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時間如沙,歲月似水
如果能看到卷宗,我說不定還能猜到這到底有什麼意義,可惜,現在只能如此沒有方向地去猜測。
我給自己琢磨了一個大概的理由,沒準兒肖琳是覺得三叔的鋪子四周可能有古墓。很多盜墓賊選擇一個地方,看上去是想做點小生意,但是實際上可能是用來做掩護,在地下挖掘很長的通道盜墓。而且,三叔這種瘋子,如果地下的寶貝夠值錢,他挖掘地道的計劃可能會持續幾年。
除此之外,卷宗中還有大量信息,可以對我之前的很多信息作補充。我看完之後,很多飄忽的想法都確定了下來,但是那些都意義不大。
其中還有很多信息,但英文實在是太難了,我看不太懂。我把這些全部打包發給我英文好的朋友,讓他們幫我翻譯之後再來仔細查詢。所有的操作,都是在我的手提電腦上進行的,但是文檔實在太多了,我一個屏幕很難操作得順暢。
這時我才想到,三叔這裡有一台電腦。我把電腦打開,用U盤把文件拷了過去,進行對比操作。
在進行這個操作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在兩台不同的電腦上,很多文檔中顯示的細節都不一樣。我打開了剛才看的肖琳的那個文檔,在三叔的電腦上,竟然比之前多了一頁,之前只有一個封面,而在三叔的電腦上,卻多了一頁扉頁。
我覺得有些奇怪,打開來看,就發現這扉頁是一個說明頁,說系統版本太舊,無法顯示全部的頁面
難道,這些卷宗之中還有蹊蹺?我頓時一個激靈,想到很多加密文件,必須在特定的機器上才能將其所有的頁面都顯示出來,而在其他的機器上顯示出來的,只能是對方想給你看的那幾頁,真正的核心信息不會顯示。
我心說,看樣子得找髙手來處理,我自己是肯定無能為力了。我把電源都關了,腦子裡過了幾遍,發現我在杭州真沒有認識多少懂電腦的。在濟南一帶倒是有朋友,以前的大學同學,不過,專程把他叫過來似乎太誇張,還是找時間從杭州找幾個靠譜的吧。
這一天,我和手下幾個杭州附近的夥計開了一個小會,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一下。下午四點,我躺回床上,很快就又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時間是半夜十二點左右。我再也睡不著了,來到三叔家的陽台上,對著杭州灰沉沉的天抽了幾支煙。
等我被凍得有些不舒服,想回屋子拿外套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房間里有些異樣。
房間里我是滅著燈的,原本應該是一片漆黑,但是回去的時候,我就發現房間里的某個角落,亮起了一種特別詭異的光。
那不是燈光,也不是火光,而是一種慘惻惻的冷熒光,好像鬼火一般,就這樣我盯著看了很久,才看出那是一團螢火蟲,不知道是誰送到三叔的房間的,用意又是什麼,大概是太累了,我已經沒有心情去管這些,隨便是誰吧!
我在這件事情之後,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同時經歷兩種狀態,一種是極其沮喪,我什麼都不想做,就想躺在躺椅上面,回憶著以前的一些片段,然後想著自己當時的選擇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會是怎麼樣的一種結果。
想著如果我不是那麼糾結,不是那麼強迫症,我很可能會一步一步走到另外一種生活當中去,也許會比現在更加愜意。從另外一個層面來講,不知道一件事情遠遠要比知道好很多,懂得要比不懂得痛苦很多。
另外一種狀態就是我不停地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有些事情再不想做,也必須去做。
所以我一直懷著這麼矛盾的心態,管理著三叔的鋪子。一開始,因為沒有人指點,很多事情都只有我一個人,舉步維艱。每當我沮喪得想退出的時候,我就想想爺爺的話,還有我死去的兄弟大明。
我沒有資格往後退。
在這樣的生意場上,我所謂的往前走其實只是一些小事情而已。如果在這種事情上我都退縮的話,我真的會對不起很多人。所以我努力著。
到了第二個年頭的第二個季度,很多事情都被我整理順遂了。我發現了一個竅門兒,原來當一件事情你已經做得非常完整的時候,特別是你已經跳過了積累階段發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事情就變得愈加簡單,因為你有機會犯錯,你有機會掉頭,而你整體的收益情況如果大於你的虧損,你的這個體系就能活下去。而且三叔的很多竅門兒我也慢慢摸到了。
到了第三個季度,我自己慢慢地把一批不太適合我的夥計淘汰,換上適合我的,雖然說沒有三叔那個時候的風生水起,但是盤子的運行還是十分舒暢的。
看著現金流源源不斷地流進來,我慢慢地對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些信心。我發現自己也不像以前想的那麼沒用——成功原來是有方法的,而且並不困難。
在傳統渠道開發完之後,我一邊培訓,一邊做著之後的計劃,一邊去拜訪些故人。最容易拜訪的當然是解志高他們。
聽說最近解志高住院療養了,好像在一次下斗受了不輕的傷,之前因為頹廢我沒有太多地關注他的傷勢。他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他那邊隊伍的經歷我甚至還一無所知。
