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眷屬
跨馬鞍、走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木槿端坐床前,透過大紅蓋頭,滿眼儘是朦朦朧朧、深深淺淺的紅色,耳中傳來院中吆喝勸酒的嘻笑聲,只覺得一切如在夢中。端坐片刻,聽得有人推門進來,一雙青底紅面雲靴出現在自己眼底,眼前一陡然亮,卻是李仁懷手握稱桿挑開了喜帕。
木槿悄然抬眼,只見李仁懷面色酡紅,想來是喝了不少酒。他眼角眉稍儘是笑意,正目色溫柔的看著自己,不由也飛紅了雙頰,低垂了頭。
李仁懷伸手抬起她的下頜,聲音醇厚如酒:「娘子。」
木槿低垂眼瞼,輕輕嗯了一聲,卻聽他說道:「娘子辛苦了,娘子餓了沒有?我讓人煮了餃子來。」
喜娘端上一碗餃子,看到木槿贊道:「好俊的娘子,侯爺好福氣!」
李仁懷抻手接過,用筷子挑起一個,喂到木槿嘴裡。木槿一咬,只覺得不對,一口吐了出來,脫口說道:「生的!」
卻聽見李仁懷和喜娘呵呵笑了起來,抬頭看向兩人,只聽喜娘連聲道:「好!好!能生就好,能生就好!」李仁懷也是滿面喜色,正喜滋滋的看著自己。
木槿方才明白過來,覺雙頰一陣發燒,用雙手捂著臉躲倒喜床上,卻覺得身下甚是硌人,伸手摸去,床上卻有異物,拿出來一看,卻是一個桂圓。
偷眼去看李仁懷,只見他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目中隱隱有纏綿之色,不由更是羞紅了臉,一雙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
首發OZ
李仁懷輕笑一聲,上前扶起她,指著床上的蓮子、花生、棗子諸物,在她耳邊低語:「姐姐今日一大早便來鋪床,這春宵苦短,我們早些歇息吧,可別辜負了姐姐美意!」
木槿抬眼看到喜娘正咧嘴看著自己,不由大羞,身子一扭,避開李仁懷的手,垂頭不語。
那喜娘極是識趣,見狀笑嘻嘻的招呼眾丫環退了出去,還極體貼的反手將門關上。
李仁懷輕輕挽著木槿腰,擁著她來到桌前,倒上一杯熱乳酪,雙手奉上,溫言笑道:「娘子辛苦了,先用些糕點。」
木槿斜眼看他,只見他嘴角噙笑,眼中波光瀲灧,映著桌上的紅燭,更覺溫潤如玉。想著此人便是與自己共度一生的良人,暗自感激老天爺對自己不薄。伸手接過乳酪喝了一口,復抬起眼來看著他,淺淺一笑:「夫君不陪我同飲一杯么?」
她神情間極盡嬌媚之態,李仁懷回以一笑,拿起酒壺,斟了兩杯酒,一杯遞到木槿手中,伸出手臂纏繞在她的手臂之上,一同舉杯飲盡。
李仁懷見她雙頰嫣紅,吹氣如蘭,眼波流轉處說不出的風流蘊藉,忍不住捧起她的臉來,深深的吻了上去。半晌,方才放開,只見她雙眼迷離如要滴出水來一般,身子軟軟靠在自己身上,柔若無骨。心中滿是柔情,伸手輕輕取下她頭上鳳冠,讓那一頭青絲如瀑般披散下來。
李仁懷將她扶到鏡前坐下,拿過梳子細細梳了,在耳後剪下一縷髮絲,又將自己的也剪下一縷,綰在一起放到木槿手上,輕聲念道:「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木槿接過發束緊緊握在手中,站起身來,抬眼看見他黑色瞳仁中自己含春的臉孔,低低重複道:「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雙手攀在他肩上,踮起腳尖,閉上眼睛,仰起頭將自己唇迎上他的……
又是一年桃紅柳綠、鶯飛燕舞的時節,無邊的芳草讓人滿眼是賞心的綠。通往江惟郡的官道上不疾不徐行著一輛馬車,趕車的四喜極是悠閑的靠著車柱,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身邊的初晴說著話,任由那馬兒放開了四蹄沿著道路前行。
車廂內極是寬敞舒適,車廂正中有一張小几,一隻青花壺中冉冉飄出淡淡的茶香。靠車壁處是一張兩尺來寬的軟塌。木槿正斜坐在軟塌上,撩開窗帘向外看了看,向李仁懷道:「夫君,已走了這許久,何時能到啊。」
李仁懷見她神色慵懶,更顯嫵媚,俯身在她頰邊香了一下,低聲道:「再過大半個時辰,應該就到了,槿兒可是乏了,可要下車休息?」
木槿斜睨他一眼,半笑半嗔:「那就這麼嬌貴,我是在想,我們這們一路走走停停,什麼時候才能把李家所有的醫館走完。」
