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馮默風(5)
「嗒、嗒。」
船艙里的帘子在眾人的期待下掀開,首先看到的,並不是那位唱戲的人,而且一隻深紫色的拐杖。
方才的聲音,便是它發出來的。
幾位公子哥有點好奇,即使剛才已經聽船家說過,船艙外面並不是女子,還是忍不住提起了好奇心。
接著一位跛腳的青年人走了進來。
說他是青年人似乎也不對,因為他的發色完全不同於尋常人的黑色,而像是垂垂老矣的長著,皆是花白。但他的臉看起來又是那麼年輕,五官精緻地不像話,卻又帶著成熟男人的溫潤,不會讓人認錯性別。
「幾位有禮了。」男人向他們微微頷首,神色很冷淡,卻讓人覺得理應如此。
他的聲音同樣貌一般溫和醇厚,完全無法想象,剛才的戲,是由這麼一個人唱出來的。
范湍湍忐忑地看著他們,咋滴啦?不會真的要被打吧?
這間船艙里總共是三個男人,其中兩個看起來三四十歲,另外一個要年輕一點。兩個年紀大一點的看起來倒是地位稍次,從他們坐的位置就能看出來是以那位年輕人為尊。
後面還有另一間船艙,裡面有五個人,范湍湍就是從那邊走出來的。
「先生請坐。」那位年輕公子道,「方才先生唱的可是唐代的《鶯鶯六么》?」
范湍湍但笑不語。
那位公子看了看外面,嘆了口氣道:「我姓王名寬,這兩位是王叔和李叔。我們本是汴梁人士,家中小有錢財,只是十幾年前,金人一朝侵入,不得不背井離鄉,遠走江南。如今又行至汴京,又聽聞先生一曲,難免有所感慨。」
范湍湍點了點頭,她都沒發現,原來已經到了開封府。
范湍湍笑道:「公子請在下過來,難不成是想聽在下唱曲兒?」
王寬搖搖頭,「我本是生氣的,如今國難當頭,卻仍有人談這些情情愛愛,這與當年的□□遺曲又有什麼區別?」
范湍湍覺得有點耳熟,她想了想,這人說的應該是那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能不能不要這麼引用啊喂!她的腦迴路快要跟不上了……
他繼續道:「只是如今一看先生氣度,實在是不像那些下九流之人,倒像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豪傑!如今見得先生一面,在下心中鬱結便好像散了,似有茅塞頓開之感。」
范湍湍一口氣憋在心裡,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不知這位公子將要去往何處?」范湍湍趕緊叉開這個糟心的話題,問道。
「某是要回岳陽的。」他老老實實答道。
「在下正好想去臨安,若是可以,路上能否做個伴?」范湍湍說道。
「求之不得!」
范湍湍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現在和這些「古代人」交流起來越來越順暢,不少名詞更是一提就懂。她之前看的書不少,有了這樣的大環境,慢慢地就回憶起來了。
然而她卻依然覺得自己是個弱雞,慫地一批。
「在下家裡世代經商,如今小有田產,不知先生是做什麼的?」王寬問道。
范湍湍想了想,她也不好說自己是個鐵匠,她又不會打鐵……范湍湍笑道:「如你所見,我就是個優伶。」
王寬搖搖頭,哭笑不得道:「先生莫言唬我,您言談之間沒有半分伶人媚俗,更不像是在意下九流的人,怕是故意這樣說,好叫人退卻。」
范湍湍憂愁望天,她的內心非常失望。她忘了這裡的戲子地位很低,然而最讓她傷心的是,上一個世界雖然呆的不久,她確實是演過戲子的,雖然就登了那麼一次台,現在竟然有人不信!
她的演技就那麼差嗎?
范湍湍開始懷疑,在楚留香和李紅袖他們的眼裡,她到底是個什麼形象了……
范湍湍不知道原主叫什麼,只知道他姓馮,乾脆就取了自己本名中的一個字,對外稱作馮湍了。
南方的風很溫和,很濕潤。
他們水路轉陸路,在江蘇那邊分開了。
沒有認識的人在身邊,范湍湍膽子大了些,那顆蠢蠢欲動的心開始復甦。
她已經記不清當年許下了穿越之後要實現什麼願望,但是現在她想做的事情超級多!
她想買個小院子,再養只貓,如果能有個顏值高一點的小哥哥就好了。
她還想學武功到處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她還想穿美美的女裝!穆念慈和黃蓉穿著都超好看的!
