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價老千
由於趙敬武與高明就是不與丁方賭,也沒有人向丁方挑戰,租界的領事們就真的急了,他們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周大年頭上,恨不得把他的頭割下來交給趙敬武。周大年感到形勢緊迫,跟丁方說:「賢弟,再這樣下去,不要說趙敬武要殺我,袁誠印與莫德為了與趙敬武合作,也得想辦法把我給殺掉。」
丁方想了想說:「趙敬武不是不跟咱們賭嗎,那我們倆賭。」
周大年搖頭說:「就咱們的關係,沒有人相信。」
丁方笑道:「不如我們這樣策劃,就說你想非禮我的夫人,我們因此而翻臉,然後找你挑戰,你就說你用全部的家業作為賭本,如果我拿不出相應的賭資就沒法談。我相信,肯定有很多人會向我注資,到時候我故意輸給你,我們贏了錢后,離開天津。放心吧周兄,我家老爺子在海外是有關係的,贏了錢后,咱們直接到國外生活,讓他趙敬武沒法找到咱們。你想啊,我們在異國他鄉,有一筆兩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在那裡過著悠閑的生活。沒事的時候,咱兄弟倆可以喝點酒,這真是太美了。」
周大年雖然心動,也相信丁方夠意思,但這種相信,還不足以讓他下決心把身家性命押上,他相信人都是有貪心的,如果丁方突然起了貪心把他贏了,那麼他就變得一無所有了,他沒有膽量用身家性命去驗證他與丁方的友情到底有多好:「賢弟啊,我年齡這麼大了,如果向外界說我對弟妹有想法,這太難為情了,以後我們都會沒有面子。我認為我們還是找人來向你挑戰,這樣比較合適。」
「周兄,我知道你的想法,說實話,如果我是你,也沒有勇氣把全部的家業拿出來,驗證我們之間的友情,這個我能理解,好吧,我們就找個人試試吧。」
周大年見丁方猜到了他的想法,顯得有些尷尬,說:「賢弟,我倒不是怕賢弟你對我有什麼不利,而是擔心賭桌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如果我們正賭著,賭場發生火災,或者軍隊突然攻打進來,那麼我們就很被動,所以。」
「周兄不必解釋,這些我都能理解。這樣吧,你先找個賭技差不多的人來,找到人後,我們就去找莫德,讓他發動領事全力資助這起賭事。不過,咱們這次得與莫德說明白了,我們必須要抽成的,不能再白為他們賣力了,就算我們把心掏出來給他們下酒,他們趁著酒勁也可能把咱們給掐死。」
「賢弟說得對,是得跟他們打打算盤了。」
事情談妥后,周大年四處尋找賭手,最終還真的讓他找到了,這個人名叫黑豆,是個矮瘦的40多歲的男子。之所以叫黑豆,是因為他眉心上有顆痣,像個黑豆似的。據說,在他出生時,父親見他眉心上有個黑痣,就直接給他起了黑豆這個名字。黑豆在石家莊賭壇非常有名氣,最善於抽老千。他的賭技雖然好,但是好色,見著女人就像蚊子見著血。周大年派三禿子去請他來天津,讓他跟丁方賭,黑豆首先問:「哎,天津好玩嗎?」
三禿子說:「當然好玩了。」
黑豆問:「有沒有好的妓院?」
三禿子說:「有啊,怡春樓里有100多個姑娘呢。」
黑豆問:「姑娘們水靈嗎?」
三禿子說:「可水靈了,一掐都淌水。」
黑豆說:「那好,只要你們把怡春樓的頭牌、二牌給我包下來,我就幫你們賭。不過還有個條件,女人是女人,你們還得給我抽10%的水,否則兵荒馬亂的,我才不去你們那兒。」
三禿子點頭說:「沒問題啊。」
不過三禿子心裡那個氣啊:你他娘的要求也太高了,不只要包頭牌二牌,還要抽10%的水,你還真把自己當賭王了。不過,周大年說了,無論他黑豆提出什麼條件都先應下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三禿子明白,這個黑豆只要到天津,他就等死了。因為,周大年是決不會讓他抽成的。三禿子問:「我說黑大哥,你說的這些條件沒有任何問題,如果你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
