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聖手稿
休學后,每個學子都爭先恐後地往外擠去,生怕時間慢人一步,不用問也知道,他們是去看林妙青了。
唐文治倒是非常沉穩,不緊不慢地收拾完課桌,然後平靜地走出學堂,緩緩朝後山行去,此時已是深秋,紛紛飄落的楓葉灑滿了整個山道,猶如鋪上了鮮紅的地毯,直通將軍祠堂。
「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真是人間美景,可惜......!」
唐文治輕輕地嘆了口氣,心中泛起絲絲悲涼,聽說這片楓林是鄧文輝最喜歡的地方,可惜他生前忙于軍訓,只來過一次,死後雖埋在這裡,卻無緣再見。
噔噔噔......
唐文治收起情緒,拾階而上,不一會兒便來到一處祠堂,祠堂非常簡陋,只有一間屋大小,上面緋紅的瓦片已經脫落不少,看上去有些破舊,尤其是那兩扇門,已經關不上去,就這樣虛掩在那裡,如果不知道,還以為這是平民祠堂,根本沒有半點將軍的氣派。
咿呀~
唐文治推門而入,頓時激起厚厚的灰塵,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所有灰塵散去后,才拿出一炷香,恭敬地點上。
「鄧將軍,如今巨鹿城民生安樂,四野無敵,您放心去吧。」唐文治念叨一句后,靜立了一會,便躬身後退,離開祠堂。
「太平從來英雄造,不讓英雄見太平!」
唐文治看著祠太堂低語一聲,便欲轉身離開,但此時,他身後卻突然傳來年邁的嘆息聲:「不讓英雄見太平!說得好!可惜鄧將軍英年早逝!」
「誰?」
唐文治連忙轉過身去,只見山路上,一個年邁的老人,正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祠堂走來,不過他雖年邁體弱,但卻身著軍裝,步履堅定,氣勢逼人,似乎眼前沒有什麼能擋得住他。
唐文治見他右手挎著一個籃子,裡面燒香紙錢,一應俱全,便知他也是來祭拜鄧文輝,因此他遠遠地讓開道路,讓老人從他身前走過。
老人一上來便盯著祠堂,眼中再無他物,他有些激動地推開木門,顫抖地走了進去,看到這裡,唐文治便後退一些距離,留給老人獨處空間。
批鐵甲兮,挎長刀。與子征戰兮,路漫長。
同敵愾兮,共死生。與子征戰兮,心不怠。
斷頭歸兮,又如何。與子征戰兮,護親族。
......
祠堂里傳來斷斷續續的軍歌聲,聲音洪亮悲壯,既充滿了刀兵交擊的銳利,又有生死相隔的凄涼,使人聽之落淚。
這是典型的兵家軍歌,強調同袍之誼、親族守護,與儒家截然不同,儒家唱的更多的是守護帝王,捍衛皇室。
......
兩炷香后,老人平靜地走出祠堂,然後徑直地來到唐文治面前,細細地打量了他一會,開口問道:「文武雙修?」
唐文治點了點頭,看著老人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回應:「文至書童,武至武童。」
(讀書人按實力劃分,可以分為:書仆,書童,書生,文人,文師,文宗,聖人;武者分為:武仆,武童,武生,武人,武師,武宗,武聖)
「咳咳咳......還不錯。」
老人有些氣喘地評價道,也許剛才那首軍歌耗盡了他的精力,他的眼神更加灰暗,充滿暮色,似乎隨時都會死去,不過他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看著唐文治說道:「年輕人,你我能在將軍祠堂相遇,便是上天註定的緣分,我有一物贈你,但也有一事求你,不知你可否答應。」
「何事?」
「幫我照看戰友。」
「何物?」
「半聖手稿!」
「半聖手稿?你到底是何人?!」唐文治一驚,豁然抬頭,緊緊地盯著老人道:「半聖之物,便是皇家國戚也求之不得,你是如何得到?又為何要贈予我?須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你有意害我,單憑此物,便可讓我永世不得翻身!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此稿你休要再提!」
「但若是你真有戰友要照顧,給我地址便可,以我的財力,不過是舉手之勞,我非常樂意。」唐文治滴水不漏地說道,他並沒有被半聖手稿沖昏頭腦,反而非常謹慎,半聖之物,尤其是手稿,絕對是稀世珍寶,豈是他一個小小書童能夠承受得了的?
「你怕我害你?哈哈哈哈......」老人盯著唐文治慘笑道:「沒想到墨家千秋之後,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送人手稿還會被人懷疑!慘慘慘!」
「墨家?」唐文治凝眉傾聽,並未插嘴,無論老者好心還是歹意,他都不會接受手稿,作為巨鹿之城的後輩,照顧老兵本就是他的義務,無需回饋之物。
老者見唐文治並未讓步,心中雖然又氣又悲,但也同樣充滿欣慰,至少唐文治是個正直的人,並未見利忘義,殺人奪寶,自己能在臨死前遇到這樣的人,也是上天對他的眷顧。
想道這裡,老者臉上不由露出淡淡的微笑,竟有種奸計得逞的意味!接著他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輕輕放在地上,然後後退兩步,站立不動。
「老人家,收起來吧。」唐文治眼神清澈,沒有半點貪婪,可惜老者像是沒聽見一樣,不僅沒有收起來,反而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唐文治見此不由溫怒,提高嗓音道:「高飛之鳥,亡於貪食;深潭之魚,死於香餌。貪婪,乃是我輩之天敵,還請老人家不要蠱惑與我,收起寶物吧。」
「......」老者依舊紋絲不動,不言不語,任由唐文治說的天花亂墜,他也無動於衷。
「恩?不對!」唐文治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什麼,他連忙上前兩步,細細觀察一會兒,這才發現老者早已氣絕身亡!
「這......」唐文治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這老者肯定是二十年前倖存的士兵,如今他有求於自己,而且還拿出報酬,可自己非但沒有接受,還懷疑他,更關鍵的是,讓他帶著擔憂死去。
不過轉念再一想,自己謹慎一點也沒有錯,古人聖訓,都是智慧的結晶、經驗的總結,絕不是什麼迂腐之言,聽聽總有好處。
「老人家,你的心意我已了解,就放心去吧,那些戰友,我一定會照顧好的!」
唐文治恭恭敬敬地鞠上一躬,然後妥善收好木盒,又將老者葬在將軍祠堂旁邊,這才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