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在絕大部分球員眼中，新近加入葡萄牙隊的巴薩新星伊利克森·薩米特已然是國家隊隊長的心肝寶貝——只除了他自己。

一般來說，伊利克森並不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太嚴苛的人。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的確有著自己的堅持。興高采烈地靠著刷臉和賣萌在克里斯蒂亞諾面前混完了基礎好感度的同時，伊利克森也沒有忘記作戰計劃的最後一項——那也是對於球員來說最為重要的一項，助攻！

球員間最方便也是最容易產生友誼的地方就是球場了。如果你們此前鮮少互動，很好，進球后帶著汗味的一個大笑著的擁抱就足以拉近兩人間的距離；如果你們此前已經聊得非常投機，那更好，球場上並肩作戰時一剎那的心靈相通，會極大地升華這份友情。這就類似於戰友情，只不過少了一些硝煙，多出一些草皮的清香。

所以，假如你想要在短時間內刷爆一個前鋒的好感度，而你又恰好有著很不錯的傳球技巧，並且不是在門將這種坑爹的位置……什麼都不用說，卯足勁兒給他傳球、努力刷出一個甚至多個助攻來就好了！

尤其對於拿進球當DNA的克里斯蒂亞諾——還有什麼比成為這條DNA序列上鹼基更有愛的呢？至少立志要成為助攻小天使的伊利克森，眼裡已經閃過了志在必得的熊熊燃燒之光！他要讓所有人知道，隊長的助攻被他承包了！

儘管短短兩天的磨合訓練還不足以讓伊利克森真正融入這支葡萄牙隊，但是比起他跑動和盤帶間流瀉出的靈氣，那一點不熟悉感帶來的場上脫節完全是可以容忍的——沒人能在見過他那個漂亮的胸部停球+轉身橫抽助攻后還捨得將他放在替補席上，哪怕他和絕大多數隊員之間還沒能真正培養出默契。更何況，伊利克森和葡萄牙國家隊隊長以及絕對核心克里斯蒂亞諾之間，有著一種心靈感應式的配合。

在國家隊集合后第二天的那場六十分鐘隊內訓練賽時，這份奇妙的默契就被所有人驚訝又驚喜地發現了：對彼此進攻套路尚且不熟悉的伊利克森與克里斯蒂亞諾之間，居然好幾次完成了高質量的遠距離盲傳！而伊利克森甚至在零度角上福至心靈地送出了一次背後助攻。要知道，他們面對的可是葡萄牙的主力防守隊員——為了同時演練進攻和防守，隊內訓練賽雙方分組一般是主力攻擊+替補防守以及主力防守+替補攻擊，剛剛加入葡萄牙國家隊的伊利克森被分在了主力攻擊那一組，也足夠說明教練對他的高期望值了。這簡直是太美妙了！

如果說訓練時的認真態度和隊內賽時的靈氣跑位，已經讓力主儘快邀請伊利克森加入葡萄牙國家隊的主教練先生保羅·本托心生滿意，那麼伊利克森與克里斯蒂亞諾之間的火花則使他下定了最後的決心。在後日與法國國家隊的友誼賽中，保羅·本托要讓那隻來自巴薩的小蝴蝶在局勢稍穩后就替補登場，徹底以戰代練。而葡萄牙球迷翹首期待、皇馬（C羅）球迷例行關注、巴薩球迷別彆扭扭守候的伊利克森國家隊首秀，也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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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法國隊也是葡萄牙的苦主，因為葡萄牙國家隊已經對陣法國隊連續三十七年不勝了……三十七年……三十七年……三十七年！也算是一項慘烈的記錄。

而主教練保羅·本托本著記錄就是用來打破的念頭，在這一次的國家隊比賽日邀請了法國隊作為對手。雙方對這場熱身賽都沒什麼異議：無論是葡萄牙還是法國，都贏得了今年歐洲杯的門票。對葡萄牙來說，在歐洲杯前找到機會破除「逢法不勝」魔咒，會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哪怕球迷們實際上都沒有抱太大期望。而法國隊則是抱著一種贏球的慣性思維而來——「反正要贏，找自信打出士氣還能磨合隊伍」。

他們對勝利毫不懷疑，正如葡萄牙破除魔咒希冀下埋藏著的其實是深深的疲憊。一切正如往常，沒有什麼能阻止法國隊再次打敗葡萄牙，什麼意外都不會發生，這是個俗套又令人開心的劇本。

啊，你說新近加入葡萄牙國家隊的伊利克森·薩米特？

這太正常了，哪個國家隊不是每年換幾張新面孔呢。難道每個都要特別注意嗎？伊利克森近一個月來在巴薩的表現是不錯，但這也掩蓋不了他對歐洲足壇是個徹頭徹尾新人的事實。要知道足壇從不缺乏絢爛一時的流星，真正評價一個球員，看的必須是他長期穩定的場上發揮。而伊利克森現身西甲不過一個多月，縱然在巴薩球迷間已被熟知，對其它地方的人來說，他還是非常陌生的。葡萄牙這麼急匆匆地把人招進來，顯然是缺人到了極點。

法國VS葡萄牙上半場比分1:0.

