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親人(捉蟲)
「小姐,你終於醒了。」
「青瑤,快去通知夫人,就說小姐醒了。」
一個丫鬟手上端著一個黃銅臉盆,看到此刻正坐在梳妝台前的顧如是,驚喜地喊道,顧如是從怔忪中回過神,看著站在門口,看上去還極其稚嫩的小丫頭,眼前瀰漫起水霧。
「嘭——」碧袖把臉盆隨意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緊張地跑到顧如是的面前:「小姐,你是不是還難受啊,奴婢扶你到床上去躺會,等會夫人就過來了。」
顧如是獃獃的,看著碧袖在那忙得團團轉,透過碧袖攙著她的手掌,透露出來溫熱的體溫,意識到,自己真的重生了,重生回到了還未出嫁前。
她記得,自己將碧袖送走了,就用三尺白綾,結束了自己的性命,父親的死有她的原因,她無臉再見娘親和哥哥,而且,接連丟失肚子里的孩子,實在是讓她身心俱損,可以說,在知道父親的死訊后,她就已經存了死志。
顧如是躺在床榻上,閉著眼睛思索,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呦呦可是醒了。」
以往一直都端莊得體的顧氏長媳簫見素此刻步履飛急,推開門快速地走到顧如是的床邊,握著她的手激動地說到。
「娘——」
顧如是看著眼前這個打扮華貴,孤高冷艷的娘親,她有多少年沒有見到娘親了,顧安安覺得有些委屈,終究還是忍不住淚眼婆娑地撲進對方的懷中。
簫見素見女兒無緣無故哭了,只以為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女兒受了什麼委屈,鳳目一凜,眼底閃過一絲冷光,拍了拍閨女不斷抽泣顫抖的脊背,小聲安慰道。
「呦呦這是怎麼了,受了什麼委屈告訴娘親。」
她簫見素的女兒可不是好欺負的。
顧如是咬著下唇,她怎麼敢告訴娘親,自己的那些經歷。
「沒有人欺負我,我就是做了個噩夢,噩夢裡爹爹和娘親都不要呦呦了,呦呦害怕,這才忍不住哭鼻子了。」
顧如是的聲音有些啞,又帶著一絲少女的脆甜,說著,就像是害羞一般,往簫見素的懷裡又擠了擠。
簫見素聞言笑了:「你呀你,爹娘怎麼會不要呦呦呢,呦呦是爹娘的寶貝,娘就是把你兩個哥哥都丟了,也不會不要咱們呦呦。」
簫見素沒有懷疑,以為女兒真的做了這樣一個噩夢,畢竟呦呦的性子一直都是那麼愛嬌,受不得一點委屈,這毛病,是她和顧遠舟寵出來的,對她來說,被女兒歪纏著撒嬌,是一個甜蜜的負擔。
「夫人,韓大夫來了。」
碧袖帶著一個鶴髮白須的老人站在門口,音量稍微提高了些,向裡頭的簫見素通報。
顧如是有些納悶,大夫?為什麼要找大夫過來。
「韓大夫,你快來替小女診脈。」
簫見素看到大夫來了,又恢復成了以往那個高高在上的宗家貴婦,神情高冷端莊,額首示意丫鬟帶著那個老大夫進來。
那個大夫很懂規矩,一路都低著頭,不敢隨意張望,等到了床榻邊上,打開醫箱,從裡頭拿出一個軟墊和一塊帕子,讓顧如是的手墊在軟墊上,在用乾淨的帕子覆蓋在她潔白的皓腕之上,這才凝神診脈。
「小姐脈象平穩,已然大安。」
大夫閉著眼細心感受著脈象,好半響,才開口回答道。
「大夫,那你可看出來小女無緣無故昏厥的原因?」簫見素又追問了一句,透露出死死緊張。
「這——」大夫停頓了片刻,「昏厥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我觀小姐脈象,並無任何不妥之處,夫人若是擔心,在下可以給小姐開一些補氣養血的葯膳,還能起調養脾胃的作用。」
現在世家的小姐都是嬌養著的,吃穿用度最是小心不過,一般來說,除了娘胎裡帶來的問題,很少會有不足的地方,就韓大夫診脈的情況來看,顧家小姐脈搏穩健,會忽然暈厥,真是個奇怪的問題。
簫見素讓丫鬟帶大夫去開方子領賞金,心中還是隱隱有些不安,準備到時候修書一封,讓她娘把金嬤嬤送來,金嬤嬤精通醫理,略通毒術,有她在呦呦身邊,她也能更放心些。
「娘,我這是怎麼了?」
顧如是還是暈暈乎乎的,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她到底重生到了哪個時間點,怎麼她對這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還說呢!」
簫見素點了點閨女秀挺的鼻尖,「前頭還好好地在靈隱寺上香,后一秒,你就昏過去了,可把娘嚇壞了。」
簫見素至今都心有餘悸,一開始她還覺得女兒是不是中了什麼暗招,可是什麼都沒查出來,她才相信這只是意外。
「靈隱寺?」
