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囚牢
生平以來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全無還手之力。不可否認的事實,這確實是一次單方面的虐殺,只是不同那曾經甚至上一個世界的,這番落入那無可抗拒的絕對下風的,卻是月修。
自己重重的喘息聲響在耳畔,月修只覺好像落入了相差無數倍重力的空間,身體每一點都被死死地壓制住,連呼吸也是困難掙扎。月修從來不喜歡自卑自憐,或者更應該說,她從來都是驕傲的,否則,沒有資本,沒有實力,何來的那種清冷淡漠?不單單的本心如此,更是因為她有這個實力,站在世界巔峰,淡看人間。但是這次她卻只能承認,自己與對方的差距實在是過大了,連一點反擊之力都沒有,彷彿面對著最強硬的天道,沒有一絲抗拒的可能。
昏沉地不知身處何處,心中一點恐慌卻找不到任何突破點。
一片黑暗!眼中所見,靈之所覺,都只是一片完全的黑暗。那麼純粹,遮蔽了一切,沒有一點光。陰森恐怖,沉重讓人透不過氣。在這裡,即使有著再好的視力,甚至是夜視的能力,也全無作用。那麼純粹的黑,沒有一點光,空空曠曠彷彿這世間就只剩下了自己一個。
孤獨,荒蕪!
這樣的黑暗會壓迫得人崩潰!
可是便是從前世起,她就早已習慣了這樣孤獨,甚至她那樣淡漠又有些便扭的性子,讓她能享受孤獨,寂寞的生命里黑暗卻是最安心安全的所在。只是落至此間,一個又一個的人趁著機會闖進了她的世界,重點了她深深掩藏在心底的渴求。然而這時,她才像是回到了曾經無數次的夜晚。
漆黑的,純粹卻也空洞的,只有她一個人的世界。
剛剛還在掙扎想要破開這重重捆縛壁障的人忽然便彷彿被這一切同化了,一剎那間便安靜了下來,一絲倦怠悄悄升起,緩緩在心間蔓延。
那微妙的感覺她並不是沒有察覺到,但也許就是那深埋人性之中的惡劣,突然之間,她不想動了,於是放任了自己被這倦怠侵蝕覆蓋,沒有掙扎。
漸漸地,劇烈跳動的心也隨之緩緩平息了下來,籠罩所有的恐怖黑暗,竟奇異地讓人產生了一絲久違的安心感覺。
好像若有若無地,有一道溫柔醉人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睡吧!乖孩子,睡吧!……
彷彿母親的溫柔深情,迷醉惹人深陷!
不復方才的清醒,月修的神智開始迷糊,眼皮越發得重了,緩緩地,根本無力抗拒地就要漸漸陷入那沉眠。
是的!她真的好累了。讓她睡吧!
不想出去了,不想再那麼悲傷絕望地清醒著。就讓她睡吧!
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沒有期待,沒有妄想,就讓她睡吧!
可是,是什麼,心中的一角不管如何都死死揪住不願放下。
只那一角,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那麼莫名其妙的焦急,莫名其妙的心疼絕望。她自己都想不清為了什麼,只是那麼實實在在,執著地糾纏著,不肯放開。
那不是她的,可是,又是誰的?為何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間?
陡然響起的嘹亮笛聲仿若一把利刃,一舉破開了死沉的寂靜,將誰的聲音送進了這黑暗封閉的沉寂世界。
是誰?是誰還在她的耳邊吵鬧。
讓她睡吧!她真的好累,好悲傷!什麼都守不住,什麼都沒有了!
不要睡,醒來,修!
修,我的妻,求你醒來,不要睡,不要再丟下我,你怎麼能忍心?
修,求求你,醒來吧!我們說好的,要共攜手,踏遍青山人未老!
修,醒來吧,我還在你身邊。莫離九嬰還在等著你!寧王皇上的祈禱難道你不曾聽到?那麼多,那麼多的人,你怎麼沒有看見,他們都在等你回家!
修,醒來吧,我們一起回家。
修……
回家,回家……
心中的酸疼一陣陣湧上,她卻依舊固執地不願醒來。她想要家,想要回家。可是,沒有了,都沒有了啊!
不,有的,有的,我們都在!修,醒來吧,我們回家!
到底是誰在吵?
