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避無可避的命運
分店裡,所有工作人員都籠罩在深深的不安和疑惑里。
「這些就是今天做的三明治?」
「對,還好就賣出去了一個,那位客人是唯一一個食用者。」
梁惜箏看了眼數量不小的三明治,說道:「都拿去檢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梁惜箏就留在店裡等著檢驗結果,很快,對方的電話就打來了:「三明治中火腿和培根亞硝酸鹽成分嚴重超標。」
梁惜箏的臉色更為凝重,此刻她已經可以認定這就是一起陷害。他們的原料都是來自法國公司本部的,從一個地方出來的原料,其他店都沒有任何問題,偏偏這裡出了閃失,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些三明治的原料根本不是她本部的原料,被人調換了。
「這些三明治是誰做的?」梁惜箏問。
一個中年男人站了出來,急切地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就是按照以前的方法做的,什麼事都沒有,今天這個狀況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先別急,我沒說就是你做的。」梁惜箏打斷他:「你好好想想,你用的火腿和培根是從原料庫里取用的嗎?」廚師斬釘截鐵道:「是的,火腿和培根都就剩下了今天的用量,我還讓庫房的人去登記再去申請原料了,我記得很清楚。」
梁惜箏納悶了,是從原料庫里取用的,怎麼還會亞硝酸鹽超標?
「好了,今天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好好想想今天的事,包括一開張到食品製作再到客人點單,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明天早上八點,就在這裡,一個個地向我報告。」
梁惜箏疲憊地回到家,卻發現梁清歡並不在。隨即給顏辰堯打了一個電話:「我女兒在哪?」
那邊顏辰堯沒說話,只能聽到梁清歡的笑聲,還有顏爺爺那渾厚的嗓音。
「你把清歡接去你家了?!」梁惜箏大為吃驚。
「是啊,沒聽到嗎,清歡和爺爺玩得多開心。」
「顏辰堯!」梁惜箏咬牙切齒,她還沒想好怎麼和顏爺爺說,生怕他生自己的氣。
「你還想瞞我爺爺?」顏辰堯的聲音略帶得意:「他目及千里,耳聽八方。」
「對了,顏辰堯,你給我好好說清楚,」梁惜箏忽然想起今天的事:「你說的和清歡的預謀是怎麼回事?你早就知道清歡的存在了?」難道說這四年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裡?否則怎麼會見到清歡毫不驚訝還笑嘻嘻地一口一個「我閨女。」
「你來我家,我就告訴你。」就在這時清歡的聲音又透過電話傳過來:「麻麻你快來,我好想你呀。」
聽到女兒的聲音,梁惜箏就心軟了,清歡自從出生后就一直是和她一起睡的:「好,你等著媽媽,媽媽這就來。」
梁惜箏到顏家時,梁清歡正趴在顏老腿上聽顏老念書,梁惜箏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喜歡在顏爺爺厚實的懷裡聽他用特有的渾厚嗓音講他和她親爺爺的故事,講到好笑的地方還會發出一串爽朗的笑聲,微震的胸腔帶著她也微微抖動。
「爺爺。」梁惜箏溫聲喚著。
顏老看了她一眼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梁惜箏這才注意到趴在他腿上的小姑娘已經酣睡。顏老動作輕柔地把梁清歡放進梁惜箏懷裡。爾後輕嘆一聲說道:「本來你們之間的事我不該插手,可是都到這一步了我還是忍不住想說一句,阿箏啊,無論你們曾經有過什麼我都相信你們彼此之間是有感情的,愛也好恨也罷,你們這一生都無法撇清關係。爺爺還是了解你這個姑娘的,如果你不是察覺了對辰堯的心意又怎麼會逃到法國去?其他什麼理由都是借口,事實上你就是怕自己會淪陷也怕辰堯他又會負你。」這個看著她長大的老人就這樣把她剖析了個清楚明白。
