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梅雨時節

轉眼間又到了梅雨時節，夜秦位處中原倒是不像巴蜀之地黃梅時節雨紛紛，可是今年這雨卻異然反常，夜熹收到來報，南番有幾個城池已經連續數月陰雨綿綿，今年的莊稼全部都毀在了田裡，別說上繳國庫，就連往年家裡的餘糧也都被濕氣滲的發了霉，沒有口糧倒不說，來年的糧種也是個問題。

若是往年夜熹也不會太過發愁，就是派人去賑災幫受災地區平安度過這段時期就好了，畢竟這樣的事，每隔幾年便會遭受一次，賑災也不算是頭一次，但是今年的情形卻是非同小可，和渝北的協議換糧，夜熹一時間覺得頭疼不已，國庫雖然較為充裕，可是一旦開始了賑災工程，來年跟渝北換的糧就勢必供不上。

夜羽還被當作人質在渝北，雖然傳回書信，在渝北與夜秦並無兩樣，可是為人父哪有不擔憂的，若是依照約定將糧草換了，自己國內肯定是內憂外患，來年沒有收成，民心不穩，要再多的大宛馬又有何用？

其實這種情況最初在擬定契約之時也設想過，天災人禍的誰也無法提前預知，兩國再行協議商討便是，只是渝北呼蘭家公揮霍無度，極度奢靡，若不是早已糧草耗盡，怎麼會向自己一個弱國來求糧呢？更何況本就是與虎謀皮，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每日里與外臣商議也沒有個結果。

梁老年紀大了，身子骨雖然健朗，可能是年輕時四處遊學，風餐露宿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一到陰雨天氣身子就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將自身那最後一絲火力也要熄滅掉一樣，還未到深秋，就早早的生了火盆，那手顫抖的都握不住筆，走路也越發的不利索。夜染璃去他的住所看望過幾次，見他久病不愈，也只能讓下人好生照料著。

夜染璃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這連陰雨，連續數日不見陽光，心情也不免煩躁，書也實在是看不進去，無論做什麼都是心不在焉的，這讓夜染璃心中更為窩火，她索性閉上雙眼，什麼都不去想，試圖消除心頭上那一絲焦慮的鬱氣。這雨下的並沒有帶來一絲絲的清涼，更多的則是陰冷，帶給人們的卻全是愁慮。

一絲清亮的笛音透過層層的院牆，傳入夜染璃耳中，笛聲婉轉悠揚，瞬間腦海一片清明，一掃胸口的鬱悶之氣。這宮中自打夜羽走後，就沒人敢松下那口氣，再加上這流年不利的天災，宮中實在壓抑，宮人們說話都不敢大聲，怎麼可能還有那閒情逸緻的吹笛子呢？這宮裡也只有那麼一個閑人，夜染璃雖然是一個好奇心極重的人，可是卻對這個兩次撞倒他的人，提不起一絲半豪的興趣。

也就是在聽到他的笛音時，才恍惚想起這偌大空曠的夜秦宮中，還有這麼一位異鄉之客，來夜秦這麼久，雖有兩面之緣，可是畢竟沒有正式的打過招呼，夜染璃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瞬間來了興緻，叫上玉珠，兩個人披上披風撐著傘便跑了出去。

外面雨淅淅瀝瀝的下的並不是很大，夜染璃跑的飛快，玉珠緊跟其後，雖然有青石鋪的台階，不至於太過泥濘，但是也不免弄的滿身狼狽，玉珠見她停了下來，看了看夜染璃那被雨水打濕的頭髮，幫她輕輕的撥弄了一下。不明白她為何不等天放晴時再出去呢？她可是一國公主，屈尊降貴去見那個異國公子本身就是於禮不合，現在滿身泥濘更是失了禮數。若是傳了出去，恐怕又要招惹禍端，雖然珍妃娘娘一向不管教，但也免不得挨一頓罵。

玉珠撅著小嘴心中有些悶悶不樂，受罰事小，也是擔心她受涼，但是主子畢竟是主子，她做的決定，無人能夠左右。玉珠又替她擦拭了一番，才注意到這座偏殿。

前朝君主喜愛奢靡，宮中美人甚多，後宮修建的大殿也多，只是新朝初立時，多數人都成了刀下亡魂，後宮嬪妃多數也充了官，夜秦後宮無妃，和前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些殿大多也都年久失修，一座座廢棄在宮中，夜熹穩固朝綱，也無暇顧及後宮瑣事，王后雖有大權，可是後宮中也就只有一個說不得罵不得更是動不得的珍妃，兩個人井水不犯，她也懶得去管那麼多了。

玉珠和夜染璃心中一驚，不由得開始佩服這個異國質子，在別人家當人質還能過的這麼愜意，也不知道夜羽有沒有這本事，和其他廢殿不同，到底是個有人煙的地兒，門口的綠色植物被修剪的整整齊齊，雖說雨來風疾花滿地，片片攜雨歸故里，可是這地上絲毫不見雜亂。又有竹笛那清脆悅耳的聲音，夜染璃感覺就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泥土的清香，草香花香，夾雜著笛音，彷彿是一場視聽盛宴，夜染璃閉上眼細聽雨聲風聲還有這笛聲。

玉珠為夜染璃撐著傘，看到她閉眼，也搞不懂她在做什麼，不是來看那位公子的么？到了殿外卻不進去，又不好意思開口提醒她，只由得她在殿前默默的站著。

直到了那笛音漸漸停下，夜染璃才想起自己身處何處，卻沒有了之前那麼想見那個人了，或許自己不該打擾這樣的濁世佳公子吧，那樣淡漠如竹的人，自己貿然的打擾，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呢？不由得懊惱起來，可是都走到了這裡，再回去。夜染璃不由得有些踟躕，不知道該怎麼是好？

「公主？」玉珠看她不知道在想什麼出聲詢問道，「罷了，玉珠，我們回去吧！」說完她便轉身撐起傘準備離去，卻聽見背後那人說：「公主既然都到了，何不進來一敘。」夜染璃身體一疆，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身去，看見那人一身素衣，手握竹笛，站在殿門口，手中並未撐傘，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身上的衣衫也都沁透了，看來站的已經有一會兒了。

夜染璃朝他微笑的點了一下頭，帶著玉珠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