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少爺歸來
「少爺，今晚有甜香果蔬面點，海味雕花番薯，高湯固元仙菇，金絲菜葉拼盤，據說還有下午剛獵到的鐵背鋼鬃豪豬肉。」侍女說到用餐時滿臉興奮，似乎對晚餐頗為期待，完全沒注意到小少爺的臉色已經由青轉黑。
簡直是黑暗料理的範本，菜品加蔬菜點綴倒罷了，馬瑞很難想象哪個反人類的廚子想出在麵疙瘩湯里添上蜂蜜，想一想都讓人胃部抽搐。
更可笑的就是給食材雕花，也不知道誰想出的主意，難道番薯雕出壽桃的樣子就有蜜桃味？撒點鹽就算海味，那再來點岩鹽豈不是算山珍海味？
倒是第一次聽說鐵背鋼鬃豪豬，不知道烹制手法如何，勾起了馬瑞一絲絲希望：「豪豬肉好吃嗎？」
「梅兒不知道，但鐵背鋼鬃豪豬可是妖獸呢！」說到此處，侍女梅兒更加興奮，妖獸體型巨大，想必今晚院中僕人們也有機會品嘗妖獸了！
妖獸？馬瑞並不是第一次聽說，啟源大陸的傳奇故事離不開三要素，修真門派、神兵法寶、以及妖獸。
在啟源大陸，但凡能像人類修真者一樣吸收天地靈氣的飛禽走獸，一概統稱為妖獸。
人類努力修鍊才能參悟天道，感悟自然，層層遞進，最後修成自在真我。而妖獸不一樣，只要周圍環境合適，活得時間足夠長，幾乎每隻妖獸都有機會修成正果。
楓林城附近沒有靈氣充裕之地，這隻鐵背鋼鬃豪豬當然也不是傳說中的千年老妖，恐怕只是妖獸中最低端的物種，但妖獸畢竟是妖獸，都有些區別於野獸的奇特本領。
像這種鐵背鋼鬃豪豬，身如其名，背部一層鐵甲似的堅硬防護角質可抵禦刀劍之利，其上更有數百根可怕的銳利棘刺用於進攻。如鋼箭似的棘刺，可以輕而易舉射穿十米內沒有防護的捕獵者身體，並且數量眾多，一旦觸發鋪天蓋地，極難閃避，是遠近山林之中出了名不好惹的兇悍之物。
這次能獵到鐵背鋼鬃豪豬，不知道宗族內傷亡如何，想必捕獵過程相當艱辛。
「族內好像很少捕獵妖獸啊？」馬瑞穿越過來兩個月，這才是第一次聽說捕獵到妖獸，隨口問身後的侍女。
「那，那是當然啊……」侍女微微一愣，聯想到小少爺摔下樓時傷著了腦袋，導致最近行為異常，耐心慢慢解釋道：「相傳吃妖獸可以增加靈氣，甚至提升修鍊境界，修真者早就把附近妖獸捕獵的差不多了！如今這天下，除了北莽群山，妖獸都快絕跡啦！」
「哦——」馬瑞拖著長音表示知曉，心中滿是不屑：別看啟源世界這幫人吃得粗糙乏味，但對於好食材的追求倒是不比前世吃貨大國那些喪心病狂的傢伙落後，不吃到種族滅絕不罷休！
正說著話，前院隱隱傳來陣陣呼喝。
「大少爺回來啦！」
「快去通知夫人！」
「來人搬行李啊！」
寧靜的深宅大院忽然紛雜吵鬧起來。
「是兄長回來了么？」馬瑞脫離躺椅直起上半身，斜眼看了看侍女的反應。
侍女滿臉苦澀地點點頭，萬分同情眼前的小少爺，這腦子怕是摔傻了，家裡就兩位少爺，除了您自己，哪還有其他可能？
再過了一會，馬瑞聽到一陣急促腳步聲，穿堂過戶往自己這小院走來。
「阿瑞！」陌生的聲音響起，聽起來頗為開心，接著一個面貌與馬瑞有幾分相似的壯碩青年從庭院樹木后顯出身影，滿目春風笑對馬瑞，搖搖手裡的物件：「快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馬瑞秉承著兩個月以來地習慣，見到任何陌生人都先撓頭不語，一來等對方開口再思量對策，二來提醒對方，這受過傷的腦子不太靈光。
所以馬瑞憨厚地撓著頭，站起身迎上前，勉強擠出幾分笑容：「謝謝兄長！」
伸手接過一個竹制鳥籠，裡面一隻色彩艷麗的小鳥正站棲杠上，驚恐地看著外面的人類。
「不喜歡嗎？」哥哥馬祥有些詫異，平日里弟弟見到自己不會如此平淡。
「那個……我前段時間摔下樓傷了腦袋，有些失憶，兄長莫怪！」在馬瑞印象中，除了前世電視劇里那些二世祖，或者清晨衚衕里七老八十的老頭，養鳥已經淡出了人們視線，所以收到這麼一份禮物自然也提不起興趣，只不過把這種平淡歸咎於了失憶。
「摔下樓？」沒想到馬祥一聽，又驚又怒，喝問道：「怎麼回事！？」
馬瑞幾乎能直觀感受到，以眼前的兄長馬祥為中心，如衝擊波般勻開了一陣空氣漣漪，激起一陣冷風撲向面龐，吹散庭院里的青枝繁葉。
這就是結丹期修鍊者嗎？馬瑞愣在了原地，感覺就像一輛汽車在寒冬季節從面前飛馳而過，捲起了徹骨寒流。
原來修真者可以如此威風八面！馬瑞穿越以來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修真者的手段，與侍女家丁口中劈山斷水的傳說高手相比，眼前馬祥的境界顯然未夠誇耀，但更加真實，也更加激蕩馬瑞修真問道的迫切心情。