「辰堯他曾經因著宋展的關係一直被白家那群東西騙得團團轉,他該吃這個教訓!但是過去的事也就過去了,辰堯對你的心我也看在眼裡,如果說一開始是愧疚想要補償你,我相信,但是後來絕不是這麼簡單而已。我也是半個身子埋進土裡的人了,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們能好好地過下去,你沒有辰堯照顧,我不放心,辰堯沒有你我也不放心。」顏老幽幽說著,又疼愛地看了一眼睡夢裡的梁清歡:「清歡這孩子我喜歡得很,和小時候的你像極了。怎麼說都是父女,清歡也很喜歡辰堯。如果不是你和辰堯對彼此都有感情我說什麼也不會用清歡牽制你,但是明明都有感情為什麼不能好好一起生活呢?阿箏,這麼多年過去了,爺爺最喜歡的那個直爽勇敢的阿箏也該回來了,相信爺爺一次,也相信辰堯一次,給自己和清歡一個溫暖的家吧。」
顏老這番話說了很長,直到他背著雙手緩緩走上樓去,梁惜箏都在原地一遍遍地回味,她心裡五味雜陳,怎麼也抬不動腳步。
最終,是顏辰堯下來把清歡抱回了房間。梁惜箏愣愣看著他熟練地抱孩子的動作,跟在他身後默默走著。
顏辰堯把梁清歡抱進了自己的房間:「清歡之前說喜歡我的床,軟軟的很舒服。」他是在解釋,梁惜箏並沒有說什麼,靜靜看著女兒的睡顏。
「我先去隔壁房間洗澡了。」顏辰堯拿著自己的浴袍走出房間。梁惜箏還是不說話,坐在他房間里的一張單人沙發里,靠著沙發背打量這間房裡的一切。
什麼都沒有變,還是她最熟悉的樣子。
梁惜箏緩緩站了起來,在房間里走動著,她的指肚劃過每一件傢具,最後停留在一個古色古香,精美絕倫的木盒上。
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梁惜箏打開了它,木盒開啟的那一刻,有些結局就在冥冥之中註定了,這是避無可避的命運,亦是歸宿。
木盒裡有許許多多的照片,有她,有清歡。
有她在聖馬洛的海灘邊閉眼吹風的樣子,有她大著肚子在庭院里曬太陽讀詩集的樣子,有她推著嬰兒車在載滿梧桐的小道里散步的樣子。
而梁清歡的照片大多是在幼兒園照得,也有在不知名的風景處,想來是梁清歡說過的幼兒園的郊遊。
梁惜箏終於明白梁清歡口中的「帥老師」是誰,也不奇怪顏辰堯為何一點也不驚訝清歡的出現,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假扮成幼兒園老師,以這個身份陪伴著清歡成長,甚至連這四年裡她的一切也都落在他眼裡,不知從何時,他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了,就像曾經她總是跟在他身後那樣,不論晴天暮雨,他也都在。
翻閱過每一張照片后,梁惜箏在盒子的最下面發現了一對戒指,連理枝的造型,她再熟悉不過了。
她明明裝在盒子里埋進了他窗戶對面的合歡樹底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早就挖出來了。」他不知何時出現,「那天你把它埋進去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走了之後我就把它挖了出來,沒想到是一對戒指。」
「謝謝那個時候的你,沒有扔掉它。」梁惜箏輕撫過這對她親自設計出來的戒指,也是她年少的愛情。
「後來我也一直在慶幸沒有扔掉它。」
房間里只亮了一盞壁燈,暖化了這個夜晚。顏辰堯拉住梁惜箏的手,她蔥白如玉的手輕輕搭在他的手掌里,顏辰堯將其中一枚戒指套進了梁惜箏的無名指上,他感覺到她的手指在輕顫,便牢牢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有絲毫退縮。
梁惜箏後來想,那時的她始終不勇敢,是顏辰堯拉著她,她才能走出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