顧如是皺了皺眉,在她及笄前,娘親似乎特地帶她去了香火最鼎盛的靈隱寺求籤,只是當年,似乎並沒有發生她昏倒這件事,難道,真是因為這個,導致了她死而復生。
顧如是的眼底閃過一絲探究,想著改日一定要再去趟靈隱寺,探探究竟。
「娘,聽說呦呦醒了,她好些了嗎?」
站在門口的是顧如是的二哥顧容蘇,不同於大哥顧容蒼是個喜歡舞刀弄槍的莽夫,老二顧容蘇是個讀書讀呆的老學究,最愛之乎者也,顧如是被寵壞的跳脫性子,沒少被他逮住念叨。
可偏偏念叨歸念叨,該寵的時候,顧容蘇也絲毫不留餘力。
此刻他就站在門口,拘泥於禮節,沒有進來。
顧容蘇身高約八尺,穿著一襲淡青色儒袍,外衫是同色系的輕紗,上頭綉著綠竹,他的頭髮用發簪固定在頭頂,因為父母雙方的良好外貌,顧容蘇也稱得上是個端方君子,皮膚白皙,沒有時下公子喜歡塗脂抹粉的習慣,乾淨清澈,唯獨那美人尖的髮際線到是給他增添了一絲異樣的魅力。
只是顧容蘇那古板的性子,再好的外貌放他身上都是白瞎,難得有個膽大的世家貴女被他的樣貌吸引,終究也還是會被他那一嘴說教的本事嚇跑。
「二哥!」
顧如是聽到二哥顧容蘇的聲音,下一秒又快哭出來了,當初二哥說衛頤不好,她還小心眼的和二哥置氣,直到出嫁前,都沒有再和二哥說一句話,要是知道將來發生的那些事的話,她一定不再任性,傷了那些真正關心她的人的心。
「容蘇你進來吧,你再不進來,你妹妹就不消停了。」
簫見素看女兒一副要從床上爬下來出去的模樣,趕忙按著她,對著那個老學究二兒子說到。也不知道呦呦今天是怎麼了,以往她不是最煩她二哥的說教,總是像老鼠躲著貓一樣的躲著他的嗎,怎麼今天,這麼積極的想見她二哥了。
顧容蘇看門的另一邊就是妹妹的閨房了,最為一個成年的哥哥,他是不該隨意進出的,可是現在母親都開口了,這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老學究在心裡給自己找了各種理由,終於說服了自己,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
接到妹妹出事的消息,他第一時間就從書院趕來了,此刻即便知道妹妹沒事了,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既然如此,那還是看看才能徹底安心。
「二哥,我好想你啊。」
顧如是一個熊撲,撲到二哥的懷裡。
「古人有雲......」顧容蘇看著往日躲自己還來不及,今日卻對自己如此親熱的妹妹,心裡還是一陣暗爽的,可是高興歸高興,他那說教的毛病還是改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
顧如是一聽二哥那口頭禪一出,立馬汗毛豎起,雖然好些年沒聽了,但是她依舊記得二哥那喋喋不休念經式說教,在他開口前,打斷了他的話。
「二哥,我頭暈——」
顧如是捂著腦袋,一副嬌不自勝的模樣,心中暗罵自己怎麼忘了二哥這一毛病,真是一重生就昏了頭了。
「呦呦頭疼,我讓下人去找大夫。」
果然顧如是苦肉計一出,顧容蘇就忘了想要說教的事,眼底透著絲絲緊張。
「不用不用,就一點點,現在已經好了。」
顧如是又不是真的頭疼,哪裡會讓二哥真的去找大夫過來,看著二哥較真的模樣,只能向一旁的娘親求救了。
都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簫見素哪裡會看不出女兒的窘迫,微笑著搖搖頭,兩個小冤家。
「大夫剛剛來過,替呦呦開了滋補的方子,應該沒有大礙了,呦呦剛醒,還是得讓她好生修養一番。」簫見素扶著不安分的女兒躺下,對著一旁的顧容蘇說到。
「既然如此,那就讓呦呦好好休息,娘,你切不可因為自己對呦呦的擔憂,耽擱呦呦病情的恢復。」
簫見素撫額,看著一臉誠懇的兒子一陣頭疼,這樣的性子,真能找到媳婦嗎?
「行了行了,娘不耽擱你寶貝妹妹了,你也別在這呆著了,和我一塊離開吧。」這個兒子也不知道像誰,他們家裡也沒人這樣啊。
顧容蘇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對一旁的丫鬟叮囑了幾句,這才和簫見素一塊離開。
顧如是躲在被窩裡,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躺過一陣暖流。
閉上眼,顧如是雙手緊緊攥緊被角,真好,一切都能重來,家人都還安好,這一世,她絕對不會再愛上那個男人,相反,她要看看,沒了她顧如是,那個男人,能走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