,雖然只剩半個身體,但他不會死,被末世靈氣煉製過的身體能夠支撐他在這個世界活下來,但要想在末世之前快人一步,他還有件事必須要做——
修補自己的身體!
末世南爻雖然也吃過一星靈元,但時候已經晚了,異獸實力整體達到了獸種中高級,根本不是他那最基本的一星異能可以對付的,所幸他在末世苟且生存的時間夠長,生命力大大提升,再加上後來又以五條煙為代價請改造師給自己植入過異界再生獸的因子,所以只要大腦沒有損毀,自己現在樣子絕對還能支撐幾個小時!
再生獸異化因子最大的能力是生存力,只要頭部沒有被破壞,補充足夠多的蛋白質和靈氣,他的肢體就憑藉這因子重塑,重新生長出來。
當然,如果能夠找到合適的右手和軀幹縫合,組成新的軀體也是可以的,末世尚未降臨,靈氣不可獲取,那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適合自己的部位縫合,只不過——
到底那裡才能找到最合適自己的軀體呢?
以南爻現在這種情況只能靠自己,他沒有辦法讓醫院幫自己試驗軀體的排斥性,機會只有一次,所以他毫不猶豫選定了自己的目標,不涉及任何情愫,只求讓自己活下來的目標:
南爻,這一世的南爻!
這一世的自己!
換言之,南爻準備殺死這一世的自己,用今生南爻的身體來修補軀體,讓自己活下去,至於說這一世的南爻……誰還管得了他呢?
末世降臨之前,南爻只是個普通人,普通得誰也不會多看他一眼,但即便是這種人,在末世中生存了將近七年,在血腥地獄萬劫不復中生存了七年,他也一樣經歷過吃人、殺人、背叛、屠戮、搶劫、逃亡,血已經冰冷,心已經僵硬,對任何人也不會再有半點憐憫,即便這需要憐憫的對象是自己,一個不同時空的自己!
只求我能活,哪管他人死?
瓢潑大雨繼續,嘩嘩啦啦從天上肆意灑落,南爻用僅有的右手抓住自己溢出體外的內臟,塞進去,紮緊破衣的下擺讓它們不至落出,然後仰頭大口大口吞咽著雨水,僅僅只是雨水就讓他興奮得渾身發抖……
我穿越了,我真的穿越了!
我可以重新活一回,我可以重新活一回!
雨水入肚,他周身的細胞都像是活了過來,南爻很快判斷出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失去半個身體讓他的戰鬥力和普通人相差不大,力量小了很多,但是不要緊,只要末世生存的技巧和經驗還在腦海,他很快就能在其中汲取足夠的靈氣,淬鍊自己的身體,遠超從前!
而且,他要對付的對手只是自己,他非常了解非常熟悉,他知道末世來臨之前的自己是什麼熊樣,對於幹掉自己這一點,他毫不懷疑。
幹掉自己,多可笑的詞,這卻是事實……
汪!汪汪!
遠處傳來了依稀的狗叫,南爻冷冷的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翹,他深吸口氣,然後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狗叫的方向而去,那裡有自己急需的能量和食物,他沒有時間浪費,人類既然可以成為異獸的食物,那為什麼不能同樣成為自己呢?
反正末世都快到了,早一天死晚一天死,又有什麼區別。
雨下得更大了。
這一夜,南山漁場周圍傳出了鬧鬼的傳聞,據說是從警察局內部流傳出來的,因為就在這個雨夜,南山漁場的守夜人和魚全部變成了人皮乾屍和魚皮乾屍,而就在山另一邊,某個農舍的兩夫妻都被啃成了斑斑白骨,只剩了零星的碎骨和滿地的血污。
沒有人會相信,這慘案的真正兇手,其實比惡鬼還惡,比厲鬼還厲,比他們能想到最最兇惡的東西還要殘暴百倍!
雖然他曾經是人,但在末世掙扎七年,人也早已經不再是人!
只不過,即便是他,也不過是末世中一個苦苦求生,身不由己的螻蟻,哪怕比他再厲害上百倍、千倍的能力者,在末世面對異獸的時候,也只處於食物鏈的底端,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異獸的糞便。
獸種、地種、天種,三個不同實力階段的異獸,猶如一重又一重的大山,重重的壓在末世所有人的身上,普通人和不同級別的能力者在它們面前的區別,只在於吃起來是不是那麼方便,再無其他。
南爻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的目標也很清晰,他拯救不了任何人,所做的一切努力只希望自己能夠活下來,多活幾年,等待傳說中的通道打開,使自己能夠像老鼠一樣躲在深深的地底活下來。
與之同時……
蓉都市南區的某個普通小區,某個熟睡正酣的男子在睡夢中正在不住顫抖,不住淌汗,噩夢緊緊抓住了他的所有心智,讓他恐懼讓他驚悚,讓他在夢中心膽俱裂!
他看見了修羅地獄,看見了人間煉獄,看見了猙獰如鬼的妖魔,滿天神佛卻無善類,儘是血盆大口吃人之物!
漸漸的,他開始不自覺的抽搐,抖動,全身上下篩糠似的哆嗦,因為他看見了個佝僂著身子的背影,那背影非常熟悉,非常可怖,即便從背後也能看見他是在撕咬個人的手臂,就在他的面前,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傷口仍在流血,他已經迫不及待開始啃食……
突然,那背影一頓,跟著轉了過來!
一張臉,一張熟悉的臉!
是自己,自己的臉,猙獰得和惡鬼一樣的臉,赤紅雙眼,恐怖無比!
啊——!!!
顫抖中他猛然驚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被單枕頭已經被汗水淌出個人形的汗漬印,他胸口激烈的起伏,噩夢帶來的恐懼讓他一時間根本無所適從……
恐懼,讓他睡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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