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燦如飛星(八)
「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這東西。」詫異間,慕容垂也落了下來,想是毒性已發,落地的時候踉蹌了一下,頗有些不能自控。
「這個……怎麼辦?」秦陌面色古怪的盯著慕容垂,合歡蛇雖然沒有什麼太大毒性,卻是生性奇淫,被這東西咬中,非交合不能解其毒。
若是一男一女落在谷中,少不得一番綺麗艷彩,沒準還能成就一段傳奇佳話,可如今他們兩個大男人在這谷中……
越往下想下去,秦陌臉色越是古怪,一雙眸子盯著慕容垂,居然現了幾分戒備:他總不會將主意打在自己頭上吧?若敢那樣想一分半毫,可別怪他翻臉無情,就算他救過自己的命,也敵不過這等褻瀆。
慕容垂兩頰微微泛紅,被毒性蒸出些許胭脂色,看到秦陌不說話,只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先是一愣,既而立刻明白秦陌在想什麼,不由苦笑道:「二皇子,你想到哪裡去了?」
就算交合,也是陰陽相調,方能解此毒性,兩個大男人家,又能抵什麼用?
扶著石壁微微喘息了一口,面上紅暈越發明顯,彷彿身上都要冒出裊裊的白煙來,轉頭看向秦陌快速說道:「二皇子,在下自幼曾在百草靈湯中浸泡過,對毒物頗有抗性,這合歡蛇毒性雖異,可只要能讓在下在寒潭中泡上些許時候,應該就會無礙。只是在下如今體內如焚,肢軟無力,恐怕走不到那寒潭邊上去,還請二皇子助我一程。」
秦陌聽到慕容垂這麼一番話,面上神色總算鬆懈下來,可轉念就想到慕容垂之所以會中合歡蛇毒全是自己所害,可自己方才還有那等小人之思,臉上就有些不大好看,當下也不多說,輕咳了一聲,走到慕容垂身邊,拉起他的一隻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另一隻手又環過他的腰牢牢扣住。
這等姿勢本來再正常不過,可是當手扣上慕容垂的腰之時,秦陌只覺得手下腰身勁瘦,觸處無半分余綴,比起那些女子豐腴來說,竟是別有一番滋味。
「多謝二皇子。」到了如此地步,慕容垂居然還能漾出笑意,轉頭對著秦陌輕聲開口,卻不料呼吸炙熱,在在噴在秦陌頸邊耳上,讓秦陌本就有些莫名的心思更多幾分蕩漾。
側目望去,只見慕容垂一張本來平淡的面容在暈紅渲染下,肌膚透徹,嫣紅婉轉,眉梢眼角都帶了幾分琉璃似的透明,微微一笑,更顯得唇紅齒白,百媚憑生。
熾熱的體溫隔了衣物絲絲傳遞到兩人緊貼的身體之上,讓人燥熱難當,秦陌只覺體內轟的一聲爆炸開來,自己的體溫急速升高,竟比中了合歡蛇毒的慕容垂還要高上幾分。
一時間心頭惱怒莫名,將一腔怒氣全對著慕容垂髮出去,怒聲喝道:「哪那麼多廢話!」便轉過臉,再不肯看他一眼。
半架半扶著慕容垂的身子,快速向著寒潭邊走去。雖然不看他,兩人走路間身體碰撞仍是不斷發生,秦陌只覺心頭邪火越來越盛,卻又不知從何而來,好不容易到了寒潭邊,竟是連說也不說一聲,架著慕容垂一併跳了進去,在潭中激起好大的水花。
慕容垂本以為秦陌會在潭邊放下自己,再慢慢走進去,卻料不到秦陌這般心急,一個站立不穩跌坐在池水中,濺了一頭一臉的水花。
勉強掙扎著站起來,看著秦陌無奈笑道:「二皇子讓我自己進來就好,何必將自己也弄的一身濕。雖是夏季,這晚間涼氣也是不可小覷。」
冰涼的潭水加身,秦陌滿頭滿腦的那絲熾熱總是緩下了一些,將身子整個埋在水中,暗自思量,難不成這合歡蛇的毒性這般強烈,只是接觸一下而已,居然就能傳染到我身上一些?
