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言多必失
(一)
恭王府的書房內,公孫天佑來回不停地踱著步。在天香樓的那一幕不停地閃過他的腦海,他不停地在琢磨著,今兒個跟自己撞了個滿懷的那個人,那個忘憂山莊的凌志,為何會如此熟悉?第一次在忘憂山莊初見他時就覺得似曾相識,明明是個大男人,可是在他懷裡的感覺怎麼就這麼像一個人?他百思不得其解,停下腳步,叫了聲:「暗影!」
只見話音剛落,書房裡立刻就多出了一個一身黑色勁裝之人。
「王爺有何吩咐?」一身黑的暗影面無表情地問道。
公孫天佑走回書桌邊,坐下后道:「本王上次讓你查的事情,你查得怎樣了?」
暗影抱了下拳,回道:「回王爺話,據屬下查探,忘憂山莊本是一座閑置的園子,這十幾年來一直無人居住,好像是左公子名下的財產。一年多前,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左公子請人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大肆修葺之後轉贈給了現在的莊主凌志。」
「哦?這園子原本是左公子的嗎?」公孫天佑有些意外地問道。
「是。」
輕輕地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公孫天佑在心裡暗暗納悶:為何從未聽榮軒提及過?還有,他為何要將園子贈予凌志?
「你可有查過這園子因何會閑置?」
「原先那兒只是一片空地,後來有人在那裡大手筆地建造了這個園子。好像很久之前那裡住了個女子,據說是才貌雙全的,可惜紅顏薄命,早早地就離世了。其他的事不管屬下如何打探,都未有任何結果。」暗影將自己打探到的關於園子來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他說明。
「知道了。那麼,那個凌志呢?」皺了下眉,公孫天佑想:看來這個謎一樣的男子和左榮軒關係非同一般啊,下次找個機會問問他。
暗影回道:「那凌志是天香樓現在的幕後老闆,最初的時候那只是一家生意慘淡的小飯館,連夥計的工錢都拖欠著給不出來,可是最近一年已經是全京都最大、最有名氣的酒樓了。他在不久前又發展了一家布莊和妓院,只要是他涉足的,都會奇迹般地在極短時間內名聲鵲起。聽說那酒樓、布莊即將有什麼分店要開張……」
聽了暗影的講述之後,公孫天佑說道:「嗯,此人確實是個極會經商的人。如果能將他拉攏為我們做事的話,不失為一件好事啊!你有查過他的來歷嗎?」
「這個……屬下無能,除了他現在所經營的那些店鋪,屬下尚未查到他的來歷和身份背景。」暗影有些不安地答道。
極為意外的公孫天佑問道:「有這事?」
「是的。還有一件事屬下覺得很奇怪。」
「何事?」
想了想之後,暗影說道:「那夢仙居原是星樓的一處產業,可如今卻成了他的了。那夢仙居原來的管事芸娘,本是星樓一個堂的堂主,現在對他的態度也是極為恭敬的。」
星樓嗎?那個有名的殺手組織?看來此人不尋常啊。公孫天佑又問道:「你可有查過他的夫人是何來歷?」
「凌志的夫人名為忘憂,平日里倒是一直待在山莊的,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在一年前給凌志生了個兒子,名為凌雲。可奇怪的是,兩人從成婚到孩子出生才短短的四五個月。那忘憂也是個能主大事的人,凌志很少會在山莊內,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她一人打理,可從未出過什麼亂子。還有,那布莊也是她帶著丫鬟去做衣裳的時候才想要買下的。但是和凌志一樣,屬下查不出任何關於她的來歷。」
公孫天佑沉思著,習慣性地轉動著手上的扳指,道:「兩個人都查不出來歷?這絕對不是巧合,看來有必要問問左榮軒了。你現在走一趟,去把左公子請來。」
「是!」
暗影領命后像來時一樣,極其迅速地消失在書房中。
(二)
滿目的綠色讓人心曠神怡,在這一片綠色的竹林深處傳來陣陣悠揚的笛聲,忽而高亢忽而低緩,只是聽來有些惆悵的味道。
笛聲戛然而止,左榮軒看著手中拿著的通體碧綠的笛子,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既然來了就出來吧!」
「左公子的功夫更加精進了!」暗影現身向左榮軒抱拳說。
看了看一身黑的暗影,左榮軒搖搖頭說道:「非也非也!不是左某武功精進了,而是你今日的穿著不對。」
「穿著不對?」暗影疑惑地說,一邊還審視了自己一下,沒什麼問題呀!