黑豆想了想說:「這個,以後我想好了再提。」
當三禿子把黑豆接到府上,私下裡對周大年與丁方說了黑豆的要求時,丁方氣憤道:「周兄,這樣的人靠不住啊,將來他要是把真相給捅出去,天津衛的賭徒們還不把咱們吃了。我看,我們還是找個可靠點的吧,哪怕賭技差點,但不致冒這麼大的風險。」
「賢弟,這人不好找啊,咱們先用著他,到時候用完了,不讓他講話不就得了。」
「好,這樣的人確實該殺,好吧,就他了。」
隨後,丁方與周大年前去與莫德彙報,莫德頓時喜笑顏開,拍著周大年的肩說:「老周啊,這樣才對嘛,早就應該這麼辦了。」丁方倒背著手,頭仰得很高,冷冷地說:「在假賭之前,我得提點小小的要求,不知道莫德先生同意不同意。」
「是不是要我在租界里給你弄套房子,沒問題啊。」
「你們的房子我是住不起的,我怕搬家麻煩。是這樣的,上次贏了兩場,你們把錢都給分了,好像並沒有想到我與周兄,我們變成白幫忙了,這樣不太好吧。你們不給我們報酬也就算了,還整天把周兄往外趕,我感到這樣很不公平。」
莫德有些尷尬,說:「這個,你們放心吧,我決定,從今以後,周大年在租界有著永久居住權,沒有人敢趕他。」
丁方搖了搖頭,說:「莫德先生,你們這是租界,是有租期的啊。再說了,你不可能當一輩子領事吧,說不定你哪天犯點事就被免職了,或者突然得病去世了,再派新的領事來,他認得周兄是誰啊。所以,遠的咱們就不說了,只說近的。我們策劃的局,全部由你們出資,賺了錢我與周兄抽水20%。」
莫德驚異道:「什麼,你們抽20%,開玩笑。」
丁方氣憤道:「哎哎哎,你去賭場里問問去,全資投賭的,一般只能抽成50%,讓你佔70%,你的表情還這麼誇張。你以為我們拿了這些錢自己裝兜去了,我們還要支付黑豆10%,真落到我與周兄兜里的,每人也就佔5%,我們操心受累的才得到這點抽成,我們冤不冤啊。」
莫德揉了揉自己的大鼻子,說:「10%。」
丁方吼道:「你聽我講話沒有?我們請黑豆來假賭,人家要求就10%,你是不是想讓我跟周兄白幫忙?」
莫德嘖嘖舌說:「15%。」
丁方翻了翻白眼,說:「我算被你給氣死了。周兄,走,搬到我那兒住去,在這裡住著早晚被他給氣死,還不如被趙敬武給殺掉痛快呢。讓他莫德自己去賭吧。」
最後,莫德就像死了親娘老子似的,悲痛欲絕地跟周大年簽訂了協議,一是永遠不能趕周大年離開租界,二是抽出總贏利的20%作為報酬……為了擴大黑豆的影響力,讓他與丁方的挑戰變得全民參與,吸引更多的注資,周大年策劃他在衛皇大賭場舉辦了晚會,請各報社的記者以及社會名流前來參加。大家聽說天津又來了位大頭鷹,感到稀罕,他們都想看看這是何方神聖,敢跟丁方挑戰。
大家在大廳里等得都不耐煩了,黑豆才在怡春院頭牌萬香與二牌千香的陪同下露面。他對大家說:「各位佳麗,各位爺們,各位朋友,敝人是石家莊的賭王。有人說了,莊裡來的莊戶小子吧,諸位別忘了,這個庄是世界上最大的庄,是莊家的庄,是坐莊的庄,所以這個庄不是一般的庄,是個了不起的庄。敝人前來找姓丁的那個小屁孩賭戰,帶的錢也不多,有人問,你帶了多少錢,我帶的真的太少,就100萬大洋。」
有記者問:「請問你最擅長哪種賭法?」
黑豆伸手指揉揉自己眉心的黑痣,臉上泛出困難的表情:「這個我哪數得過來,只要你們說得出來的賭法,本人都很精通。」
又有人問:「你感到你有把握贏丁先生嗎?」
黑豆伸出雙手,摸著萬香與千香的屁股嬉皮笑臉地說:「我手裡有頭牌二牌,難道沒有把握嗎?」大家哈哈笑過,他又說,「你們想想,他丁方才幾歲的毛孩子,我他娘的當賭王的時候,他還在他父親的腿肚子里轉筋呢。我沒把握贏他,我來天津幹嗎來了?我是來丟人現眼的,我是來用小便幫你們澆花的?」
黑豆的話說完,滿場噓聲。