九姑娘一直在照顧解志高,我不去找解志高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因為畢竟算是我的初戀情人,即便現在我有了老婆孩子,我還是不想和她見面,心想一見面肯定心裡會難受,我不否認這一點。
但是經營三叔鋪子的時候,我學會了很多可貴的品德,比如說面對痛苦。我知道,時機到來的時候,逃避是最糟糕的解決方法。
痛苦只有散發出來,才能慢慢地減輕,壓抑並沒有多大作用的,痛苦達到高峰之後自然會走下坡路。
幾次拜訪之後,九姑娘對我的不適應慢慢就消除了。我在北京待了段時間,專門去幫解志高去處理些家族的事務。因為在南方依託三叔的關係和勢力,我也漸漸有了一些話語權,也讓我有更多的資格幫助別人。
這些資格其實我並不需要,但是有了之後,似乎也無法捨棄。
一切都理順之後,我才開始和解志高他們討論之前發生的一切事情。我提到了我在張家陵墓裡面的一些細節:棺材裡面發現的那些藏族的飾品和那兩個圓環,還有悶爺爺死而復生的事情。
解志高聽了之後很感慨,他似乎對這一切謎團已經有些厭煩了,他對我說他一般都不會產生這樣的情緒,對他來說,他自己的整個人生都是他不願意經歷的,從小時候接管整個家族,參與鬥爭,各種各樣噁心的事情他都已經經歷過了。他已經不會去厭煩某種生活方式了,如今卻再有這樣的情緒,可見事情的嚴重程度。
我拿了幾件從棺材里拿出來的藏族風格的首飾拿給解志高看,有些沒帶出來的我就用筆畫了下來。解志高看了之後,對我道:「這些都是藏傳佛教體系的飾品,但也只能說明那具棺材的主人似乎對藏族的東西比較有興趣,並不能說明更多。」
我對他們道:「既然是棺材里的,我覺得,這些陪葬的東西或多或少會有點什麼特殊的意義。比如說,如果是爺爺的話,他的陪葬品肯定是黑金古刀;如果是老九門的其他人的話,或許是別的東西。從陪葬品上,我們應該能反推出一些信息。」
解志高道:「你是指他會有藏族的血統?」
我道:「或者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活動在藏族地區的。」
解志高嘆了一口氣,道:」張家的勢力非常龐大,他們有時在西藏活動,這也不足為奇。」
我道:」我並不是覺得奇怪,我只是覺得這種首飾很常見,屍體既然選擇這些陪葬,在經歷了這些首飾上面也許會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線索呢。如果你有人懂這些,可以讓他們來看看。我們不能放過一切可能有線索的東西。」
解志高顯然覺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這種預判,也許,在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之後,還能保持我這種好奇心,本身就是一種病態。不過他沒有阻止我。
我們仔細檢查了所有的首飾,這些藏族的飾品個頭都非常大,而且做工都非常粗野狂放,其中的細節大部分都是藏族傳統的代表吉祥意義的東西。
我們嘗試著在這些首飾里找出一些跟普通藏族首飾完全不同的東西。大部分首飾基本上都像是最最普通的那種,但是其中有一點,讓我有些在意,在所有的繩穿的珠鏈當中,都有一顆紅色的奇怪珠子鑲嵌其中。
我們都知道,大部分的藏族首飾都是用紅色天珠、紅色瑪瑙、紅色松香石還有紅色的珊瑚製作的,但是這顆,卻不是這些材料的任何一種。
我問解志高:「能不能找人弄清楚這是什麼石頭?」
解家對於珠寶的鑒賞能力是想當高的,但是顯然解志高對這方面並不是特別熟悉,他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特別惡劣的環境當中,他的主要精力不在學習如何分辨古董,這方面的事情家族中有專門的人負責,所以解志高把這些東西遞給了九姑娘,問九姑娘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我沒有想到九姑娘對寶石十分懂行,果然,女人就是完全不一樣,她看著那些珠子道:「這顆珠子所用的材料非常罕見,這是一種有機寶石。」
我愣了一下,九姑娘就道:「這是一種含有金屬成分的混合礦物,這東西在市面上還沒有被確定名字,但很多人稱之為月光石。」
我聽了之後就腦子一炸,我想起了張家陵墓的地宮中大量使用了這種石頭。
九姑娘接著說:「這種石頭有很多奇怪的特性,其中有一種特性就是它特別適合微雕。很多人會把特別特別隱秘的信息刻在這上面,因為它本身的韌度使微縮雕刻可以十分清晰。」
我從九姑娘手裡接過這顆珠子,仔細看了一下,道:「這上面似乎沒有什麼東西。」
九姑娘指著珠子的穿孔處,道:「為了隱藏信息,這個信息會被刻在穿孔處周圍。你看,這穿孔處是不是十分粗糙?你現在這樣看,好像它只是被磨損了而已,其實上面可能雕刻了很多細小的花紋。」
說著,九姑娘拿出了她的手機,啟動了裡面的一個什麼應用程序,用鏡頭對準這顆珠子上的孔,小孔被放大了好幾倍,果然能看到小孔周圍是一圈非常非常有規則的微雕圖形。
是什麼呢?我吸了口冷氣,仔細去看,一邊讓九姑娘繼續放大一些。
九姑娘搖頭:「再放大就需要專業的儀器了,但是我覺得你這樣看已經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了。這上面雕刻著一隻首尾相接的毒蛇。」
毒蛇!我仔細看九姑娘的手機,發現確實如此,真的是一隻毒蛇!