見他仍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左榮軒就想起了之前忘憂數落他之時,當初自己也是這樣一副表情。於是,他笑著說道:「你先看看我這周圍都是些什麼?」
目光向四周看看之後,暗影問道:「這兒除了竹子,難道還有其他的東西嗎?」
「這兒確實只有這些竹子,可這問題呀就在這竹子之上。」左榮軒賣著關子說道。
暗影聞言,走過去,圍著竹子仔細看了老半天,還是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這竹子很普通啊,再說了,這竹子和我的著裝有什麼關係嗎?」
「關係可大了!」左榮軒道。
「左公子,恕小人愚昧,還望公子賜教!」
連著手中的笛子一起,左榮軒將雙手反剪於身後,緩緩開口道:「好吧!本公子就給你好好講講吧!」他一邊回憶著忘憂當初講話的模樣,一邊說道:「有個人曾經告訴過我一個詞,叫做保護色,顧名思義就是可以起到保護作用的顏色。有一種蝴蝶,它們停息在樹枝上,像一片片枯樹葉,行人常把它當做枯葉,當人們用手碰它時,它卻一抖身體,向空中飛去了,並不像枯葉那樣飄落到地上。還有一種叫做尺蠖的動物,它歇息在樹枝上,粗粗一看,宛如樹枝……」
暗影聽著左榮軒的講述,這才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這竹林中到處都是綠色,而我卻是一身的黑色,兩者顏色上的明顯不同讓公子很輕易地就發現了我。受教了!受教了!」
「受教左某愧不敢當,想當日我也是與你犯了同樣的錯誤,我也是經人點撥才明白其中的奧妙啊!」左榮軒說道。
暗影又道:「不知左公子可否為我引薦此人?想來此人應該是善於潛藏的內行呀!」
「這個……暗影啊。不是我不幫你引薦,實在是此人有心隱世,恐怕不願見你吧!」左榮軒為難地說道,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怎麼就這麼多嘴呢!要是因此而讓忘憂有身份敗露的危險的話……「那左公子在適當的時候能否向這位高人說說啊?」暗影不死心地說道。
左榮軒只好勉為其難地說道:「好吧,我找個合適的時機給你試探試探。」
「謝謝左公子幫忙!」
「哎!對了,你今兒個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左榮軒問道。
拍了下自己的手,暗影說道:「哎呀!差點忘了說正事兒了。王爺命我來請左公子去趟王爺府。」
「你可知是為何事嗎?」左榮軒心虛地試探著問道。
「這個小人就不知了,好像是王爺想向左公子了解一個人吧。」
左榮軒嘴裡說道:「知道了。我們這就去吧!」可心裡卻在暗暗地琢磨著,公孫天佑想要了解誰呢?他不是自己的情報網路嗎?到底是誰呢?