「具體我也不太記得了，只聽他們說……」那是穿越前的事，馬瑞也只是聽說了部分，據說這位小少爺摔下來第一時間都沒人發現。
馬祥凌厲的眼神很快轉到了侍女梅兒身上，整個院落的溫度彷彿都涼了一些。
「就是那天，天狗吃月，族長組織大家，去後山別院賞月，小少爺，一不小心就……」梅兒緊張得說話都哆嗦，深怕此事歸責於自己，趕緊安慰大少爺：「郎中說小少爺只是暫時失憶，修養一段時間就會恢復。」
「都說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哈哈！」馬瑞打著圓場，覺得有這麼一個關愛自己的兄長也不錯，也不想再糾纏自己的傷勢，趕緊岔開話題：「梅兒，來把鳥籠擱到屋裡去。」
噤若寒蟬瑟瑟發抖的侍女趕緊順勢逃離院子，拎著鳥籠鑽進屋裡，不再出現。
「還好你沒事！」隨著馬祥緊張地神色緩和，庭院里溫度慢慢回升，哥哥轉而寵溺地埋怨弟弟：「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我就離開三月，居然發生這麼兇險的事故！」
馬祥出門歷練三月，以求鞏固修為，途中遇到天狗吃月的凶兆，還曾笑言不知何方妖魔作亂，沒想到倒霉的居然是自己的親弟弟！
「以後我會小心。」馬瑞擠出笑容，含糊著應聲。
「給我看看創口！」馬祥點點頭，不放心地看了看馬瑞所指的傷勢——腦後的腫脹早已消除，什麼也沒留下。
「對了，聽說兄長你那有山河派的《山河心經》，能借我參考修鍊嗎？」本來馬瑞還不知如何開口借閱，沒想到兩兄弟原來如此親近，想必借來看看也不難。
《山河心經》作為山河派的入門心法，至少比馬氏宗族閣樓里的那些陳年舊書名聲大。前些年山河派弟子下山遊歷時，馬氏宗族為了光大門面，舉薦了當時築基後期的馬祥，雖然當時馬祥沒被收為山河派弟子，但獲得了這本心法作為勉勵。
哪怕僅算入門心法，那也是莫大的嘉賞，標誌著一種榮耀。
一般人自然無法借走，看一眼扉頁都沒可能，但馬瑞忍不住內心的渴望，決心試一試。這些日子修鍊的家族心法進步甚微，也許換一門厲害的心法能有奇效。
「嗯？」馬祥瞪大雙眼，表情變得很緊張，環顧四周一圈，才摟著弟弟的肩膀，疑神疑鬼拉扯到一邊角落，慎重而低沉地問道：「你不就是練的《山河心經》嗎？這都能忘了？」
「哈？」馬瑞徹底傻眼，原來體內這點微末的靈氣就是《山河心經》的功勞？那豈不是說和哥哥修鍊的道法一樣，完全是天賦差異？
這可更加令人沮喪。
「你可千萬別說漏嘴啊！」馬祥猶不放心，嚴肅警告道：「此事只有爹娘與你我知道，千萬不能泄露出去，被山河派知曉了後果不堪設想。」
「哦！哦！」馬瑞連連點頭，怪不得自己問旁人哪裡有修真高級心法，各個都說到馬祥的《山河心經》，原來都不知道馬瑞早已悄悄修鍊。
就憑馬瑞這鍊氣中期的水平，也難怪甚至都沒人懷疑哥哥向弟弟泄露過《山河心經》。
馬瑞倒是能理解山河派不願意本派心法外泄，就好比前世的那些公司培訓文件，即便算不上機密，也只限於內部人知曉，而馬祥目前相當於試用期，都不算正式員工，更不合適外泄文件。
不過也更加印證了馬瑞徹頭徹尾的廢材體質，修鍊同樣的心法，弟兄兩人卻有著雲壤之別。
馬祥察覺到弟弟眼神中流露出的失意與不甘，轉換語氣柔聲寬慰馬瑞：「沒關係的，一切有哥哥在，你就不用遭這份辛苦了！」
馬瑞抬頭看向馬祥，從這位兄長眼神中看出了關愛和……憐憫。
是的，憐憫。
修鍊方面是廢柴，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家人上上下下早已放棄了希望，根本不指望馬瑞有何建樹。
這也是為什麼兩個月以來，父母見到馬瑞努力修鍊都只是淡淡地笑笑，更縱容馬瑞在宗族內翻箱倒櫃，不聞不問。
一切都是源自憐憫，就像是憐憫一條殘疾的寵物。
充滿愛與善良的人類可以關愛寵物，把寵物當家人，願意讓寵物無憂無慮的生活，只要寵物開心，只要不惹禍，只要在限定的範圍內，願意包容寵物的一切。
至於寵物有什麼雄心壯志並不重要，只要主人認為寵物生活幸福，就夠了。
一股悲涼由心而起，馬瑞咬了咬牙，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麼豪言壯語，忽然被闖進庭院的僕人打斷了：
「夫人請兩位少爺正廳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