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文氏（五）

文氏見著她陷入了自己的話題里，細白嫩滑的手指拿著帕子沾了沾眼角，續續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雖說我是英國公府嫡出姑娘，嫁給了老爺，算是低嫁！這些事想必你們不懂，但是知情人明白其中的緣由，當初先帝懷疑我們文家與三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勾結，我爹為了避嫌，只好辭官回家賦閑，我們雖不至於挨餓受凍，但是那一眾子跟紅頂白之輩，我受到的屈辱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幸好托祖上的鴻福，三年前皇上繼位，可憐我們文家祖先開國有功，恢復了我爹的官位，還好皇上一直看重我們文家，對我們文家多加照拂，文家這次在京城之中有了立足之地。」

雲娘靜靜地聽著，感覺到文氏的話內頗有深意，這些話，即便是上一世的她都不曾知道，如果怎麼肯輕易告訴她呢？難道為了能夠讓崔淑婕出來，真的是什麼事兒都肯做，什麼話都肯說。

雲娘怔了一怔，旋即點點頭，輕聲道：「這些事兒，雲娘倒是第一次聽」

文氏見著她這個樣子，當即不安的心頓時落實了幾分，含笑說道：「後來我嫁給了老爺，日子倒也過得順風順水，嫻姐兒懂事聽話，偏偏有了婕姐兒這樣的孽障，老爺曾多次與我說過婕姐兒的性子是太過驕縱了些，可她打從娘胎里就帶有不治之症，若非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這般，她這樣的身子，只怕日後到了婆家，怕也會受到嫌棄的。所以我一直就覺得對不起婕姐兒，想要彌補她，如今想著她受委屈了，我的心裡像是貓爪子撓似的，我這個當娘的心，你能夠體諒罷？」

話畢，她更是一把抓住了雲娘的手，目光中透露出殷殷期盼來。

見著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了，若是雲娘再繼續裝傻下去，那怕是真的說不過去了，「太太的心情我自然是能夠體諒的，我想著婕姐兒被老爺禁足，心裡也是難受得緊，只是老爺都說了，誰也不能勸的……」

她知道，有些話要說出來才作數，就好比上一世，文氏不過剛引出了話頭，她就忙不迭自請去向崔志云為崔淑婕求情了，所以文氏在心裡更是將她的所作所為當成了理所當然，但現在文氏開口相求的話，那一切也就不一樣了。

文氏向雲娘伸了一下手，示意她做的靠近自己一點點，神色也比方才多了幾分和藹。

雲娘瞥了文氏一眼，果然見文氏神色之中仍舊露著幾分倨傲，雖掩飾的很好，但總歸眼神冷了一下，重生一世的她比之前多了幾分心思，文氏這點神色變化，她自然是看在眼裡的，但是為了崔淑婕，怕是文氏迫不得已才同自己說下去的吧！

正當她自顧自思忖的時候，卻聽見耳畔傳來了文氏端淑的聲音，「雲娘，當初老爺說那樣的話也不過是心疼你，一時在氣頭上，如今你什麼事兒都沒了，若是開口為婕姐兒求情的話，老爺一定不會說什麼的，要知道婕姐兒縱然平日再不得老爺的喜歡，那也是老爺的親生女兒啊！」

正所謂虎毒不食子，要不然上一世崔志云為何不講崔淑婕嫁給三王爺？雲娘淡淡一笑，道：「既然太太都這樣說了，那我就試一試吧！」

頓時，文氏與王媽媽臉上浮起了喜悅的目光，即便當著雲娘的面兒，她們甚至還不忘對視一眼，分享著彼此的喜悅，一點都不避忌，但是她們不知道，若是眼前這個只有十三歲的女子活過了一世，到底會有何感想。

文氏見著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心裡自然是高興得緊，當即更是拉著雲娘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我與你說句掏心窩的話，你進門的第一天，我就很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爹是老爺的救命恩人，而是那種沒有來由的喜歡，當時我就認定了，一定會將你當做我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的。」

頓了頓，她卻又道：「只是府中難免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們對你怠慢些，你也必然會受到一些委屈，而我雖然對你有心照顧，但你向來有什麼都不肯說出來，府中的事情太過於繁瑣，想要面面俱到也是難，想必你也明白其中道理的。」

雲娘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她更加明白的是，若非是下人們揣摩到了文氏的意思，又怎麼敢怠慢她？但是說到底，她卻是不怪文氏的，要知道，一個當家主母每日要盯著多少人兒，管著多少事兒，又憑什麼對她事事上心呢？

「這崔府內有多少人、每天發生多少樁事情，我主持中饋是再清楚不過了，每天腦子裡惦念的事情一宗接著一宗，但是正因為太忙了，身子又不好，有些事情難免顧不上，難免讓有些人鑽了空子。」文氏長嘆了一口氣，精緻妝容的面上浮現了幾分真正的倉皇，無奈道：「有的時候，就是想要見一見老爺都是難啊！就更別說想要與老爺說上幾句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