(三)
生活就像道選擇題,有時是霸道的單項,有時是頭痛的雙項,有時是麻煩的多項。
左榮軒跟著暗影一路走來,心裡不停地猜測著可能的各種原因。暗暗地嘆了一口氣,想道:人啊!果然是不能做虧心事的。可為了那個他想要保護的人,他也只能認了。
威嚴壯觀的恭王府,曾經是他可以毫無顧忌出入的地方,可如今……左榮軒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王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抬腳跨了進去。
在偌大的王府中熟門熟路地穿行,他很快就來到了書房。再次深呼吸,掛著他的招牌笑容,左榮軒抬手推開了書房的門,道:「天佑,你找我啊?」
公孫天佑抬頭,起身從書桌後走了出來,指著書房裡的椅子,道:「你來了啊,坐。」
待公孫天佑落座之後,左榮軒也坐到了他身邊。
「今日找你來是想向你打探一個人。」公孫天佑開門見山地說道。
「何人?」
「忘憂山莊的莊主,凌志。」
左榮軒想道:哎!我的猜測果然沒錯啊!「此人是我在一年多前無意間結識的,因此人想法新奇,為人直爽故而成了至交。天佑因何會問起此人?他是個本分的生意人,對所有下人也都是極好的。此人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本王也是因為此人別出心裁的生意手段才注意到他的。本王覺得他是個可用之人,所以想向你了解下。」公孫天佑說道。
暗暗地鬆了口氣,左榮軒道:「這事兒恐怕有點難辦。此人雖然是個生意人,但打小由世外高人撫養長大,所以脾性還是有些古怪的,我怕他未必會願意來協助你啊。」
「這樣啊?你不是與他交情甚好嗎?還送了一個園子與他,他難道這點面子也不賣你?」公孫天佑若有所思地道。
「他一個孤兒沒有住處,托我給他打聽哪兒有宅子賣,說是要成親了。我想我那園子本就是一直荒廢著的,還不如收拾一下送予他,也好做個人情。如果天佑你真有心要招攬他的話,我可以試探試探他。」腦子飛速地運轉之後,左榮軒總算是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一旁的暗影此時忍不住插了一句話:「左公子,這事兒你可要儘力促成啊,我有些問題還想要請教請教他呢。」
暗影一向不是這種沒分寸的人,今日為何會說出這話?公孫天佑疑惑地問道:「哦?暗影,你有什麼問題要請教此人?」
「回王爺話,之前王爺派屬下前去請左公子,在公子的竹林里暗影第一次聽說了保護色,獲益匪淺,所以想見見此人,請教一些問題。」暗影如實說道。
「保護色?有意思!你倒是說來聽聽。」
暗影道:「這個,還是由左公子來說吧,屬下怕說得不詳細。」
「榮軒?何謂保護色啊?也說與我聽聽。」公孫天佑對著左榮軒道。
哎!看來自己的多嘴要給忘憂招來麻煩了。「這保護色啊,就是利用與周圍環境相似的顏色來進行隱藏保護。有一種蝴蝶,它們停息在樹枝上,像一片片枯樹葉,行人常把它當做枯葉,當人們用手碰它時,它卻一抖身體,向空中飛去了,並不像枯葉那樣飄落到地上。還有一種叫做尺蠖的動物,它歇息在樹枝上,粗粗一看,宛如樹枝……」
「好啊!好一個保護色!看來此人卻是個人才,榮軒,你無論如何都要給我把人給請來!」公孫天佑說道。
左榮軒為難而又無奈地說:「這……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只好儘力而為了。」
(四)
靜靜地站在風中,忘憂任風吹散髮絲。今日的她起得格外早,並非刻意,只是昨夜的夢讓她不安。夢中清晰出現的臉龐,讓溫熱的傷痛在她的脈搏流淌。睜開眼,她不敢看熟睡中的兒子一眼。這一生,總有一個人,老是跟你過不去,在你的記憶中生根發芽,然後茁壯成長。
左榮軒走來的時候就遠遠地看見那個讓他左右為難的女子,安靜而落寞地站在晨光中,風吹起她的髮絲,好似隨時都會乘風而去。「外面風大,怎麼一大早就站這吹風啊,嫌自己身體太好了是嗎?」
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忘憂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轉身,微笑,只是這微笑並未達眼底。「早上起來呼吸下新鮮空氣啊!這樣對身體好的!」
「你呀!每次都會找些歪理來狡辯!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里想的是什麼東西。」左榮軒伸手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髮絲,無奈地說著。
忘憂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她的話讓左榮軒不得不面對現實,他正色道:「他想要見你。」
「誰?誰要見我?」忘憂不解地問道。
「你一直在躲,不想見的人。」
聞言,忘憂道:「公孫天佑?他要見我?為什麼?他應該還不知道我就是他那個已經『過世』的王妃啊?」
「這個……是因為……」左榮軒有些心虛地支支吾吾道。
見他說話吞吞吐吐的,忘憂有些不耐煩地提高了音量:「到底是因為什麼?你倒是說啊,幹嘛這個那個的,舌頭被貓叨走啦!」
「是因為,因為他覺得你是個人才,生意上的點子層出不窮,所以……所以他想見見你。」
