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離別前夕
月照慢慢地將包裹打了個結,一旁的紫衣看著這單薄的包裹,蹙眉問道:「怎麼突然明兒就走?」月照提了提手中的包裹,一邊掂量著包裹的輕重,一邊揚嘴輕輕一笑,應道:「我離開唐都有一年了吧,從小到大第一次離開家裡這麼久。我阿爹阿娘肯定很擔心我,我也很想念家裡的人。」
紫衣輕輕嘆息一聲,臉上儘是不舍的神情,她幽幽地說道:「罷了,你要同公子說一聲嗎?」月照一愣,她目及窗外的青雲塔,眼裡浮現出一陣複雜的神色,隨即眉間眼角又湧出一陣勉強的輕快來,她笑說道:「若是能遇見你家公子,我自然要和他說一聲的,畢竟他對我有救命之恩和收留之恩。」
紫衣點點頭,又站了一會兒,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月照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開口說道:「別這副喪氣的樣子嘛,我們又不是都不再見面。日後我要是有回清洲,頭一件事就是來白雪城看你。對了,你還可以去唐都找我啊,我們唐都一年四季都是綠意盎然,有山有水,很美的。」紫衣這才抿嘴一笑,但眼裡還是透露出失落的神情來。
月照是紫衣交的第一個朋友,也帶給她很多快樂。月照的輕快,善良和笑聲總讓她覺得心裡被照射到陽光那般溫暖。紫衣心裡不是不曉得,或許這一分別,她們可能就是後會無期了。
紫衣取下頸間帶著的一塊小小的弧形玉塊,玉塊一半是木紅色一半是青白色,很是精緻,這是她自小戴在身上的。她把它交到月照手裡,輕聲地說道:「留下做個念想吧。」月照眼圈一紅,她接過紫衣手中的玉塊。而後,她微微揚了揚嘴,將自己的那把短刃遞給紫衣,佯裝輕快地說道:「這把短刃是我阿爹親手為我打造的,我帶在身邊也有七八年了。你拿著,就權當做我在你身邊就是了。」
紫衣接過月照手中的短刃,眼裡泛著淚花,她點點頭轉身就走出暖閣。
月照等到紫衣離去把門闔上后,她才又把目光移到窗外的青雲塔上來。不知他回來了沒有?很想上去同他告別,可是又怕和他說話。更何況,夜歌在那上面,她大抵是不適合再上塔的。
月照出了暖閣,一路閑行到梅園。春天了,梅花不再盛放,枝頭只是簇著一絲一絲的新綠。月照望著不遠處的長亭,思緒悠悠。不久前,她和他還在這裡溫酒賞梅,他告訴她,這片梅是他親手栽種的。那時她大概是靠他最近的時候吧。月照輕輕呢喃道:「梅花只在深冬寂寥時才開,能遇到它開的人何其少。你,是寂寞還是不寂寞?我以為我是那個遇到梅開的人,可其實早有人遇到了。」
月照披著嫣紅的披風立在長亭里,墨黑的青絲被風輕輕吹起,幾縷髮絲遮住了她的視線,她也懶得去拂開。她靜靜地看著早已經沒有梅開的梅樹,不知不覺間日暮西下。乍暖還寒,月照感到絲絲冷意浸入骨髓來,她望了一眼夕陽,柔美壯觀。月照嘴角輕輕上揚,心裡突然輕鬆了許多,她邁開步伐朝來時的方向回去。
行到青雲塔下,月照停下腳步,她抬頭望著塔頂,想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抬起腳踏上青雲塔的台階。月照在心裡對自己說,看最後一眼就好了。慢慢走到傅成嵐的暖閣門外,她看到門檻處有走動的痕迹,看那鞋印似乎是他的尺寸。月照平靜的花容登時湧上一陣驚喜,他回來了?猶豫片刻,月照舉手就要推開門,突然,暖閣里傳來夜歌淡淡卻輕柔的聲音:「宋原漢漠的兵馬匯齊了,皇帝是不得不同意了。」
月照舉起的手慢慢地放了下來,她果然是一廂情願啊,他如今回來最想見的人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人罷了。其實,她說不說都無所謂,她承認不過就是想見他一面罷了。
「這事是無可挽回了,我們能做的就是好好走好餘下的路數。」傅成嵐不冷不熱的聲音傳入月照的耳膜中。月照一愣,宋原漢漠的兵馬?這可牽扯到舉國大事!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又要做什麼樣的大事?她只是覺得他高深莫測罷了,可從未想到會和國事牽扯到一起。
暖閣里,傅成嵐背對門口,夜歌面對門面,夜歌的餘光瞥過門外,心裡微微一顫,隨即夜歌低垂著眼帘,輕啟朱唇而語道:「公子,無論接下來的路有多艱險困難,夜歌也絕無退縮之心。」
傅成嵐的目光落在夜歌身上,這麼多年,她為他做過多少事,他心裡不是不清楚。當初,他告訴過她,這趟渾水一旦踏進就退無可退,他是給過她選擇的機會的。片刻后,傅成嵐沉聲說道:「我明白。」
月照轉身下了青雲塔,眼眶裡酸澀一片,她抬頭用力地泛了泛眼,而後臉上又帶著素日輕快的笑。回到紫衣的暖閣,月照拉著紫衣的手說道:「紫衣,這些日子真是多謝你了。」紫衣輕輕一笑,不舍地說道:「說什麼客氣話?馬車備好了,明兒一早,張叔就送你下山。」月照點點頭,放開紫衣的手,猶豫片刻后說道:「回頭,替我向你家公子說一聲。」
月照突然不再說話,她不知道要向他說什麼?月照嘴角一揚,笑了笑說:「紫衣,你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