李仁懷輕笑一聲道:「這有何不好,我們一路走,一路行醫,一路看風景,不是正合了當初一起仗劍天涯的初衷么。」
木槿笑了笑,垂下頭道:「好到是好,只是我們貪圖了這一時快活,卻怕爹娘見我們久久未歸,心中擔擾。」
李仁懷伸手點了點她的鼻頭:「娘子過慮了,此次出門前,娘特意叮囑我,好好帶槿兒四處遊玩,不必急著趕路。更何況我每到一處,都會向家中傳書,我們的行蹤,盡在爹娘的掌握之中。」說罷雙眉一揚,輕笑道,「我是李家獨子,爹讓我巡查各處醫館,便是要將這份家業交在我手中,我和你玩歸玩,也一定定會辦好差事,不讓他們擔心。」
李仁懷倒了一杯茶,遞給木槿。木槿接過,淺淺飲了一口,垂眼看著杯中綠映映的茶水,神色漸漸有些憂鬱。
李仁懷從她手中取過茶杯,一飲而盡,拉起她的手,把玩著她的玉蔥般的手指:「槿兒可有心事?可是因這路途辛苦?」說罷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本來不該拉了你同來,可一想到數月見不到你,我心裡便覺不舍,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木槿見他說得真誠,心不感動,伸指在他額間點了一下,嗔道:「瞧你這點出息!」說罷忍不住盈盈笑道,「不過我聽了卻是高興,何況我跟著你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只有開心。」
李仁懷道:「那槿兒為何面帶鬱郁之色?」
木槿神色突然有些扭捏起來,搖搖頭不再說話。李仁懷連問了幾次,她才紅了臉吞吞吐吐道:「我是在想,你是李家獨子,爹娘自然急著抱孫子,我們結婚已近一年,可我,可我這肚子……」
李仁懷放下心來,哈哈笑了起來:「原來卻是為這個,槿兒是想給我開枝散葉了?」
木槿見他笑得張狂,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轉過身去看窗外風景。
李仁懷收了笑聲,掰過她的肩頭,將她擁在懷中,溫言道:「我思忖著槿兒身子虛弱,年紀還小,這生孩子的事不必著急,是以也沒有告訴你,到讓你擔心了,實是為夫之過。」
木槿不由奇道:「什麼沒有告訴我?」
李仁懷見她黑曜石般的眼眸望向自己,心中愛極,在她耳邊柔聲道:「我想待你身子調理好后了再要孩子也不遲,便在給你的葯膳中加了些葯。」說罷輕輕親吻她淡粉的耳垂。
木槿怕癢,縮了縮脖子,笑著伸手推他:「你怎麼不給我說,害我白白擔心了好些日子。」
李仁懷伸手輕輕撫在她腹間,低笑道:「要是槿兒等不及,為夫這便上你如願。」
向晚時分,一輛馬車停在江惟郡太守府前。車夫將名貼遞上,少頃便從府裡面急急走來一行人,為首之人一見李仁懷,便躬身長揖:「下官陳春海見過候爺!」原來陳春海因賑災防疫有功,已由紹陽縣令提拔為江惟太守。
李仁懷忙上前一把拉住,笑道:「春海兄,來此處的只有醫者李仁懷,沒有什麼候爺,你我只論兄弟之宜。」
陳春海正色道:「我與候爺雖是患難之交,但這禮數卻不可廢。」
李仁懷不由皺了眉頭,負著雙手淡然道:「春海兄若非得如此見外,那我便走了。」
陳春海忙拉著他笑道:「前幾日便收到消息說仁懷兄弟要來,為兄早已掃塌相候,此番不大醉三天三夜,休想離開。」
李仁懷向馬車看了看,在陳春海耳邊低聲道:「我到是想跟老哥醉上三天三夜,就是怕你把我灌醉了,你弟妹不肯與你善罷干休。」
陳春海早在紹陽任縣令之時,便聽坊間傳說李仁懷有個天仙般的妻子,夫妻二人鶼鰈情深、矢志不渝。此時一聽,撫掌笑道:「弟妹也來了,快快有請。」
李仁懷回身從車上扶下木槿,木槿盈盈向陳春海一福。陳春海只覺雙眼一亮,拍著李仁懷的肩笑道:「弟妹果絕色,難怪當初紹陽滿城女子,沒一個能入得了兄弟的法眼,令無數姑娘傷透了心。」
木槿唇角微微上翹:「陳大人謬讚,小妹當之有愧。」說罷側目看向李仁懷。
李仁懷輕輕一笑:「春海兄,你這是存心要讓兄弟今晚睡地板么?」說罷攬住木槿向府里走去,「我的房間在哪?你弟妹身子弱,我先陪她去休息,呆會兒再陪老哥共飲三百杯!」
是夜,陳春海設了家宴,迎接李仁懷夫婦。酒過三旬,天色漸晚,廳堂上燃起了高高的燭火,陳、李二人兀自興緻盎然,沒有離席之意。木槿一路舟車勞頓熬不得夜,陳夫人便帶了丫環親自送她回房休息,留下兩個男人在燭下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