「僅此而已?」
「那個……還有,因為我一時口快,和暗影提到了你之前跟我說起過的關於保護色的事情,所以,他對你更是勢在必得,非要你過去給他辦事不可,我又不好怎麼推託,所以……所以就只好硬著頭皮來找你了。」左榮軒只能老老實實地交代,他在公孫天佑面前都沒有如此緊張。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忘憂說道:「怎麼說你好呢!你這不是給我找麻煩嗎?」
「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三思而後行。」
忘憂很是無奈地說:「行了行了,現在說這些都晚了。如果我不去,反而讓他覺得欲蓋彌彰。你說說吧,你和他說了些什麼?」
「我跟他說,我們是在一年多前相識的,你是個由世外高人收養的孤兒,你夫人也是,然後因為你在京都沒有宅子,托我幫你打聽,而我正好有一閑置的院子,索性就贈與你了……」
「停!停!停!你說這園子是你的?」
「嗯。」
「為何你從未和我提過?」
「這個……我是怕你不肯要啊!所以就沒敢跟你提!」
「你!我真是,我真是……」忘憂狠狠地跺了下腳。
左榮軒有些提心弔膽地看著忘憂,生怕她一生氣就不理他了。
在花園裡不停地來來回回地走著,忘憂此刻心裡亂得很,她想:人家所說的剪不斷理還亂就是她現在的寫照吧!看了看左榮軒,那個一臉不安的男人,她又有什麼理由和立場去責怪他呢?心裡百轉千回之後,她開口說道:「王府我會去的,我不會讓你為難。就今天吧,反正早晚還是要去面對的,他不是那種有耐心三顧茅廬之人。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就會去的。」
「那我等你一起去吧。」左榮軒小心翼翼地說道。
忘憂一口回絕:「不必了!我自己會去!」
「那好吧!我在那裡等你!」左榮軒不敢有任何異議,「那,我先走了啊!」
「嗯。」忘憂其實知道自己這樣對他是毫無道理的,可是她現在真的很亂,她需要一個人好好想一想,是的,好好想想。
(五)
恭王府作為天龍國唯一一位王爺的府邸,其建築布局規整、工藝精良、樓閣交錯,充分體現了皇室輝煌富貴的風範和民間清致素雅的風韻。這兒,曾是她放下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信念,告訴自己只要相信愛就好的地方。這兒,也曾是她痛不欲生,一心想要逃離的牢籠。再次立於王府前,忘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王府門前的侍衛見有生人靠近,於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大聲喝道:「什麼人!如此大膽!恭王府是你可以隨意靠近的嗎?」
離開王府的這段時間,王府的變化也不小,守門的侍衛她一個都不認識了。忘憂素來看不慣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於是也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說道:「你才大膽,爺今兒個來是你家王爺特地請了左榮軒左公子相邀的,要不,爺還懶得來呢!」
侍衛一聽,立馬換上了一副低三下四的嘴臉,道:「這位爺,真不好意思,我們也是職責所在,多有得罪了。小人這就給您通傳,不知爺如何稱呼?」
「行了,你去告訴你們王爺,忘憂山莊凌志前來。」
「是是是,您稍等!」侍衛說完,轉身往裡走去。
忘憂表面上裝得雲淡風輕一派淡定從容,可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的不平靜已經快要將她逼到爆發的邊緣。
之前的侍衛很快就從裡面走了出來,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對忘憂說道:「凌莊主,請跟小人來,王爺在書房等著您。」
跟在侍衛的身後走著,忘憂有些自嘲地想著:書房嗎?曾經為了進得那個書房,她受了多大的屈辱啊,可如今他卻是請我去!果然是世事無常啊!
她一邊走著,一邊打量著王府里的一草一木,多麼熟悉啊,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到了書房門口,侍衛示意忘憂稍等一下,用手輕叩那扇硃紅色的精緻雕花鏤空門:「王爺!凌莊主到了。」
門很快被打開了,頭髮被整齊束起的公孫天佑著一身深藍色長袍,金絲線綉成的祥雲顯得格外搶眼,他神采奕奕地道:「凌莊主來啦!裡面請!」
「多謝王爺!」
跟在公孫天佑身後進了書房,忘憂看到書房內幾乎還是以前的樣子,只是,一幅畫像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刺入了她的眼,錯愕的她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公孫天佑見到凌志盯著紫菱的畫像目不轉睛地看,心下頗為不悅,但又不好發作,便說道:「凌莊主似乎對本王的王妃看得痴傻了!」
忘憂聞言,趕緊收斂心神,道:「凌某初見王妃花容月貌,驚為天人,不覺多看了幾眼,還望王爺不要見怪。」心裡卻在說:哼!還不許我自己瞧自己啊!