黑豆卻不以為然,親親怡春樓的頭牌的嘴唇說:「大家不要忘了,我是世上最大的莊裡來的,我同時掌握著頭牌二牌,我他媽的贏定了。」說著用手拍拍萬香的屁股,「瞧見沒有,這腚還挺大的。」人群又傳來了噓聲,黑豆把手舉起來,說,「大家靜一靜,我還有個秘密沒有說呢,這個秘密就是,我不只要把丁方給贏得提不上褲子,我還要把他老婆的內褲給贏過來。」
端著酒杯的獨錘聽了黑豆的這番話,牙根都感到癢了。見過能吹的,還從沒有見過吹得這麼不要臉的,他都想掏出槍來對著他摟幾響,但是會長交代過,只是來聽聽,不要鬧事兒。他往前擠了擠,問黑豆:「我說黑賭王,你最好不要去內蒙,你去了,非得讓人家把你給揍死不可。」
黑豆叫道:「敝人手裡有錢,有錢走遍天下。」
獨錘說:「你去內蒙,人家的牛都死了,人家不會放過你的。」
大家哄堂大笑,黑豆聽了這話,用手摸摸自己眉心的痣說:「喲,這位兄弟的嘴真厲害,你是不是把自己的手給啃下來了,說不定哪天你把自己的鼻子也給咬掉,我真想把你的牙給敲下一顆來,然後打成頭去盜墓。」
大家又是哄堂大笑,獨錘看了看自己光禿禿的手,恨得伸手去掏槍,被旁邊的兄弟給按住了。這時,黑豆得意地吹起了口哨,雙手摟住萬香與千香的脖子,搖頭晃腦地說:「我是最大的莊裡來的,我是來坐莊的,大家都要看清形勢,押我的寶,保證讓你們有寶。沒有錢的,有漂亮女人也可以押,我是來者不拒。」
獨錘聽得難受,他叫著兄弟回去了。回到會所,他對趙敬武說:「天啦,我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我見過吹的,沒見這麼能吹的。什麼玩意兒,摟著兩個妓女,滿嘴噴屎,要不是小弟攔住,我就給他一槍了。」
趙敬武拖著煙斗,平靜地說:「八斤啊,你激動什麼,你想過沒有,他黑豆來到天津為什麼這麼張揚?難道他是在學丁方,丁方來的時候也是這麼囂張。」
獨錘說:「他比丁方囂張多了。」
趙敬武說:「我感到這個黑豆突然跳出來,還請了天津衛的大亨們去參加記者會,他肯定是有來歷的,去查查他的底細,不能讓他破壞了咱們的計劃。」
獨錘派人查了幾天,最後通過遠在石家莊的親戚知道,黑豆在石家莊是個非常有名的老千,最大的愛好是泡女人。有一回,他看中了一個軍閥的小妾,要用自己全部的家業賭那個女人,結果被人家差點打死,最後把他的家業全部給霸佔了,可是他還是不改。有一次,他抽老千時被人家發現,當場對別人說,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把自己的手砍下來,於是抽刀把自己的左手給砍了,等他跑了之後,大家才發現那是只假手。至於他怎麼來的天津,這個不知道,至於他說擁有100萬大洋的賭本,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對女人捨得花錢,是存不住錢的……趙敬武點點頭:「明白了,咱們死活不跟丁方賭,看來他們找了個人來想著玩大千。我們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會長,我派人把他給做了?」
「既然是租界請來的,他們肯定會想辦法保護他的安全,想殺他是不容易的,這個我們提前要想到。還有,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等他們形成了賭約,收取了各界的注資,在臨近賭約時,我們把他給抓過來,然後讓他披露周大年與租界的老千行為。」
「會長,如果他躲在租界里,我們又想要活的,怕是我們沒辦法在合適的機會把他給抓來。」
趙敬武點頭說:「這個我想到了。你去怡春樓想想辦法,既然他黑豆喜歡女人,讓媽媽去見見萬香,讓萬香對黑豆說,租界等他贏了就會把他殺人滅口,勸他逃離,向咱們尋求保護,這樣的話,不就落到我們手裡了嗎?」
