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太理智的人是不適於談戀愛的,象我,象劉正剛。然而多年走馬觀花的接觸男人忍不住還想分析。套用戴望舒的詩,劉象一棵筆直的橡樹,可我沒有乖巧到可繞樹而依。我們之間豈能長久?即不能長久何苦浪費時光?
一想到這個問題禁不住苦笑,對面的男人不解問:「你總偷笑什麼,我穿錯了不成?」
我啜了一口茶道:「我笑我們倆根本不搭嘛,坐在這裡幹嘛?坐久了怕不會反目成仇。」
「搴華!」劉正剛朝我瞪眼:「不許這麼想!」
不許?男人的本性暴露無疑。冷笑:「這世上凡是旁人不許做的事兒我都做了,現在來約束我是不是太晚啦?」
「我知道,」劉正剛癟著嘴道:「說白了你並不喜歡我。」
看著他一副討糖不得的可憐模樣禁不住接著調侃:「我這人一生精打細算,不喜歡的男人約我一定得付錢,我朝你要過錢么?」
「搴華!」劉真的惱了。我忙安撫:「開玩笑的,來,我請客。」看來我們已熟稔,不然不會吵架。這未嘗不是好兆頭。
「搴華,在你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麼?」
我搖頭:「還不清楚,可我知道有一種東西我還沒有找到,但我一定得找到它,不然我心不會安寧。」
「是什麼?以後讓我幫你去尋找,好么?」正剛深情地凝望讓我的剛強些許融化,微笑著點頭。可其實,自小穭生的我,豈會習慣旁人扶持?更何況我的夢本與男人無關。
見我依允,正剛似乎大受鼓舞,歡快地道:「搴華,周末去我家吧。爸媽急著想見你呢。」
「你同家人說起我?他們不反對?」不禁動容。
「為什麼要反對?他們聽說你歡喜的不得了呢。」停了停又道,「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就是喜歡你。」
可愛的劉正剛,許是看膩了哭哭啼啼的小女生,遇到一個百折不屈的立刻視為珍寶。然而知已者莫若已,我若是男人,定然不娶我。「你的父母真的不介意?」
「放心,你來了就知道他們會多喜歡你。」
我長吁了口氣。果如是,對二老定祝哽在前,祝噎在後的侍奉終生。
去劉家的時候手提肩扛大包小物,為的是看在重禮的份上也不至於當場給我難堪吧?劉母和藹可親,齊耳的短髮,腰上圍著碎花圍裙,有媽媽的感覺。劉父短小精幹,一邊道歡迎一邊伸手去拽老伴的圍裙:「帶著它幹嘛,讓孩子們笑話。」劉母立刻脹紅了臉,強辯道:「搴華又不是外人,是不是搴華?」
有那麼一刻我以為這裡就是我的歸宿了。上前幫著解道:「這樣才有媽媽的味道嘛,從小我就希望有個系著圍裙到處轉的媽媽,特親切。」
劉母眉開眼笑,拉著我的手往屋裡拽:「你看,搴華多會說話。來來來,看阿姨燒的菜愛不愛吃。」
飯桌上一片祥和,喜的正剛抓耳撓腮。「媽我跟你講,上次那個吸毒致死案若不是搴華大力協助決不會那麼快破案。」
「那你沒感謝人家?」
我忙接道:「一點都沒,所有的獎金都揣自己腰包了。我呀,連點湯都沒喝到。」
正剛沖我瞪眼:「誰說的,不是請你吃飯了嘛,你吃的比我還多。」
「阿姨你聽聽,還沒怎麼呢就嫌我吃的多了。」我摟著劉母撒嬌。
「甭聽他的,寫文章的人最費心血。多吃點,瞧你一點都不結實,跟個林黛玉似的。我還指著早點抱孫子呢!」
這回換我成大紅臉了,沖著正剛嗔道:「就是你多嘴,引出阿姨這些不正經的話。」
「怎麼不正經?這是最正經的話。阿姨見著你就覺得投緣,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進了門就是一家人!」
四人齊笑。笑罷劉父道:「孩子,正剛也沒怎麼介紹你家裡的情況,你父母是做什麼的啊?」
我飛眼瞧了瞧劉正剛,道:「我母早亡,父親現在在醫院養病。」
「噢,那有時間我們去探望他。」
我的笑容已經不自然了,原來他什麼都沒有說。「不必了,家父現在處在暈迷狀態,什麼人都不識得。」
劉父驚道:「這樣已經多久了?」
「五年。」
「這麼多年都是你一個人養家?醫院的費用多不多?」
「也還好。因為我在夜總會——」剛說到這桌下有人踹我的腳,桌上劉母驚呼:「孩子咱們再窮也不能去那種地方賺錢啊。」
我再次深深地凝望劉正剛,方道:「阿姨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在夜總會認識個姐妹,這麼多年一直是她媽媽照顧父親,要的錢也不多。」
二老如釋重負。劉母驚魂未定接著發泄:「我就說嘛,看你長得這麼乾淨也不可能同那個地方有關係。不過以後那裡的朋友也少聯繫,不乾不淨的——」
劉正剛定是看到了我灰敗的臉色,沖著媽媽嚷道:「媽,你就少說兩句吧!」
「怎麼,我說錯了么?」阿姨見兒子公然頂撞,氣的要用實例把他打倒,「只有不三不四的人才混在那裡,對門老林的兒子,不就是認識了舞女,家裡鬧的雞飛狗跳的——」
「媽別說了行嘛?」眼見著母子對上了,忙摟著阿姨安撫道:「正剛真沒有規矩,阿姨說的沒錯啊,你嚷什麼嘛。」
阿姨見來了幫手,歡喜之餘接著恨恨的總結:「總是這樣沒大沒小的,兒大不由娘了。」
飯罷繼續陪著他們說笑,雖然又是一場空歡喜,但切記不要露出痕迹。正剛就沒有我的修養了,急急催著要送我回家,一走出家人的視線立刻向我解釋:「搴華,你別瞎想,我媽說的話不算數的,我沒同他們說也是害怕麻煩。老人的想法都很傳統,我們沒必要——」
我的頭已經開始痛了,禁不住打斷他:「正剛,你媽媽沒有錯,換了我的兒子,敢同歌女混在一起不打斷他的腿才怪。我不會放在心上,我只是累了。讓我一個人走吧。」
正剛還要堅持被我粗魯的打斷。頭痛難當時還要修養做什麼,趕快回家養傷是正經。
沒來由受了這場打擊,不過怪不得別人,我本不該心存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