「本王豈是如此小肚雞腸之人,只是本王的愛妃已經仙逝,這畫兒呀是本王自己畫的,留個念想。」公孫天佑一臉哀傷地說道。
哼!演得跟真的一樣!要是我不知道的話還真被你騙了,你要生在我們那個時代絕對能拿個影帝獎!忘憂心裡雖是這樣想,可嘴上卻說:「王爺如此厚愛王妃,王妃泉下有知也會含笑九泉的。」
公孫天佑仰頭,長嘆了一口氣,道:「本王虧欠她啊!可惜已經來不及了!」說完之後,狀似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再度睜眼的時候已然回到了之前那清冷的模樣,對忘憂說道:「讓凌莊主見笑了,我們來談談正事吧。」
戲演完了?終於還是要切入正題了嗎?忘憂心裡暗暗想道。
(六)
此時的忘憂就像是一隻刺蝟一樣,時刻準備著反擊。「不知王爺今日找凌某前來所為何事?」
「是這樣的,本王頗為欣賞凌莊主,希望凌莊主可以為本王辦事。」公孫天佑很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忘憂想道:哼!你倒是挺會做夢的嘛!想讓我為你辦事?你做白日夢吧!你以為你誰呀你!撇開其他不說,光我這身份就是見光死的,要讓你知道了那還得了啊!
等了很久也未得到想要的答覆,公孫天佑再次問道:「凌莊主考慮得如何了?」
如何?還能如何?這事兒絕對免談的。可忘憂傷腦筋的是,她還不能直接回絕,否則依著那人的脾氣……「承蒙王爺錯愛,凌某感激不盡。只是,凌某才疏學淺,難登大雅之堂,做做小生意還能湊合,要給王爺辦事,那就有損王爺的顏面了。」
「哎,凌莊主何必謙虛呢!你的天香樓、成衣鋪,還有那夢仙居,隨隨便便一家,現在整個京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公孫天佑說道。
忘憂此刻腦子亂得一團糨糊,根本就想不出什麼好的託詞。於是乾脆直接說:「王爺,凌某不妨直說吧。凌某志在生意場上,對仕途卻是絲毫不在意的,您要讓我給您出謀劃策的話,說白了,有那閑工夫我還不如想想怎樣多賺點銀子回來。還望王爺海涵!」
「你!」公孫天佑額上的青筋凸凸地跳著,很顯然,忘憂的拒絕已經讓他惱火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王爺,人各有志!我只想做個安安分分的生意人,賺我心安理得的銀子,這才是我的樂趣。」忘憂不卑不亢地說道。
已經很久沒有人敢拒絕他了,公孫天佑惱怒地說道:「哼!恐怕凌莊主以後的生意不一定好做吧!」
「王爺這算是威脅嗎?」忘憂倔犟地揚起頭問道。
公孫天佑眯起眼,一字一頓地說道:「是,又怎樣?」
「沒怎麼樣,還是那句話!不——願——意!」忘憂也火了。
眼看著兩人矛盾更加激化了,本來不想出面的左榮軒只好從裡間走出來,勸道:「你們兩個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意見不統一咱們可以慢慢溝通嘛!」
「閉嘴!」忘憂和公孫天佑異口同聲地喝道。
左榮軒摸摸鼻子,想道: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忘憂這反應我可以理解,可以接受,誰讓我之前做的不好呢。可是他公孫天佑怎麼也這態度啊,好歹我也算是圓滿完成任務,把人給請來了啊!「行行行,我閉嘴!我閉嘴!」
忘憂與公孫天佑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願讓步。忘憂想道:哼!果然還是那副德行!狗改不了吃屎!「沙豬!」忘憂不覺將這句話罵了出去,說出口之後才驚覺不妥。於是不安地祈禱著:希望公孫天佑想不起來才好,千萬別想起來,這整個天龍國就她紫菱說過啊!