黑豆向丁方提出挑戰,丁方隨後在報上做了回應。雙方約定,在衛皇大賭場里協商賭局細節,簽訂賭約協議。周大年帶著十多位兄弟,來到丁方家,接他去衛皇大賭場。丁方與水萍正在那裡玩功夫茶,見周大年來了,丁方說:「快快請坐,剛衝上新茶。」周大年坐下,水萍把洗茶的水杯夾起個來遞給他,又夾起個來遞給丁方。周大年嗅嗅,點頭說:「好茶。」其實他的心思哪在茶上,而是在這次的協議上,「賢弟,你看我們是不是把賭局定在英皇大賭場,畢竟在租界里相對安全些。」
丁方搖搖頭:「周兄你想過沒有,把賭場設在租界,賭民出入不方便,這不利於大家的投注熱情。我們就設在衛皇,公開招注,全民參與,這樣才能贏得多。至於安全問題,這個讓莫德跟袁誠印去協調,我相信他們會重視這個問題的。」
周大年點頭說:「好吧,就在衛皇。」
丁方把杯子里的茶一口喝掉,盯著水萍那紅撲撲的臉說:「你打扮得好看點,咱們讓黑豆見見,什麼才叫漂亮,什麼才叫頭牌。」水萍紅唇輕啟,晧齒如貝,委屈地說:「先生,這話好難聽。」周大年考慮到黑豆那嘴就像糞坑,見著女人眼裡都伸手,怕到時候水萍去了會招肚子氣,說:「賢弟啊,他黑豆領的是下九流的妓女,咱們何必跟他攀比這些?他是個色中餓狼,見弟妹天姿國色,怕到時候滿嘴裡噴糞,讓弟妹受屈。」
丁方笑道:「放心吧周兄,無論他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
水萍呶嘴道:「先生,你是存心讓我難堪嗎?」
小鳳說:「小姐,咱不去!」
水萍嘆口氣說:「夫君讓我去,豈能不去。」
丁方對周大年小聲說:「我之所以讓夫人去,是加強我們之間的矛盾,讓別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針鋒相對,這樣不容易引起大家的懷疑。」
周大年拍拍丁方的肩:「賢弟,為難你了。」
在臨出發前,周大年與丁方與水萍坐在車裡,他把身子往下縮縮,看看車窗外:「賢弟,我感到還是搬到租界住比較好,在外面太危險了,咱們不知道趙敬武什麼時候對付咱們,就像上次我去市政府開會,要不是我坐黃包車,我的墳頭都長草了。」
丁方說:「周兄,難道咱們就處處被動,你就沒有想點辦法嗎?」
周大年說:「辦法是想了,還沒有合適的機會。」
車子來到衛皇大賭場門前,丁方見門前堆著很多人。這就是賭博,輸的人總想贏回來,贏的還想再贏,他們是決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的。車子拐到了衛皇大賭場的後院,丁方與水萍下車,見周大年還在車裡,便喊:「周兄,到了。」三禿子帶著幾個人圍在車門前,周大年才肯下來,下車四處張望一番,低著頭匆匆地往後門走去。丁方見他就像做賊似的,差點笑出來:「周兄,你走這麼快乾嗎?」
周大年說:「賢弟啊,外面不安全啊,說不定哪兒就有支槍對著咱們,小心才駛得萬年船。以後你也不要過於粗心大意,你要對自己的生命負責,也要對弟妹負責才是。」
水萍說:「周兄說得是,先生你應該聽勸。」
丁方搖頭說:「生死由命,富貴由天,我才不管這些呢。」
大廳里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是賭壇的元老,還有各行各業的老闆。在天津衛,每次豪賭都不只發生在牌桌上,而是在於大家的參與。黑豆坐在萬香與千香中間,正在那裡跟大家吹,當他回頭看到周大年與丁方來了,立馬站起來,但眼睛卻盯著水萍呆住了。水萍的頭髮盤著,上面別著個藍熒熒的卡子,耳垂上吊著翡翠的耳墜,白皙的臉上稍施粉脂,顯得白裡透紅。兩道彎眉下是明亮的眼睛,眼皮是多雙的。她身上穿著件石榴紅的旗袍,腳上穿著高跟皮鞋,手裡握著古銅色的坤包,包上的寶石發出詭異的光澤,整體看上去莊重而不呆板,媚而不妖。
黑豆沒想到天下還有如此姣好的女人,他有些忌妒了,對丁方說:「小丁啊,這位小姐是哪個樓上的頭牌?要不咱換換,我用兩個換你這個,怎麼樣?」