前兩條不太好實現,先放一放,穿女裝這件事情,范湍湍還是能做到的……
她現在還不到臨安,只是在嘉興,離著臨安也不遠了。
范湍湍找了間小客棧,提著布兜里的衣服和胭脂水粉住了進去。
她興奮地脫掉外衣,忽然想起個事!古代好像,並沒有文.胸?她一直以男人的身份生活,怎麼可能知道那玩意?
反正她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就沒有解開纏住胸口,當做裹胸用的白布,直接褻衣外面套中衣,中衣外面套外衣。
為了配合白髮的形象,范湍湍特地買了一套仙氣十足的白衣。
都說女要俏一身孝,武俠世界俠以武亂禁,本來就不怎麼講究這個,沒見黃蓉一身白,穆念慈一身紅都沒人說什麼嗎。
不過男要俏後面是啥來著?一身黑?不不不,不是這個字,一身皂?
范湍湍胡亂地想著,一層一層穿著身上的衣服,最後深吸一口氣,用力把腰上的帶子一勒,爭取把腰弄得看起來更細一點。
穿好之後,范湍湍看了看自己的腰,覺得很滿意。
那麼細……
她把兩隻手放在後腰,差一點就能把整個腰包住了。
幸好胸小了點,要不然這裡三層外三層地,得多臃腫?
范湍湍穿上最外面那層輕薄的紗衣,坐在鏡子前準備弄頭髮。
她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又低頭看了下衣服,然後又看了眼自己。
看起來,好像,還是個男人的樣子?
不管了,先弄頭髮!
她會的古代髮型不多,而且這裡也沒有橡皮圈之類的東西,范湍湍只好把頭髮紮起兩小縷麻花辮,盤在頭頂用好看的簪子固定住,剩下的頭髮披散在身後。
她看著鏡子里爺們十足的自己,心想見證奇迹的時刻要到了。
范湍湍拿出胭脂水粉,先在手上研究了一下該怎麼用,然後才開始上手。
她怕疼,不想拔眉毛,特地弄了把小刀。說來也奇怪,她現在的頭髮明明是白色的,眉毛卻不是,只是比其他人的看起來顏色稍淺了一些,還挺好看的。
畫好眉毛之後范湍湍的氣質就柔和了下來,有那麼點雌雄莫辨的感覺了。
她把水粉塗在臉上,把原本的輪廓修飾柔和,再用胭脂點唇,這才看起來好了一點。
如果能把頭髮染成黑色的就更好了。
范湍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她想了想,又加了淡粉色的眼影和腮紅。
好看。怎麼她現代就沒發現原來自己可以這麼好看呢?
范湍湍拒絕承認是因為她太胖了。
她問系統:「系統我美嗎?」
系統很給面子地說了聲「美」。
范湍湍問:「如果我這樣出去被人看到了,算不算是任務失敗?」
系統說:「沒有認出身份,不算。」
范湍湍簡直要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了。她本來就是一個妹子,現在只是穿女裝都這麼興奮,范湍湍替自己感到悲哀。
她端著高冷女神范,拄著拐杖到樓下走了一圈,清晰地聽到了抽氣聲。
她剛要為自己的美貌感到得意,就聽到了一個不大但是很沉穩的聲音,那聲音充滿了凝重與疑惑:「這又是哪家妖女?」
范湍湍:「……」
做個妹子太特么不容易了!
她看了那人一眼,發現是個樣貌平凡,但是一看就覺得是正人君子的那種人。
以貌取人真的不好,真的。
范湍湍忽然笑了,她力圖笑出那種傳說中冰川融化,春暖花開的感覺,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溫柔一點。
她把玩著一縷頭髮,用自己的少女音軟軟地問道:「我怎麼就是妖女了?你若說這發色,那也由不得我啊。」
「哼,行為放蕩不知廉恥,還說不是妖女!」那人雖然嘴上這麼說,卻撇過頭去不肯看她了。
范湍湍笑了兩聲,沒再理他。
這時卻有另外的人說:「閣下自己心性不穩,如何怪得了別人生的貌美?」
客棧底下炸開了鍋,范湍湍趁機溜了出去。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瘸腿,也習慣了別人的注視,但是換了女裝卻有一種,現在他們看到的是真實的自己的感覺。
范湍湍還是害羞了。
她正打算回去,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馮默風?」
這人動作太快,范湍湍都沒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她被嚇了一跳,正想著要說點什麼,那人忽然放開了她。
「姑娘對不住,是我弄錯了。只是姑娘與我一個徒弟,實在是太過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