公孫天佑一震,這句話很耳熟,他死命地想著:沙豬?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呢?怎麼就這麼熟悉呢?這應該是一句罵人的話吧?可是究竟是誰呢?他努力地想著,非常努力地想著,居然就這麼忘了追究忘憂頂撞他的事兒了。
左榮軒見公孫天佑在發獃,拚命使眼色,示意忘憂離開。
收到左榮軒的示意,忘憂一刻也不想繼續待在這個地方,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萬一哪兒又說漏嘴了,那可怎麼不是開玩笑的事情。於是,連招呼也不打一聲,趁著公孫天佑思索發獃的時候趕緊開溜。
出了王府,忘憂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暗道:好險好險!剛才差一點點!下次再也不能如此大意衝動了。
(七)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個你上了心的人在人海中總是會給你不一樣的感覺。公孫天佑此時此刻就有這樣的感覺,他的心裡不停地琢磨著:那個凌志絕對是有問題的,為何他看到紫菱的畫像會是如此反應?為何他會有如此強烈的熟悉感?
靜靜地凝望著眼前的畫像,公孫天佑的腦海中不停地盤旋著凌志的一言一行,最後定格在他和她的眼睛上,一樣倔犟而清亮,太像了!再仔細地回想凌志今日的言行,兩人連脾氣性格都是如此相似。純粹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兩人究竟是何關係呢?看來暗影還有很多事情是沒有調查清楚的。於是,他決定今晚自己親自走一趟。
夜悄悄地降臨了,今晚的天空只有稀稀落落的幾顆星星點綴著,月亮躲在厚厚的雲層中時隱時現。
忙碌了一天的忘憂仍是一身的男裝,今日在王府的事情雖然讓她心情很煩躁,但是在寶貝兒子那裡她暫時放下心中的不快,耐心地哄著孩子。一邊哄兒子,忘憂一邊在心裡想:孩子越來越大了,該給他弄些玩具了。這破地方壓根兒就沒有任何小孩子的玩具,再過幾天就該是他的周歲了,就當是給寶貝的第一個生日禮物吧!「寶貝,你要乖乖睡覺哦,媽咪等下給你做好東西。」忘憂抱著凌雲輕聲細語地說著。
夜色下的公孫天佑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他躲在忘憂窗外不遠處的那棵參天大樹上。看著凌志一個大男人在熟練地哄著孩子,心下不禁納悶:為何他一個大男人在哄孩子睡覺?他夫人呢?為何那麼晚了都還沒有回山莊?
將孩子哄睡之後她走到桌子旁邊,拿起筆想著:該做什麼呢?想了一會之後她決定還是先做幾個玩偶吧,卡通一點的,寶貝一定會喜歡的。專註的她絲毫未覺有一雙眼睛正在暗處窺視。
放下手中的筆,忘憂審視著自己畫的玩偶設計圖,自言自語地說道:「嗯!真不錯!完美的喜羊羊!等寶貝再大一點,正好可以給他講喜羊羊和灰太狼的故事!」
滿意地看著自己的設計圖,想著自己以後給兒子講故事的情景,忘憂不禁心情大好地唱了起來:「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慢羊羊,軟綿綿,紅太狼,灰太狼。別看我只是一隻羊,綠草因為我變得更香,天空因為我變得更藍,白雲因為我變得柔軟。別看我只是一隻羊,羊兒的聰明難以想象,天再高心情一樣奔放,每天都追趕太陽。有什麼難題去牽絆我都不會去心傷,有什麼危險在我面前也不會去慌亂,就算有狼群把我追捕,也當做遊戲一場。在什麼時間都愛開心,笑容都會飛翔,就算會摔倒站得起來,永遠不會沮喪,在所有天氣,擁有叫人大笑的力量,雖然我只是羊……」
遠遠地聽著忘憂唱的歌,看著她唱的正歡的那個樣子,公孫天佑心裡暗道:什麼奇奇怪怪的歌曲?什麼羊啊狼啊的。還有,那歌聲明明就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啊?看來這個凌志確實有秘密。
將畫好的圖拿起來,用手彈了一下,忘憂滿意地說道:「明天就開始動手把你變成實物!今天太晚了,我該洗個澡睡覺了。」
放下手中的紙,忘憂起身去拿了一套自己新近設計的睡衣便往外走去。
借著夜色和周圍景物的保護,公孫天佑小心翼翼地跟在忘憂身後來到了浴房。悄悄地在木格子窗的窗紙上捅了個小洞,從這個小孔往裡面看去。半晌之後,他看到了令他驚訝萬分的情景,只見凌志將高高豎起的頭髮放了下來,然後又將罩在外面的男裝一層層脫去,最後露出了最裡面一層靜靜纏繞在胸部的寬布帶,當那布帶揭開之後,赫然呈現的竟然是完全屬於女性的高聳胸脯。