丫鬟小鳳聽了,叫道:「你吃了屎啦,說話這麼難聽。」
黑豆說:「喲,這小妞還挺辣的,我喜歡。」
周大年忙說:「黑豆先生,這位小姐是丁先生的夫人水萍。」
黑豆說:「喲喲喲,原來是丁夫人。這下好了,到時候咱們在賭博協議里寫上,我要用我的命賭你的夫人,如果我輸了,我把頭割下來你當尿灌,如果我贏了,你把夫人送給我,我以後把她當祖奶奶養著,我一輩子都孝順她,以後我用嘴給她洗腳。」
水萍的臉漲紅了,用手去扭丁方,示意他該說話了,丁方笑著說:「黑豆,你的意思是想用你的腦袋換我的夫人?說實話,我家裡沒有養狗,就算養了我也不會把你的腦袋喂狗的,又沒有肉,你的牙還這麼硬,說不定會咬傷了我的狗。所以呢,我是不會跟你賭這個。不過呢,如果你肯跪倒在地上,叫我三聲爺爺,我還可以考慮考慮。」
黑豆湊到丁方跟前,可憐巴巴地說:「丁先生,這樣吧,那10%我讓給你,只要你把夫人讓我一個晚上。」
周大年聽到這裡嚇了一跳,心想這黑豆也他娘的太好色了,竟然見著美女就忘了自己的責任,竟然在這裡說出10%的事情。他瞪眼道:「黑豆,你是來找丁方挑戰來了,還是來找女人來了?」
「說實話,要是沒有女人,我就不來天津了。」
「你!」周大年對他擠擠眼,小聲說,「說話注意點。」
黑豆這才靈醒自己差點把事情給說冒了,他咋咋舌回到萬香千香跟前,看看她們的臉,再看看水萍那張漲得緋紅的臉龐,越發感到水萍漂亮而優雅,便深深地嘆了口氣。
周大年把丁方接到旁邊:「賢弟,這黑豆太不成器,見著弟妹美貌,簡直是魂不守舍,竟然差點把咱們的秘密給抖摟出來。我看這樣吧,讓弟妹跟小鳳姑娘到車上等著,咱們跟他簽完協議,馬上離開。等回去,看我怎麼教訓他。」
雖然黑豆極為高調與張揚,向各界表明,一定要把丁方給打敗,但是天津衛的人並不看好他,也相不中他那德性。大家仍舊看好丁方,把錢押到丁方身上。
由於衛皇對於押注有個限額,只接收10塊大洋以上的注資,有些小商小販拿不出10塊大洋,他們就湊起來下注。沒有多久,丁方這方已經收攏了近百萬大洋的注資,而黑豆根本就沒有幾個人投注。
在離賭約還有兩天的時間裡,衛皇不再接受注資,因為他們要用一天的時間來核算注資,還要準備賭局的事情。當衛皇貼出了紅色告示表明已經結束收取注資之後,趙敬武感到應該落實他的計劃了。獨錘前去怡春樓找老鴇,讓服侍萬香的媽媽行動。於是,媽媽買了點心,提著去租界里看萬香。媽媽見到萬香與千香后,對她們私下裡說:「閨女啊,你們真的是洪福齊天。」
「媽媽,您說的是豆腐吧。」萬香說。
「有人要替你們贖身,並給你們每人100塊大洋,讓你們過自己的生活。唉,如果我年輕時遇到好人,我也不會在樓上熬到現在。說實話,當初我那模樣兒長得比你們還水靈,男人見了眼睛里都會伸手,可是我的運氣差了點,沒遇到好人。」
「媽媽,不會是菩薩下凡了吧,天下有這樣的好事嗎?」
「天下當然沒有白來的小費,人家說了,你們也得幫他們個忙。」
千香問:「媽媽請講,幫什麼忙?」
媽媽看看門窗,小聲說:「讓你們私下裡對黑豆說,他等周大年賭完這局后,租界就會把他滅口。如果他不肯相信,就說聽樓上的姐妹說,袁誠印去樓上玩……」
等媽媽走後,萬香與千香在那裡商量,倆人怎麼一唱一和把黑豆嚇住,然後跟他逃離租界……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她們還不見黑豆回來,便有些心急了。晚上十點多鐘,黑豆終於回來,讓萬香與千香幫他去洗澡,萬香說:「公子,要出大事了。」
黑豆說:「當然要出大事,後天我就要把丁方打敗。」
千香說:「公子,樓里有個姐妹給我們捎信過來,說讓我們趕緊離開這裡。我們這幾天伺候公子,你對我們姐妹這麼好,我們必須要把實話告訴你。」
黑豆問:「到底什麼事?你們說。」
萬香說:「昨天督軍去樓上玩,有個姐妹問他這次的賭局誰會贏,她們想押點寶,督軍說誰也不會贏,租界贏。由於他喝了點酒,說得就多了些,便透露出來了一些內部的秘密。」
