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千年修得共拖地
侯門之中,規矩森嚴,每日辰食午飯,皆定時定點。翌日天色未亮,蘇楊兒即被差人喚醒,傳往內堂早膳。一路之上所遇差人婢女頗多,但都低著頭,沒有一個說話的,各個走的筆直。
蘇楊兒見了微覺害怕,心想自己昨日在林氏面前大鬧一番,著實展露不少醜態,不知她是否心存芥蒂。但當到得內堂,卻見屋內只有三名小嬛正在給陸靖元添粥布菜,未見陸伯彥夫婦蹤影,她不禁一怔。
見她出神,陸靖元不悅道:「你發什麼呆,還不過來吃飯。」
蘇楊兒蹙眉道:「不等你爹娘了嗎?」
陸靖元目光一沉,說道:「是我叫你來的,快些吃,吃完跟我走。」
蘇楊兒一驚,問道:「去哪兒?」
陸靖元昨夜與父親大吵一架,此刻心情自不舒暢,但面上卻不顯露,笑道:「去找我爹娘,商議我們的婚事。」
蘇楊兒驚道:「他們答應了!?」
聽她這份語氣,陸靖元緩緩放下手中碗筷,冷聲道:「怎麼?你這樣驚訝,是不願意嫁給我么?」
蘇楊兒頭一低,忍氣吞聲道:「願意,我做夢都想嫁給你。」
陸靖元知她言不由衷,但聽來也覺舒暢,微微一笑,說道:「吃吧。「
蘇楊兒乖巧點頭,但哪還吃得下去,捧起粥碗,喝了半口,就放回桌上,起身道:「我吃飽了,我到外面等你。「
陸靖元聽了啞然失笑,但也不攔她。
蘇楊兒獃獃走出屋外,心中一片茫然,尋思自己除非能夠狠下心來,不管小玲等人死活,設法一走了之,否則這一次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可叫她下此決心,始終是千難萬難。
她一忽兒泄氣想到:「他那麼聰明,我怎麼斗得過他,做個女人算了,無非就是被他每天捅兩下,我一閉眼,他捅舒服了,我就算嫁入豪門了,成了小貴婦,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有什麼不好?「
一忽兒又想到:「呸,你這個賤骨頭!做什麼白日夢,金人就要打來了,第一個死的就是他們這些達官貴人,第一個抓的就是你這種小貴婦!「想到「金人「,她又忽兒想起了蘇千易來,不覺心中一疼:「千易是金人,仇華也是金人,或許金人也沒有我想象的那樣可怕。」
蘇楊兒心神遊走,東想一陣兒,西想一陣兒,始終想不出一個對策來。
就在這時,忽聽得西面走廊下傳來「嘩啦」響聲,循音看去,原來是一名漢子將水潑在了地上,正手持一塊抹布,彎腰拖地。
蘇楊兒望他背影,初時不以為意,再一眼忽覺眼熟,不由得走上前去,向那漢子道:「岳大哥,是你嗎?」
那漢子聞音回過頭來,面上訝色一閃即過,起身道:「蘇娘子。」
聲音頗覺嘶啞,但中氣十足,隔得老遠也能聽清,正是岳飛。
蘇楊兒又驚又喜,幾步衝到跟前,連聲叫道:「岳大哥!岳大哥!岳大哥!」呼喚雀躍,手一伸,居然想要抱他。
岳飛嚇了一跳,連退兩步,皺眉道:「蘇娘子,你這是?」
蘇楊兒再見岳飛,心中喜不自勝,一抱不中,並不覺得尷尬,反而笑道:「岳大哥,那箭,昨日那箭是你救了我嗎?「
聽到這話,岳飛眉頭一展,心下釋然,暗道:「原來她是為了這事感激我,才會如此激動,不顧男女之嫌,小女孩家倒也天真活潑的很。「
於是微微一笑,說道:「昨日岳某在外駐馬,回府時恰巧遇見,當時不知那是娘子你……「不待他把話說完,蘇楊兒異乎激動,跳了起來,叫道:「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我要回去和別人吹一輩子!」
岳飛一怔,不明其意,不知她要回哪兒去,更不知她要吹些什麼。
這時蘇楊兒忽然一把搶過他手中抹布,道:「岳大哥,你怎麼能幹這樣的活呢,這不是你該乾的!」
岳飛搖頭道:「蘇娘子,這裡是岳某門前,清理這裡是岳某份內之事。「
蘇楊兒道:」那我幫你!「說著,一下蹲到地上,埋頭擦拭起來。
岳飛大吃一驚,忙道:「蘇娘子,不可!你是千金之軀。」
蘇楊兒卻道:「岳大哥,你不用管了,你不知道往後有多少人求著幫你拖地,都未必輪的到他,我能給你拖地,是我三生有辛!不,是我千年修來的福分!」
聽她這樣說,岳飛又是詫異,又是好笑,心想她是出於一片感恩之心,才會這樣胡言亂語,眼看攔不住她,只好從一旁水桶中又取出一塊抹布,到她身邊道:「那有勞娘子和岳某一同拖地了。「
蘇楊兒笑道:「不勞,不勞,以前我有眼不識泰山,以後你可不要怪我。」
岳飛越聽越糊塗,終於忍不住笑道:「蘇娘子,你今日這是怎麼了,你若是在感念岳某救命之情,大可不必如此。」
蘇楊兒笑道:「沒什麼,我能再見到你,就是高興。」
她再見岳飛,本有千言萬語想與他說,可話到嘴邊卻變為一句高興,心情之激動,可想而知,儼然已將陸靖元帶來的種種不快拋之腦後。
岳飛自然不知,他在蘇楊兒心中意味著什麼,只是受她笑容感染,平日不苟言笑的他,此時也忍不住笑容不息道:「能再見到娘子,岳某也極為高興,岳某該恭喜娘子。」
蘇楊兒一怔,問道:「你恭喜我什麼?」
岳飛道:「當然是娘子與世子的結親之喜。」
蘇楊兒「啊」的一聲,道:「你聽誰說的?」
岳飛皺眉道:「府上之人皆這樣說,難道不是么?岳某隻是道聽途說,倘若說錯了,娘子勿怪。」
一聽這話,蘇楊兒已然明白,此話定是陸靖元放出去的,否則又怎會傳的沸沸揚揚,連岳飛這樣的「悶葫蘆」也得知了,只能強笑一聲,黯然道:「岳大哥,你沒說錯,謝謝你。」
岳飛見她嘴上雖然承認了,面上卻毫無喜色,心中頗覺奇怪,可礙於這是兒女私事,當下不敢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