公孫天佑太驚訝了!她凌志居然是女人!此時,忘憂正好準備入浴,將頭髮輕輕甩起的瞬間,公孫天佑看清了那張臉。過於訝異的他在無意中發出了細小的響動。
「誰在外面?」聽到聲響的忘憂問道,「小羽,是你嗎?」
回過神來的公孫天佑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忘憂披衣出來的時候見門外無人,輕輕地說了一句:「難道是我聽錯了?」
搖了搖頭,忘憂重新關上門,心裡暗暗想道:都是那個公孫天佑給害的,要不是他我就不會這麼辛苦!哎!等下洗完澡早點休息去,養足了精神才能有精力應付這個難纏的傢伙。
(八)
沐浴完畢的忘憂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強迫自己安靜地早點入睡,不久之後總算是睡著了,儘管不是很安穩。
已然入眠的忘憂壓根兒就不知道,此時此刻,在這個天龍國正有兩個人為他而輾轉難眠。其中一個正是發現她是女兒身的公孫天佑。
公孫天佑按著今日所見推斷:那個忘憂山莊應該就只有一個主人,莊主凌志和莊主夫人應該就是同一人了。她和紫菱長得如此相像,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還有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又是誰的呢?在成婚當日又是誰讓她演了這場瞞天過海的戲?這一切的一切,左榮軒真的和大家一樣完全不知情嗎?
難以入眠的他索性重新穿上了衣服,使出上好的輕功往左榮軒的竹林方向而去。
警醒的左榮軒在睡夢中感覺有人靠近,立刻睜開眼睛彈跳而起,道:「什麼人!」
「是我!」公孫天佑應道。
「天佑?那麼晚你親自前來,出什麼大事了嗎?」他一邊關切地問,一邊將燭火點了起來。
非常嚴肅地看著他,公孫天佑問道:「榮軒,你是我唯一真心相待的人,有件事我想問你,我希望你可以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要有任何欺瞞。」
「什麼事?你問吧。」左榮軒心裡七上八下地祈禱著:希望不是天佑發現了忘憂的存在!否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左榮軒,公孫天佑問道:「忘憂山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莊主夫人,是嗎?」
「是。」左榮軒硬著頭皮回道。
公孫天佑接著問道:「那個凌志是女扮男裝的,對嗎?」
左榮軒無奈地點點頭,暗道:看來,有些事情是瞞不住了。
「莊主凌志和夫人忘憂就是同一人,對嗎?」
用力地點了點頭,左榮軒答道:「嗯!」
「那麼?那個孩子呢?既然他們是同一人,為何會有孩子?這孩子究竟是誰的?」公孫天佑追問。
「是我的。」左榮軒不只是想做最後的挽救,而是心有不甘。
公孫天佑看著左榮軒,說道:「榮軒,事到如今你還要瞞我什麼嗎?這孩子不可能是你的,我了解你,這不是你的行事作風。」
長長地嘆了口氣,拳頭握緊又鬆開之後,左榮軒終於緩緩道出了實情:「孩子,是你的。忘憂就是紫菱,就是你的菱王妃!」
「該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最好給我說清楚!」暴怒的公孫天佑一拳打了過去。
左榮軒不避不閃,硬生生地受了他一拳,輕輕地抹去嘴角的血漬,道:「這一拳,我受了,因為我對你的隱瞞。但其實我也很想這樣揍你一拳,為你加在忘憂身上的痛苦。你知道她當初是如何掙扎在你的絕情中嗎?你明知她可能是被冤枉的,可你居然逼著她喝下墮胎藥!要不是我想留下你的骨血而從中做了手腳,她可能真的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你的絕情讓她絕望,為了逃離她不惜以身犯險服下未知的藥物。對孩子,她一直提心弔膽,就怕之前的墮胎藥和假死葯會對孩子造成不好的影響。為了忘記你給他的傷痛,她不停地強迫自己做事情,你以為她的酒樓、她的布莊、她的夢仙居是那麼好開的嗎?你知道她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嗎?……」
越說越激動的左榮軒居然真的將他之前的想法付諸實施了,他狠狠地向公孫天佑揮出一拳。而公孫天佑也就那麼愣愣地立在原地,硬生生挨了他一拳。