黑豆的表情變得凝重:「什麼秘密?」
千香說:「督軍說讓你跟丁方假賭,然後騙大家的錢,等把錢弄到手就把你給滅口。還說,這些賭博是周大年、丁方,還有租界策劃的,你就是個替死鬼,無論你輸贏都會被殺,所以姐妹讓我們趕緊離開你,怕我們有什麼禍事。」
黑豆聽到這裡,臉色變得慘白,大汗淋漓。至於他跟丁方假賭的事情,這是何等的秘密,這兩個女人都知道了,足以說明他們說的是真的。他可憐巴巴地問:「兩位姐姐,那怎麼辦才好?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回來了,直接離開了。」
萬香說:「你現在想跑也沒辦法了,你想,租界與督軍他們的權力通天,一句話,碼頭車站全是兵,你能跑到哪兒去?」
黑豆聽了這話,眼淚都出來了。
千香說:「對了對了,小刀會跟周大年與丁方是死對頭,你可以去投奔他們啊,現在天津衛幾大港口都是他們的地盤,他有辦法把你送出天津,否則,誰都救不了你。」
黑豆痛苦地說:「門口有守門,怎麼出去?」
萬香說:「這樣吧,我們把你打扮成女的,就說有個姐妹來看我們,把你送出租界。」
黑豆點點頭,說:「兩位姐姐救了我的命,日後一定重重答謝。」
萬香與千香找來衣裳給黑豆換上,往他臉上撲了很多粉,把口紅也給抹上,然後,用塊花布把他的頭包裹了些,只露出半邊臉。他們來到樓下,門口站著的4個人問:「你們去哪兒?」萬香忙說:「是這樣的,我們樓里有個姐妹來看我們,天黑了,我們怕她找不到路,想把她送到租界門口,馬上就回來。」
看門的問:「黑豆先生呢?」
千香說:「他說要養精蓄銳,回來就睡了。」
看門的說:「那好,你們快去快回。」
萬香與千香把黑豆夾在當中,匆匆走出租界,見媽媽正在那裡等著,媽媽領著他們拐進小巷,讓大家坐進停著的小轎車裡。黑豆不停地說:「兩位姐姐救了我的命,我得報答你們,我回去拿著錢回來替你們贖身,要明媒正娶你們,讓你們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
車子來到小刀會,司機把大家帶到了客廳,沒多大會兒,趙敬武與獨錘進來了,對獨錘說:「八斤啊,按照之前說好的,把幾位姑娘送到安全的地方,要確保她們的安全。」
「好的會長,我馬上去。」
獨錘招呼著媽媽與萬香、千香去了,趙敬武對黑豆說:「貴客,請坐。」黑豆撲通跪倒在地,哭咧咧地說:「在下感謝您的救命之恩。」趙敬武擺擺手:「起來說話吧。」
黑豆爬起來,用半個屁股坐在沙發上。
趙敬武說:「我們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把你救出來,還要冒著風險把你送出天津,並不是沒有要求的。明天,我們找幾個記者,你對他們把周大年策劃假賭的事情說出來,讓他們給曝光。你放心,等這件事辦完,我就會給你安排個安全的住所,等風聲過去,然後把你送出天津。不過,在這期間,我們可不提供頭牌二牌。」
黑豆點頭:「好的會長,我聽您的。」
趙敬武說:「只要你聽我的你就沒事兒。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訴你,周大年是督軍的岳父,督軍與租界領事又狼狽為奸,他們在天津的勢力很大,如果你想私自離開還真不容易。這件事過後,風聲停了,我會安排你跟著貨船離開。」
吃過早飯後,莫德給丁方與周大年打電話,讓他們叫上黑豆去他的府邸商量明天的賭事。丁方與周大年到租界找黑豆,發現房裡不只沒有黑豆,連兩個女人也不見了,便感到不好。他們問守門的4個人,守門的說:「不可能,黑豆先生回來后,就沒有出去過。」
周大年對著他罵道:「混賬,現在樓上沒有他的影,他去哪兒了?你們馬上給我找到他,如果有什麼意外我砍你們的頭。」