中場休息的時候，多數球員都流露出了不甘的情緒，也許其中還夾雜著幾分無奈的苦澀。保羅·本托眉頭微微鎖起，但依然保持著鎮定。他沒有急於做出調整，而是仔細地觀察著他的球員們。第三十分鐘替換阿爾梅達上場、並且與納尼換位的伊利克森·薩米特正神情沮喪地站在葡萄牙隊長身邊揪自己的頭髮，腳尖用力地戳著地板，好像在低聲地說著抱歉。

上半場第41分鐘，回撤中場協防並成功截斷對手傳球的克里斯蒂亞諾出人意料地給出了一個三十五米長傳，目標是正在對方禁區內越位線附近徘徊的伊利克森。這本來會是一次非常精彩的助攻，但是悲劇發生了——克里斯蒂亞諾傳球瞬間，伊利克森心靈感應似的後退兩步準備接球，而法國隊的倒數第二個防守人同樣往前跨了一大步……就這麼一跨，法國後衛直接憑藉反應速度和腿長的優勢越過了小蝴蝶，並使得裁判判定他的接球越位。而之前的比賽里，也是這個法國後衛數次通過相對伊利克森十分明顯的速度優勢，兩次解圍了他一旦接到就會形成的威脅球。

保羅·本托很欣慰地看到，越來越有隊長風範的葡萄牙巨星雖然難掩面上失望，但還是開口鼓勵了隊友們，告訴他們下半場一定會取得進球的。他甚至主動揉了揉小蝴蝶伊利克森的金髮，示意對方不需要有心理負擔。看到兩位前鋒之間親密的互動，保羅·本托終於下定決心，開口宣佈道：「下半場變陣。」

「我們試驗一下532：納尼回到原來位置，伊利克森去打右邊後衛，多用四十五度斜長傳。克里斯蒂亞諾，發揮你的速度優勢。后場全體做好防守封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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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克森心不在焉地給自己補充了水分，他的注意力從本托先生開始教導后場球員那刻起便開始渙散：在錯過之前那個傳球的時候，伊利克森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隊長很失望很失望。

和旁人一樣，伊利克森並不習慣去剖析自己的心靈。年輕的男孩也許清楚自己的性格里缺少了一些普通人應該具有的東西，但他向來不去關心，不去在意。同樣的，伊利克森雖然聽說過、也相信這樣的說法，「有一些人之間天然就有著奇妙的緣分」。然而他過往近二十年人生中的每一段人際交往都很模糊。

伊利克森能夠拿出「友善」之類的形容詞貼在以前認識的人身上，但是他們真實的形象對於他而言卻始終是很不清晰的。從來沒有與哪一個人的相識能夠讓伊利克森立即想起那句話，直到他認識了克里斯蒂亞諾。

有一些人之間天然就有著奇妙的緣分——比如伊利克森和克里斯蒂亞諾。

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從第一眼開始，伊利克森就清楚克里斯蒂亞諾對他而言是個極為不同尋常的存在。這種不同尋常感的產生並不是因為對方的出場具有什麼特別的儀式感，也不是因為對方在球場上的表現多麼的熠熠生輝……不，那些全部都不是真正使得克里斯蒂亞諾對伊利克森而言尤為不同的與這些無關。

那是一些更為深層的東西——僅僅是在伊利克森看見克里斯蒂亞諾的第一眼，他就感到自己想要……自己需要去結識那個人。這種慾望突如其來，直擊心靈，震蕩魂魄。伊利克森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是他想要認識克里斯蒂亞諾。

他對克里斯蒂亞諾說了謊。伊利克森來到葡萄牙的初衷就是為了克里斯蒂亞諾，他希望結識這個男人——冥冥中他感到這就是那本葡萄牙護照對自己的意義。

然而又是克里斯蒂亞諾身上的什麼打動了他呢？伊利克森感到自己很難弄清楚這點。他想起數個星期以前，他坐在巴塞羅那的替補席上，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到了那位當世巨星的登場。克里斯蒂亞諾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火——他如同一團狂烈燃燒的火焰在他眼前、在整個球場上呼嘯而過。但他又不是那種明亮活潑的火焰。他是壓抑過後噴發的火山，暴烈而狂喜，同時蒙著深厚的灰暗煙塵。

