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 章 夜迷雪地
青雲塔上,傅成嵐的暖閣里還亮著燈燭,他是知道她是無意的,可是還是忍不住隱隱發火。而後,傅成嵐嘴角一挑,嘴角浮現出一絲自嘲,罷了,如今到了這個局面,往日的情面都不在了。
他雖說由義父撫養長大,可是和義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不過在閔州那短短五年罷了。那五年義父親自教導他讀書練武。那些日子對他來說既痛苦卻又平靜。義父對他要求極其嚴格,他每日只睡兩個時辰,其餘的時間全部用來讀書練武,自然那五年,他真是積蓄了不少功力,也因為心無旁騖,倒學得精也學得快。
有一日,他為了討義父的歡心,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用功,終於把一套精深的劍法學得通透。不想,很少生病的他,終於在最後一刻病得不省人事。後來聽說,小小年紀的他竟然是積勞成疾,這一病把他積壓在體內的傷疲都激了出來,一病就病得很是嚴重。
義父自然請了無數名醫,可他依然是昏迷不醒。義父向來是個信命不信天的人,最後竟然親自替他去寺廟裡求了一道平安符,可謂是病急亂投醫。不巧,過幾日後他竟然真的悠悠轉醒,義父便讓他一直把這張平安符帶在身邊。從此,他便不再督導他讀書練武,一切盡由他去了。
如果不是他恰巧看到那封信,他會一直認為他同義父是情同父子的。他最終還是選擇相信,那個時候,義父並沒有把他當做一顆棋子對待的。可即便是棋子,自小便是他撫養大的,多少也是有些感情在的。可是,他至今還留在身邊的這張舊符還是燒毀了,就如他最終還是成為義父手中要犧牲掉的棋子。
月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傅成嵐看著她時的冷淡眸光總是揮之不去。她終究是忍不住,輕輕推了推紫衣,輕聲地問道:「紫衣,你可知道這邊哪裡有能求平安符的寺廟?」紫衣模模糊糊地應道:「山下的靈水廟聽說很是靈驗。」說著便翻個身又沉沉地睡去了。
月照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她穿上衣服,開門走出暖閣后又輕輕合上房門。一陣夜風吹來,月照的身子忍不住微微打顫,她把氈衣的帽沿拉低,深吸一口氣便朝著山下的方向走去。她要求一張平安符還給他,她不願意看到她離開白雪城后,他還怪她。
月照以為,這白雪城只一座城,去山下的路只有一條。可是,她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已然到了山下了,但是沒有看到任何一座房屋更不用說寺廟了。寒風陣陣緊逼而來,時不時還傳來幾聲狼嚎聲。月照嚇得跑起來,可望眼過去,天地間全是白雪皚皚,哪裡辨得了東西南北的方向呢?
突然,月照的腳一崴,她半個身子陷進了雪堆里,月照咬緊牙關,趴在雪地里慢慢地爬出來。這麼冷的天,月照竟然還覺得有些熱,鼻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等她終於爬上來的時候,她左腳上的靴子已不知去向了,左腳自然也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月照無力地躺在雪地上,氣喘吁吁地想著:難道她就這麼屍橫野外了?月照看著漆黑的蒼穹,有氣無力地笑出聲來,「祖母,阿爹,阿娘,三叔還有哥哥,阿照不能回去看你們最後一眼了。我每次盡給你們惹麻煩,以後你們再也不用替我操心為了收拾爛攤子了。」想了想,月照的眼角漸漸濕潤起來,她低低地說道:「傅成嵐,我恨死你了。你要是不來救我,我肯定要恨死你的。」月照覺得寒冷浸入到她的骨髓里,她漸漸失去了知覺。
此刻白雪城裡,紫衣又翻了個身,覺得身邊空蕩寒冷,她登時嚇得驚醒起來,月照不在床上。紫衣嚇得睡意全無,難道剛才她不是在做夢?她真的跟她說是山下的靈水寺了嗎?天,如果那個傻丫頭現在下山,不說山路難走,就是天這麼黑又這麼冷,也是凶多吉少。
紫衣急匆匆地穿衣又急匆匆地跑上青雲塔,顧不得公子的問責,她扣了扣門急促擔憂地說道:「公子,不好了。寧姑娘這會兒許是下山去了,這個時候還未回來,紫衣擔心寧姑娘會出事。」
紫衣的話音還未落,傅成嵐已然打開房門,眸光冷淡,不輕不重地說:「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紫衣一愣,還要開口解釋,傅成嵐已然走進了暖閣不再說話。紫衣欲言又止,擔心得快要哭出來。
傅成嵐換上一身簡便的錦袍后,從青雲塔上點足飛躍下去。他眉目微微皺著,腳步飛快地躍飛在雪地里。直到尋覓到山下,他依然看不到月照的人影,傅成嵐忍不住叫道:「月照,寧月照。」他繼續在黑夜中尋找著,眉目越發皺得緊了。
翻過一片小山谷,傅成嵐見到白雪中一點嫣紅,他飛躍過去,看到月照半個身體被埋進雪堆里,一張小臉凍得毫無血色。傅成嵐二話不說地脫下自己的裘衣將月照裹起來,而後橫抱起來,見到她左腳光著,已然凍得僵硬,他暗自松下的一口氣又提了上去。
這個蠢女人,活該她這樣,難道就為了賭氣離開白雪城?等她好了,儘早送她離開,省得給他再添麻煩。
回到白雪城的時候,傅成嵐徑直將月照抱到青雲塔他住的暖閣中。他親自給她餵了幾口熱水,見她全身滾燙,發著高燒,身子不停地顫抖,傅成嵐又在錦被上替她蓋上自己的裘衣。突然,他聽到月照迷迷糊糊地胡話:「我不是有意的,我去重新求一張平安符來,你別那麼冷漠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