此時秦陌全然弄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全身發熱,只將過錯全部歸結到那蛇身上去。可憐合歡蛇背了千載淫名,卻白白的為人頂了這麼一口大黑鍋。
從水中冒出身來,看到慕容鬢髮盡濕,滿身狼狽,不過面上的紅暈卻是退下了一些,想來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並不錯,這小小的合歡蛇毒的確奈何他不得。
當下也不理慕容垂的問話,轉身往岸上走去,冷聲說道:「你在這裡泡著吧,我上去生點火。」
「多謝二皇子了。」慕容垂絲毫不在意秦陌的態度,仍是好脾氣的道謝,然後找了一個水淺些的地方,坐下來剛好能到胸部,盤膝結印,靜靜的運轉心法,借著這潭水之寒,驅逐體內的合歡蛇毒。
兩人折騰了這一會兒,天色早就黑了下來,秦陌自覺被慕容垂害的也沾上一點毒性,又弄的全身濕嗒嗒的,本想不管他,徑自在山洞中生了火烤乾衣服睡覺,可想來想去,心頭怎麼也放不下那個總是揚著一張笑臉,眸子如星辰一般的青年。
柴禾堆了一半,又立起身一腳踢開,惡狠狠的說道:「本皇子欠你還是怎麼的?」
袍袖一甩,卻是一直走到寒潭邊,才找平坦的地方架了火堆生起篝火,從那地方只要一斜眼,就能看到潭中借寒氣趨毒的慕容垂。
慕容垂自進入寒潭之後,就一隻閉眼打座,專心應付著身上的毒性,隨著體內氣息運轉,依稀可以看到周身水中緩緩逸出一絲淡青色的東西,然後又隨水飄散,而慕容垂的面色,也隨著這些淡青色物質的離去,越發變的瓷白起來,仿如溫玉一般。
這一次趨毒用的時間可不短,秦陌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木棍撥著篝火,目光時不時的往慕容垂那裡瞟上一眼,到了二更時分,天空中烏雲散去,月亮如銀盤一般,明晃晃的掛上天空,將一片谷地照的如積水空明,波光蕩漾。
秦陌習慣性的又瞅了慕容垂一眼,目光卻猛然定在他的臉上,再也移不開。
青衣的少年閉目坐在一泓粼粼泉水之中,柔黑髮絲從肩頭直垂而下,在水中柔柔飄動,如蜿蜒的水草,月光照射在少年如玉般的面龐上,又淡淡的散射開來,彷彿為少年披上一層暈彩的輕衣。
少年的呼吸平穩,胸膛隨著呼吸在水中緩緩起伏,一舉一動間,竟彷彿暗合了天地的某種規則,讓人心生聖潔之意。
握著撥火的棍子傻傻的看著水中的慕容垂,直到火中的木柴發出噼啪一聲輕微爆響,秦陌才猛的回過神來。
察覺到自己方才那等近乎痴傻的狀態,心頭又是一層惱意上涌,猛的站起身來,將手中的燒火棍子用力扔到慕容垂身邊的水中,大聲喝道:「喂,你到底好了沒?」
然而出乎秦陌的意料,隨著這根棍子攪亂潭中水流,慕容垂的身子竟然隨著水波微微一斜,然後直接跌進水中。
這是什麼狀況?
秦陌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一燒火棍所釀下的不可思議的效果,呆了一瞬,才猛的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隨手扯下自己的外衣,幾步躍進水中,一把將他撈了上來。
離近了看,才發現慕容垂面上的紅暈早己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慘白之色。伸手摸了摸慕容垂胸口的溫度,秦陌不由氣的咬牙切齒:「這個笨蛋,受不了就上來,哪有這樣把自己凍暈過去的?!」
吃力的將慕容垂拎到火堆邊,伸手往火堆里又添了幾塊柴,拿著自己的衣服剛給他披上,卻看到慕容垂身上還濕淋淋的滴著水,若是這樣給他蓋上,蓋了也是白蓋。
咬著牙開始動手撕扯慕容垂身上的衣服,秦陌肚子都快要給氣炸了,想他蒼梧二皇子瀟洒多年,幾時這麼伺候過人?