他們呼隆呼隆跑著去找,最後都回來說:「老闆,邪乎怪了,他真沒出去。」周大年知道出事了,問昨天晚上有沒有什麼意外。有個兄弟說:「大約晚上10點左右,萬香與千香跟個女的出來,說是樓上有個姐姐來看她們,要把她送到租界門口,送出去后就沒有回來,我們還以為她們回怡春樓了。」周大年聽到這裡,就知道完了,他吼道:「那個女的長的什麼樣?」
「穿著花衣裳,頭上還系著塊花布,沒看清。」
「混賬,你們馬上叫三禿子去怡春院把黑豆給我找回來。」
三禿子開車來到怡春院找黑豆,老鴇不高興地說:「我說老三啊,你嘛意思?人是你們領走的,現在又來跟我要人,是不是你們把她們藏起來了,然後故意來糊弄我。我可告訴你們,萬香和千香可是老娘的搖錢樹,跟老娘玩這一手沒用,你們馬上把她倆給我送回來,要不你們就麻煩了。」
三禿子說:「昨天晚上她們跟黑豆私奔了。」
老鴇說:「什麼什麼,她們私奔了?別跟我來這套,我不管什麼黑豆白豆,人是你們領走的,你們就得給我送回來。要是你們不給我送回來,我就有你們好看的,實話跟你們說,我做這個生意,要是沒有人罩著,我也沒法干成,你們趕緊的把人給我弄回來。」
三禿子聽老鴇這麼說,知道真沒回來。
當周大年聽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回怡春院,真的急了。明天就要開局了,如果這時候黑豆突然消失,事情就沒法補救。他叫道:「你們馬上到港口、車站,把他給我抓回來。」
「老闆,說不定他出去轉去了,轉夠了就回來了。」
「回來個屁,誰三更半夜出去玩,還裝成女人?」
周大年對丁方說了說經過,丁方平靜地說:「周兄,急什麼,走就走了,反正原因不在咱們這方,到時候就說他單方毀約,咱們把別人投注的錢退回去不就得了。」
「問題是,莫德知道了肯定會發瘋。」
「那就讓他發去,反正他也不是發一次了,早晚他就真瘋了。」
兩人來到領事館,莫德問他們黑豆為什麼還不來。周大年明白,只要他說出黑豆跑了,莫德肯定會抽他大嘴巴子,便拿眼去看丁方。丁方知道周大年的想法,於是對莫德說:「事情有些意外。」
「什麼意外?」莫德問。
「那個黑豆跑了,至今沒找到。」
「跑了?什麼,跑了?」莫德的眼睛瞪圓了,「他怎麼跑的?你們不是有人看著嗎?」
「他化裝成女人跟兩個妓女私奔了。」
「什麼什麼,明天就開賭了,他突然消失,明天的局怎麼辦?你們馬上想辦法把他給我找回來,馬上,你們聽懂了嗎?」莫德的臉上充血后變成豬肝色。
丁方說:「我們當然去找,不過莫德先生,我們得做兩手準備,找到黑豆當然好,如果找不到他,我們怎麼處理後面的事情?」
莫德叫道:「這件事是你們策劃的,你們想辦法。」
當周大年與丁方走後,莫德馬上給袁誠印打電話,讓他給警廳打電話,派人去尋找黑豆。一天的時間,莫德都沒有吃飯,像踩著燒紅的地板,在客廳里來回走動。一直到天黑,所有去找黑豆的人彙報說,別說黑豆,就連兩個妓女也沒見著影。
莫德實在沒處發火,給袁誠印打電話說:「他周大年現在只能壞事不能成事,留著他沒任何作用。我馬上把他給趕出租界,如果趙敬武想殺他,我給趙敬武提供最好的槍支,你要是敢插手這件事情,那你就滾回老家種紅薯去。」
他把電話扔下,從兜里掏出幾粒葯塞到嘴裡,然後像個棉包似地堆在沙發上。早晨,莫德是被吵鬧聲吵醒的。來人彙報,有上千口人在租界門口遊行示威。莫德這才知道,黑豆在報上登出啟事,說周大年、丁方聯合租界,督軍策劃假賭,目的是為了圈大家的錢,他良心發現,所以冒死向大家揭露真相。
莫德氣得臉色蒼白,差點就吐血。他給周大年打電話,電話沒有打通,他又馬上給袁誠印打電話,讓他馬上派兵過來,以防遊行隊伍衝進租界鬧事……周大年做夢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他本來以為發個聲明說黑豆失約,讓衛皇大賭場把所收大家的注資全部退回去就行了,沒想到他黑豆竟然把真相說出來了。周大年派三禿子前去追殺黑豆,只要見著他的面,不用多話,立馬乾掉。