儘管克里斯蒂亞諾生活中也許顯得很開朗，那些明亮的笑意也的確發自內心。但是球場上那一瞬間從心底噴發的、燃燒已久的火焰——伊利克森感到那才是最為接近觸動他的東西，儘管兩者事實上依舊有所區別。觸動伊利克森的那種東西埋得還要深，還要難以觸及。而那火焰也僅僅是表面罷了。

直到在葡萄牙的街頭，那對溫暖明亮的棕色眸子注視著他的時候，伊利克森才恍然明白了一直以來是克里斯蒂亞諾身上的什麼觸動和吸引了他——那是一種非常純粹的感覺，近似於他自身的氣息。克里斯蒂亞諾心底不僅有熱烈的火焰，還有著晶瑩純粹的快樂……那份快樂埋得很深，並且蒙了塵，大多數時候只能借著憤怒灼燙的火山岩漿向外噴涌。但是它一定存在，「彼得·潘」就在那裡。

一份純粹只能被另一份純粹所打動，伊利克森幾乎是本能式地靠近了克里斯蒂亞諾……接著他發現他並不滿足於這份靠近，伊利克森想要將克里斯蒂亞諾那份純粹的快樂從心靈深處取出來——這已超出意願的範疇，成為強烈的本能了。

就在他們於球場上短暫的幾個心靈相通的瞬間，非常奇妙的，伊利克森體會到了克里斯蒂亞諾的心情。葡萄牙逢法整整三十七年不勝，而身為國家隊隊長、又參與其中近十年的克里斯蒂亞諾，那種深深的沉重感與不甘的憤怒，以及巨星天生的責任感……這些東西東西，尚未經歷那些挫敗的伊利克森不一定能真正理解，然而這並不妨礙他想要為自己的隊長做點什麼的迫切心情。

他想要為葡萄牙帶來一場勝利——只有從內而外、徹徹底底的勝利才足夠讓克里斯蒂亞諾心安理得地享有快樂。彼時的伊利克森尚未真正明白自家隊長永無止境的求勝欲，但他也已經接觸到了那個開關。將來的他們將會徜徉在數不盡的勝利之中，露出底氣充足的輕鬆微笑。而現在這對剛剛接觸不久的搭檔，面前僅僅是一支法國隊——那也沒什麼大不了。

伊利克森喜歡克里斯蒂亞諾，而克里斯蒂亞諾需要勝利——那麼他們就將得到勝利。

這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

「在想什麼？」伊利克森沉默的時間太久，以至於在本托先生結束戰術指導之後，已經調節好心情的克里斯蒂亞諾會專門走過來關心他。葡萄牙國家隊隊長臉上帶著熟練但足夠真誠的笑意，幾乎是習慣性地抓著自己的頭髮——他沒有補抹髮膠，這體現出他情緒實際上沒那麼放鬆。然而賽前抹上的髮膠實在夠厚夠多，以至於克里斯蒂亞諾隨手抓抓就又一次定了型。

克里斯蒂亞諾同樣很喜歡愛哭鬼小蝴蝶——當然他不會承認這裡面有自己也曾（劃掉）是個愛哭鬼的因素。他拿出的是一種略帶放鬆的閑談姿態，這顯然有助於幫助初次上場的年輕球員平靜下來。而伊利克森接收到了這份善意。

「在想怎麼跑的更快。」伊利克森也笑了笑說道，上半場他因為速度問題沒能接到兩個威脅傳球——當然，這裡面也有磨合時間不夠、隊友還不了解伊利克森跑動速度的因素。但是隊友顯然是按照普遍跑動速度傳的球，這也很能說明伊利克森在速度上的弱勢了。小蝴蝶說完這句話就站了起來，用動作打斷了隊長即將出口的勉力——他的手抓住克里斯蒂亞諾一撮翹起的頭髮，感到硬邦邦的就笑了：「隊長你總是抹這麼多髮膠。」

克里斯蒂亞諾對於做髮型（抹髮膠）的熱愛舉世皆知。而帶有自戀屬性的葡萄牙人在這一刻福至心靈，做出了和數日以前梅西一模一樣的決定——他決定講個笑話。

「髮膠可以減少風的阻力，使我跑得更快。」克里斯蒂亞諾一臉嚴肅地說道。

很顯然，這個笑話比梅西先生的成功多了……然而唯一的聽眾伊利克森並沒有笑，反而是克里斯蒂亞諾被自己的話提醒到了什麼，棕色的眼睛越來越亮。

小蝴蝶眨眨自己的藍眼睛，突然之間有了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