如夢初醒的公孫天佑憤怒地道:「為什麼!榮軒,為什麼!為什麼連你也要欺騙我!你怎麼可以辜負我對你的信任!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呀!你怎麼可以!」
「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自己將自己的骨肉給毀了?再說,你自己捫心自問,忘憂是這樣的女子嗎?她的才情、她的獨特,你難道沒有看在眼裡嗎?」左榮軒道。
「那你事後為何不跟我說?事後我明明跟你說過,我知道那是蓮妃自己的陰謀,為何你不說?」公孫天佑咄咄逼人地追問。
豁出一切的左榮軒大聲吼道:「那是因為,因為忘憂她實在太苦了,一次就已經將她逼到了絕望的谷底,我不忍心看到她如此被你折磨!」
「不忍心?你憑什麼不忍心!你要記住!她是本王的王妃!」公孫天佑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左榮軒無奈地嘆了口氣。
(九)
在那高高築起的城牆之內,公孫景天在御書房中不停地踱著步,他是今夜難以入眠的另一人。
今日,抵不住自己內心思念的煎熬,遂決定放下宮裡的事,隨著自己的心喬裝外出,想去見見那個他魂牽夢繞的佳人。可不曾想,滿心期待的他看到的那一幕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居然牽著一個孩子,一個看上去一歲左右的、正在學步的孩子。
那個他已經錯過了一次的女子,她為何會有個孩子?依著孩子的年齡來看,那個孩子應該是公孫天佑的。真是該死!她怎麼可以有別人的孩子?公孫景天越想越氣,無處發泄的他將御案上堆放著的奏摺推翻在地。
散落的奏摺在瞬間發出物體撞擊地面的聲音。聲音響起的瞬間,隨侍太監立刻誠惶誠恐地跪下,顫巍巍地道:「皇上!皇上息怒!」
「小泉子,你說說!你說說看!朕如此喜歡她,她怎麼可以生下別人的孩子?」公孫景天質問道。
公孫景天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小泉子很是茫然:皇上說的這是誰呢?很顯然不是宮裡的任何一位娘娘。那麼會是誰呢?伴君如伴虎,揣摩聖意、投其所好才是在這深宮中安身立命的求生之道,為了我的腦袋著想,我還是順著皇上的意思說吧。「能得皇上厚愛,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公孫景天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道:「起來吧!」
小泉子如釋重負地暗暗呼了口氣,起來回道:「謝皇上!」
「小泉子,你說朕該怎麼做呢?」公孫景天隨口問道。
小泉子討好地說:「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想要什麼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朕想要的是一個人的心。」公孫景天有些無奈地說道。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小泉子說道:「咱們天龍國所有人的命都是為皇上而生的,還有什麼是陛下不能要的呢。」
公孫景天看著小泉子,問道:「哦?那你說,朕怎麼處理夾在中間的阻礙呢?」
「既然是阻礙,那當然是要清理掉啦!」小泉子想了想說。
公孫景天聽后,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吩咐道:「嗯!小泉子,你去把御前侍衛統領給朕叫來。」
「嗻!」
很快,御前侍衛統領就跟在小泉子身後來到了御書房,見到公孫景天之後行了個禮,道:「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公孫景天說完,又對小泉子道,「下去吧!」
「嗻!」小泉子應了聲便退了出去,臨出去時還小心翼翼地將御書房的門關好。
小泉子走後,公孫景天說道:「朕有件事要讓你去辦!」
「皇上請吩咐!」侍衛統領低著頭,恭敬地道。
「知道忘憂山莊嗎?」公孫景天問道。
「臣略有耳聞!」
將雙手反剪於身後,公孫景天說道:「朕要你去忘憂山莊將他們莊主的孩子給帶出來。你記住!除了將孩子帶出來之外什麼事都不要做,不準傷害到山莊里的任何一個人。」
「是!臣明白了!」縱然心裡有疑惑,但那侍衛統領仍是絲毫不敢有異議。
揮揮手,公孫景天說道:「去吧!」
「臣告退!」侍衛統領低著頭往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