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文氏（二）

這話分明就是笑話，當真以為她是個三歲的小孩子嗎？饒是心中這般想著，但雲娘面子上卻還是不露分毫來，當即淡淡一笑，輕聲說道：「太太說的這叫什麼話？我與婕姐兒本就是鬧著玩，所以這才一不小心落了水，太太多慮了。」

聽聞這話，文氏臉上才展露出一個笑容來，「你性子軟，婕姐兒又有些跋扈，若是婕姐兒下次再欺負你了，你只管告訴我，我替你教訓她。」

崔府上下誰都知道崔淑婕從小就驕縱，文氏疼她疼得像是什麼似的，又怎麼會捨得教訓她？雲娘心裡清楚得很，但還是竭力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來，道：「太太多慮了，婕姐兒待我很好。」

文氏雖是注意到了她的異樣，但也對於其中的緣由並沒有深究，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雖然是安慰的話，但話語中卻明顯是多了幾分生疏，「你心中若是有什麼委屈，就與我說，你是知道的，我向來將你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的。」

這話雖是不假，但也只是在雲娘初進崔府的那一兩年裡，如今早已經不是這麼回事了，而雲娘聽聞文氏這番話，也是怔了一怔，旋即點點頭，輕聲道：「我都省的。」

「那你這些日子可還好？我身子骨不大好，也不能時常去瞧你，你也是個嫻靜的性子，我不找你，你倒也不來看看我，就是想要找你說說話，也要派沉香去請，可老爺素來對你們的學問管得緊，每次想要瞧瞧你，還不知道你有沒有空呢！」文氏的神色淡淡的，問著，神色之中帶著淡淡的疏離。

雲娘這三年對文氏的變化何嘗不是看在眼裡，只是現在她聽到文氏以這個問題開始她們之間的話頭，實在是有些意想不到，一時間也猜不到文氏的心思，「我想著來看看太太的，只是先前我就聽說過，太太要靜心養病，所以怕叨擾了太太的歇息，一直不敢來。」

文氏微微頷首，長嘆了一口氣，輕輕握著雲娘的手，淡淡說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向來聽話，只是我也知道，崔府即便是再好，你心中也是有委屈的，如果當年不是你爹因為救老爺，也就不會……」

說到這兒，她斜斜地看了雲娘一眼，長嘆了一口氣，繼續道：「若是有委屈，不要藏著掖著，只管來告訴我，我替你做主！只是，很多事情要想開些，不管你怎麼傷心難過，你爹都已經……罷了，不說這些了，想必你心裡頭也清楚明白，而這些年，我與老爺也在盡量彌補你，該放下的也要學著方才才是，知道你過的好了，你爹娘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雲娘內心苦澀一片，可偏偏卻要揚起明媚的笑容點點頭，她知道，在旁人眼中，她是從一隻麻雀飛上枝頭變成鳳凰了，可是，又是誰規定了麻雀變成了鳳凰就一定會開心呢？人們只看到了鳳凰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卻沒有人深究過，那錦衣玉食生活的背後是多麼的卑微，也沒有人問過那可憐的麻雀到底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