三兩下將慕容垂身上的衣服扯下來,目光落處,卻發現這人的一身皮膚出奇的好,光滑細膩,就算比女子都不遑多讓。
「這人,投錯胎了吧。」匆匆一眼掃過,秦陌不滿嘟噥著,手中卻是極快的將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將他放在火堆旁,又動手在他四肢和胸背處快速推宮過血,好幫他恢復體溫。
足足弄了小半個時辰,慕容垂才輕輕的恩了一聲,慢慢睜開了雙眼。
目光茫然的四下望了一圈,只見到秦陌光裸著上身,正凶神惡煞的瞪著他。眨了眨眼睛,慣性的未語先笑,開口問道:「二皇子,你怎麼……」
「你個笨蛋,獃子,豬頭!成心消遣本皇子伺候你是不是?池水太冷你不會上來,非要把自己凍到暈死過去?要不是本皇子在這,你早就做個糊裡糊塗的凍死鬼了,你給我好好的記著本皇子的大恩大德!」
根本容不得慕容垂多說,秦陌上來就是一頓狂轟濫炸,他活了這麼多年,最沒風度的也就是今天了。
慕容垂一開始被秦陌罵的愣住了,但很快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耐心的等著秦陌罵完,又是露出招牌式的溫和笑意,輕聲說道:「多謝二皇子救命之恩。」
其實慕容垂就算真的凍暈在水裡,以他這麼多年的武功底子,被水一嗆,也自然會醒來,根本沒有秦陌說的這麼嚴重,可是秦陌雖然罵的凶,慕容垂卻隱約聽出,這個原本與他敵對的二皇子,居然是真的怕他就這麼死了,因此他不僅不計較,反而真的認認真真的承下了這麼一份救命之恩。
秦陌看到慕容垂那個笑容,一肚子的話突然之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慕容垂的笑就彷彿是一記雲手,輕而易舉就把他的滿腔怒火牽引到莫須有的地方去。
張了張嘴,突然說不出話來,不由愣愣的瞪著慕容垂的笑容,忽然抓著他身上的衣服一扯,惡聲說道:「還本皇子衣服,我要睡覺去了!」
慕容垂這才發現原來秦陌之所以赤裸上身,原來是將衣服給了自己穿,面上不由更是一笑,這個二皇子,果然並不是表面上那麼凶。
在火邊烤乾了自己的衣服,想了想也沒有再去山洞中打擾秦陌,就著這塊平地躺了下來,將就著睡了一夜。
半夜之時,彷彿有人到他身邊看了一看,不過因為身上實在太過疲累,這山谷中又沒有旁人,也就沒有在意,只是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身旁的火堆依然燃著,明顯是被人加過了柴。
睡醒之後,慕容垂本來說立刻尋路上崖,卻被秦陌虎著臉喝斥了一頓,說是可不想再有個包袱在身邊。
幾日相處,慕容垂也習慣了秦陌的嘴硬心軟,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身體,也就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
直到第三日,秦陌覺得慕容垂的身體己經恢復的差不多,這才好好準備了一番,正式尋路上崖。
這一次因為準備充分,二人又有前次的經驗,倒並沒有出什麼問題,很順利的就來到了崖上。
站在崖頂四下望去,天高海擴,煙霞繚繞,秦陌不由深吸一口氣,狠狠一腳將一塊大石踢到崖下,以出這些天來胸中莫名憋悶的一口惡氣。
「二皇子,己經脫離險境,你我也該就此分別了。」重回人間,慕容垂也有種心胸一暢的感覺,看著秦陌發瀉的舉動,不由一笑,抱拳說道。
「哼,下次若在相見,本皇子定不會手下容情!」秦陌冷哼一聲,不客氣的說道。
慕容垂輕輕一笑,認真說道:「在下也不會,我視二皇子為對手,若是那樣做,豈不是對二皇子最大的不恭?」
這句話說的誠懇,聽的秦陌心中舒暢,面上卻是再次冷哼一聲,也不告別,轉身向著密林中走去,
雖然在谷中對那個男子有著諸多古怪想法,不過想來一定是環境逼仄,所以才會幻由心生,只要一離開這裡,想必就不會再有那種感覺了吧?
腦中正想著,心頭忽然湧上一絲古怪至極的感覺,一種對於危險的本能讓得秦陌猛的側身,腳尖一點,連續暴退。
就在他側身的同時,林中一支箭矢如長了眼睛的毒一般,飛竄而出,堪堪擦著秦陌的身子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