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此時,就見蹴鞠在楊武的腳邊滴溜溜轉了圈,就被楊武一腳飛起,蹴鞠就著夏日晚霞,飛到顧炎林的眼前,楊武並幾個少年一下傻了眼,有人道:「糟了!」
話音剛落,卻看到蹴鞠在快要撞到顧炎林臉上時,他的臉兀自輕輕一偏,蹴鞠落在顧炎林的腳尖上,他一聲拿去,蹴鞠骨碌碌便從腳尖上飛了出去,在空中拋了一個優美的弧線,不偏不倚落在楊武的腳下。楊武抬手摸了一把汗道:「顧哥哥,我一時腳臭,讓蹴鞠差點傷到你,你……你還好吧!」
顧炎林前走幾步,摸了摸他的頭道:「我沒事。且玩去吧!」
楊武嘴角瞬時上揚:「顧家哥哥不惱我!」看顧炎林露出笑容,自應了一聲。楊武就抱著蹴鞠跑開。
顧家院里沁雪得了楊武傳回的話,知道自己所要做的事有了著落,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包金光,內心裡彷彿知道包金光會懂得楊武話里的含義,聽到外面楊武和幾個少年你來我往的踢蹴鞠,自己也找了些事做起來,當等得玉簪到時來找她。
炕櫃里放著衣服,沁雪打開櫃門想將自己的衣物整理出來,不期然順手帶出兩件白色棉布衣物,一看,竟是顧炎林的褻意褻褲,一時怔住,隨即像是火燒了指尖,兀一把推了過去,眼睛里似有火苗兒亂躥,臉上透出幾分古怪。
顧炎林一步誇進門,正好看到這一幕,意外沈沁雪盯著他的褻衣褻褲看什麼?不由自主臉上也升起兩團紅暈來,緊走兩步到炕邊低聲道:「沁雪!」
沁雪此刻真如見到不該見的東西一樣,滿心滿手都好像無處可放,緊張又難堪的時候,聽到顧炎林的聲音,嚇了一跳,忙將眼前的一包衣服,連帶著那一套褻衣褻褲慌慌張張地抱在懷裡道:「沒,沒什麼!」
顧炎林眼睛奇亮卻不道破,只當是沈沁雪在收拾自己的衣物道:「這些事還是我自己來吧,沒得污了你的眼。」
沈沁雪扭捏,也不轉身,自把身子側對著顧炎林,她臉兒紅唇兒艷,微微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如羽絨,猶如春日桃花,美不勝收。聽到顧炎林的話,低頭不語,卻把衣物抱的越發緊了。
這些小動作,全落在顧炎林的眼裡,一時可愛的緊,撩衫上了炕,轉到她的對面坐下,也不說話,笑著將她手裡的衣物一件件抽出,眼睛始終如一望著沁雪。
衣物一件件從沁雪手裡抽走,沁雪臉色更加紅艷,冷不丁一鬆手,顧炎林抱了個滿懷,沁雪道:「做什麼?」這樣,還不夠讓我尷尬地。
顧炎林將衣物團成一團轉身塞進身後的炕櫃里,道:「你只管好好養著身體就是,這些以後再說。」沁雪道:「是閑著無事,昨兒夜裡出了那樣的事,我心裡不安,八成是因為我引起的。」話說開,沁雪便又道:「你娘雖然沒說一句,炎鵬和曉芸都護著我,你和炎鵬竟為我出手動刀,我差點讓他們燒了這個家,炎林,我……我想……」「你想什麼?」顧炎林的笑容慢慢斂起。
沁雪抬頭,見顧炎林變了臉色,想說的話一時說不出來了,望著顧炎林才道:「我是想做幾件你穿的衣服……」
顧炎林著急擔憂繼而暗自鬆了一口氣,她還算是有點良心,沒有說出那兩個字來。許是自己剛剛言語冷淡了些,才讓她改了說辭。昨夜那一場廝殺,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備,暗中部署,說不定今日里,陳州地界就多了一樁慘案,一死五命也是有的。
沁雪暗蹙眉,怎麼幾句話就被他訛著咽喉般,想了想道:「你去了哪裡?」