為什麼是只毒蛇?如果是一隻麒麟我還覺得有理由,但是是一隻毒蛇,難道爺爺是印度阿三?
確實是的,毒蛇在中國古代的傳統圖案裡面有著很多很多隱含意義:毒蛇在西藏的文化裡面有很多意思,因為在那個高原環境里,藏蠍是一種讓人生畏的生物。但是這隻毒蛇看上去不是藏蛇,更像漢族的圖案,這應該是漢族文化和藏族文化融合的結果。
這個圖案是我們對於這些首飾研究的全部結果。解志高似乎並不意外,我覺得他甚至認為,有這麼一個線索已經是一個奇迹了。
針對這個圖案,我先找了幾個專家詢問,得到了一大堆模稜兩可的資料。關於毒蛇圖案,不是沒東西說,而是可說的東西太多了。半夜自己細想之後,發現沒有一點是有價值的。
解志高說,也許這圖案只是一個巧合,屍體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圖案的存在。
在張家這種有著收藏家習性的家族裡,這種事情是很可能發生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應該是一個突破口。為了表示對我的支持,解志高找了幾個朋友,把這上面的圖案完全放大,進行第一輪登報、網路和托朋友的諮詢工作。
他開出高價,希望有對這個毒蛇圖案有任何了解或者是能找到相關信息的人能夠來找我們。
這些事情做完以後,剩下的就只有等待。我認為在短期內不會有什麼結果,也沒抱太大希望,所以先回到張市,繼續處理生意。
時間一天天過去,各種各樣的氣氛掠過。現在這樣的生活雖然有些忙碌,但收入也日漸豐厚,不過之前那種蕭索的感覺還是會時不時地湧上心頭。
我大部分時間還是待在自己的鋪子里,我的鋪子的財政情況是與三叔的鋪子分開的,經營狀況仍舊慘淡,偶爾還得挪用一些三叔的資金回來救濟一下自已的水電費。如果不是我無能的話,我開始懷疑我這個店面是不是風水不好。
堅持要分開賬面,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內心還在期望三叔回來。他能否回來,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回來了,我很樂意把這一切都還給他。
對於我自己,我還是喜歡待在我的鋪子里,躺在一張躺椅上面,聽聽收音機,扇著老蒲扇,琢磨琢磨事情。我覺得只有在這個地方我才是吳邪,而當我走出這間屋子,我就變成另外一個人,這個人的身上有潘子、有三叔、有各種各樣的人的影子,他完全不是我。雖然在承載他們靈魂的時候,我能夠不去思念他們,不去懷念過去的一些經歷,但是我明確地知道,這些靈魂為我帶來的生活,並不是我想要的。
但即使不是想要的,命運里來的,也終究會來。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在我陰涼的小房間里休息。
是真的休息嗎?應該算是的,雖然我還是會時常想起那些讓我頭痛的經歷,但是,我心裡很明白,這些也終究只是回憶了。
也就是說,思考這些東西,並不代表著我要對抗誰,或者說,會給我的未來帶來什麼危險。於是,我便安心思考了。
屋子雖然陰涼,但是架不住氣悶,我渾身酥軟,有些昏昏欲睡。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有人敲門。
鋪子在中午是休息的,因為本身就沒什麼生意,我也不想開門浪費冷氣。我叫了幾聲夥計,發現這新夥計既沒去開門,也沒應我,不知道是不是心臟病突發死了,便強打精神,走出去看。
剛走到外面,我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店鋪裡面。
這個人是一個老頭,看到我嘴巴一咧,露出一口黑漆漆的牙齒。
我幾乎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到夥計趴在電腦前面睡得和死豬一樣,立即去把他拍醒。
老頭看我的舉動,剛想說話,我對著被我拍醒的夥計叫道:「來人,放狗,把他給我攆出去!」
就是這個王八蛋,在幾年前走進我鋪子的那一刻,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我絕對不會允許這類情況再次發生。
夥計睡得迷迷糊糊的,從電腦前爬起來,看了我一眼,似乎完全沒意識到我在說什麼。看我沒再接著說話,夥計又趴下繼續睡他的大頭覺了。
我也等不及和他說明了,從櫃檯上翻了過去,對著那死老頭子吼道:「你給我滾,立即離開我的視線。」
老頭兒呵呵一聲,就道:「小哥,咱們長久沒見,別來無恙啊?你的脾氣可完全沒變,跟從前一模一樣。」
我說:「你少說這麼多廢話,老子他媽的這輩子基本上就被你毀了。你知道吧?我家好幾代英烈全部因你而死,趁我還沒有動殺念之前,你趕緊離開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