由於大家都在租界門前遊行,周大年知道,這件事情莫德肯定會把責任推到自己身上,看來自己是在租界住不成了。他對丁方說:「賢弟,我認為這一切都是趙敬武乾的,你想過沒有,他黑豆在天津無親無故,就是借給他3個膽子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現在不只黑豆消失,連兩個妓女也同時消失了,如果不是趙敬武,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力,做這樣的事情?」
「周兄,就算是他安排的,我們也沒有真憑實據。」
「是啊,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我們應該想想自保的事情了。相信,這次我是無法在租界里住下去了,他莫德肯定會把我趕出去,這樣一來,我就要面對趙敬武了,我只能跟他拼了。」
「周兄,也許事情沒有你想的這麼嚴重,我能說服莫德不會把你趕出租界。」丁方平靜地說。
「如果不搬出租界,這樣最好了,我可以招集人馬,買些最先進的武器,組成自己的保安隊,以防趙敬武打擊報復。」
「我去跟莫德談談,會說服他把你留在租界。」
「賢弟,那我就不去了,去了他肯定發瘋。」
丁方來到莫德家裡,莫德正在氣頭上,對丁方吼道:「他周大年呢?他是不是也跑了?你回去跟他說,讓他今天就給我搬出租界,否則我就讓警察廳把他趕出去。再有,你直接跟周大年說,他搬出去后我就給趙敬武打電話,讓趙敬武去要他的頭。」
丁方站在那裡,臉上泛著微笑,靜靜地聽著莫德發瘋,也不插話,等他吼累了,這才對他說:「我感到您現在不能趕周大年出去,應該讓他來應付這些風波,減少對租界的不利影響。如果您把周大年給趕出去,他急了,向外界曝光你們之間的那些事情,相信您的責任就大了。您利用公款資助賭博,然後把錢裝進自己的兜里,這好像不是你們國家政府所允許的。」
聽了這番話,莫德頓時蔫了,他眨巴了會兒眼睛,拍拍光禿禿的頭頂:「我怎麼把這件事情忘了,他周大年道德品質極其敗壞,我把他給趕出去,他肯定會打擊報復我。」
丁方似乎看透了莫德心裡想什麼:「還有,你可能想把他給殺掉,就算要殺也不是現在,現在黑豆造出來的影響還需要周大年來承擔,如果現在周大年突然消失,大家肯定會認為被租界殺人滅口,這樣租界涉賭的事情就成事實。事情鬧大了,一旦傳到你們國家,那麼你不只當不成領事,說不定還被治罪。」
莫德嘆口氣:「這個周大年真是太麻煩了。這樣吧,你回去對他說,我們不會趕盡殺絕,讓他在租界里好好住著,儘快地發表聲明,黑豆的事情是純屬造謠,與各租界沒有任何關係。」
丁方回去把莫德的這番話對周大年說了,把他給感動得差點跪在地上:「賢弟,在最困難的時候,都是賢弟幫我出謀劃策、排憂解難,如果你不嫌棄,我想跟你結拜金蘭,以後同甘共苦,共謀未來。」
丁方笑道:「拜不拜都是個形式,親兄弟還有反目成仇的呢。我們沒必要走形式,只要真誠地對待對方已經足夠了。我相信,當我有難的時候,周兄也不會坐視不管。」
周大年用力點頭:「那是,那是,賢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們不停地發表聲明解釋黑豆事件與周大年、丁方先生以及租界與督軍沒有任何關係,報上披露的事情純屬造謠,是黑豆自感到不能取勝丁方,逃避責任的謊言……事件被時間慢慢地淹埋著,不久,黑豆風波就消停了,天津衛又恢復到以前的模樣。周大年明白,現在袁誠印是靠不住了,租界更靠不住,早晚有一天他會搬出租界與趙敬武抗衡,因此,他拿出巨款來購置武器,招收保安人員,成立了30人的保安隊,讓三禿子每天領著他們到租界的射擊俱樂部練習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