顧炎林語氣自然軟了道:「去外面走了走,你想想昨兒夜裡,那幾個帶走人的是誰?可知他暗中護著你得緊。」沁雪也納悶道:「我也不知道,我從侯府里出來,身邊沒一個可護著我的,我還以為是你熟知的人,難道你這樣問也是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顧炎林道:「卻不是,你沒事就好,倒不怕他什麼來歷,沒有惡意便是好的。」
兩人隱隱轉移了話題,沁雪見顧炎林溫言細語,抬頭道:「炎林,你可是要在秋闈下場考科舉?」
顧炎林不置可否,淡淡笑容掛在臉上道:「你可有好的良策?」沈沁雪搖頭道:「良策倒是沒有,若是你真的要考,我倒想起一個人來。他性情豪放,不受世間繁複約束,來去自由,但學問也是世間少有的好!如果得到他的指點,學業必定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顧炎林心頭一動,見沁雪說起此人,竟是兩眼如沐春風,明媚無限,恍若秋華綻放,如痴如醉即道:「你說的這樣天上有地上無的人,倒讓人心馳神往,不知是哪一位聖賢?」
沁雪道:「可知他姓文,單名一個濮字。是我在侯府里的老師。」
顧炎林啞然暗笑到底是小女兒心態,一個只能教閨閣女兒家的夫子,不知是怎麼糊弄沁雪的,竟然讓她這樣崇拜。就算哄著沁雪心情好些,他擺出一副欣欣有趣的模樣道:「那他現在可是還在安寧侯府?」
沁雪臉上一時沒了笑意,怔怔道:「沒有,不久前剛剛離開侯府,不過,要是找他,說不定也是能找到的!」顧炎林望著她寵寵欲動的想要此刻就破門而出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忽然沒來由的疼了下,像針刺一樣。
沁雪見他眉頭皺了皺,想到自己這樣興沖沖告訴他有這樣一個人,卻是如水中月,看得見撈不著,怪不得他會皺眉,便低下頭,不再說了。
顧炎林一直注意沁雪的臉色,伸手拉過她的,包在自己寬大的手掌里道:「那就有勞你幫我找到他了!」
沁雪小手被他突然握在手心裡,想要抽回,試了試卻是枉然,索性他去了:「我就是一說,找到找不到只有盡心而為,你別早早謝我!」
顧炎林道:「且緣分使然,現在謝你有何不可,若找不到,就是無緣,我怎麼會怪你,你年齡不大,遭受這些不該有的,你的心意我懂。你只看著,錦衣玉食你這一輩子未嘗就不會持久,親情摯愛不會得到,山窮水盡未必不是柳暗花明。你為我著想,我亦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沁雪哽咽,眼眶微紅,心裡驚異,彷彿他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言語越發溫和,似涓涓細流,又彷彿是在對她承諾。心裡反倒不安。
顧家平聲靜氣,連那新房頂上被火燎過的痕迹也在一夜之間,被顧炎林收拾的了無痕迹,日子彷彿又回歸平常。
三四天過後,王玫打發人來,這期間沈沁雪和許氏正商量著要在別處重新買房的事。且玉簪也來過一趟。
許氏道:「我以為小孫嫂子就是個潑的,沒想到她婆婆更厲害,要將她許配人,也不知道,我們原來是不是做錯了。」
顧曉芸扁嘴道:「娘,孫嫂子壞了良心,給嫂子潑髒水,再說她自己不學好,還……還……總之就是她自做自受,怪不得別人,娘可不能埋怨嫂子!」
許氏嗔道:「胡說,娘什麼時候怪你嫂子了,我就是心裡不安!」
沁雪訕訕的垂下眼帘,自嘲的笑了笑,在抬頭時眼睛清澈如水道:「娘若是不願意另外找別的地方住,那就再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