不要,不要,不要吵,不想醒來,放開我吧,讓我睡吧,我那麼累了。
可是,不顧她的哀求,不理她的憤怒,那道聲音溫柔卻那麼執著地,始終不肯放過她。
忽然,完全的深沉黑暗中,竟突兀地亮起了一點光。
剛剛還根本無法可想的黑暗,卻在這可稱微弱的一點明亮之前退散了。黑暗被破開了!並不強烈的光溫柔地拂在她臉上,卻刺得讓她不能入睡。
有誰,那麼輕柔小心地抱起了她,擁在懷間,彷彿要用所有的體溫溫暖她。圍攏在一片黑暗冰冷之中的時候她其實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此刻這不算高的溫度卻像是透進了靈魂里,暖了心,讓她冰涼漠然似乎再也感受不到的心竟忍不住重新開始眷戀。
她聽見響起在耳邊的輕輕呢喃,「修,該醒了,我們回家!」
不懈的呼喚,終於,她還是睜開了眼,又旋即落入一雙幽深的黑眸。
眼前的,是熟悉的俊美面孔。他深深望著她,看見她重新睜開的雙眼,微微笑起,滿滿都是毫不掩飾的溫柔愛戀與失而復得的欣喜。
迦洛……贇!
有些遲疑著,她喚出那個彷彿刻在了靈魂之上的名字。
隨著這一聲,心中什麼彷彿再也控制不住,瞬間沖開了緊鎖的閘門,噴涌而出,瞬間上涌,化作了那止不住的淚。
那一刻,她說不清心中湧出的到底是什麼,也不很明白為何自己止不住地流淚,卻沒有一點苦,更好像好有一點的安心。
「別哭,我的妻,我們回家!」
模糊的眼,他輕輕吻去她眼中咸澀的淚。隱約間她看見他胸腹間一片異樣的深色,輕輕碰上,他下意識地一閃,似乎痛極的一顫,卻旋即裝作不在意地想要掩飾過去。
可是她不肯。
輕輕握住他想要稍稍擋住的手,不容抗拒地撥開。
黑色的衣衫,掩住了鮮血的顏色。黑暗中她隱隱約約看見一點點的瑩白。
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去抓他有意無意背在後面的手。
「修!」他輕喚一聲,手背在身後僵硬地不肯拿出來。
她不說話,只是抬頭望進他的眼中。
被淚模糊的紫色眼眸,讓他再也說不出任何拒絕。
緩慢而堅定地將他的手拉到前面。
被鮮血染紅的手中,是一支短笛,瑩白如玉。
她掰開他的手掌,手指在那掌間的短笛上輕輕摩挲,不理他似乎感應到什麼一般微微的顫抖。
不僅僅是他會顫抖。觸上的瞬間,她的手猛地一縮,卻又旋即止住,再度更加堅定地撫上去。
溫潤!就像他一樣!
一片空白間,腦中著了魔一般就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因為這就是他的一根肋骨啊!
「修,別怕!我來帶你回家!」她聽見他如是說。
付出如此的代價,只是為了喚醒她!只是為了帶她回家!生生從自己的肋間抽出一根骨頭做成短笛,只是要破開這重重的疊嶂,衝進這個孤獨死寂的世界把迷路的她帶回家。
拿起那根短笛。死死拽住不肯他縮回手,她看到那隻手上一片焦黑,間或一兩個的火星炫耀般不受他控制地跳躍閃爍,恍惚間似乎還散發著奇異的味道,鑽進她的鼻間,心卻隨著緊緊揪起,一時那種味道竟是分外刺鼻。可是她卻不願放開。
她忽然想起曾經看過的傳說,古代貴族墓中喜取東海鮫人油脂點燈,萬年不滅,有異香。這個世界未曾廣為流傳,可是聽說一些黑市卻也有賣鮫族油脂的,一點萬金,有價無市。
她怔怔地望著他,原來這就是剛剛那破開黑暗魔障的光,就是他義無反顧地燃起自己的血脂,彷彿升起的朝陽,將她喚醒。
另一隻尚且算好的手小心地撫上她的臉,他低頭吻去她不經意滑落的淚。「莫哭,我的修,我怎麼捨得你哭!沒事了,沒事了,我來帶你回家!」
「回,家?」
他看著她,終於心頭鬆開,「對,我帶你回家!」
擁緊的瞬間,黑暗的空間瞬間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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