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討論
陸白昏迷了兩天兩夜,牛家兄弟和吳貴老婆一直守候在床前照顧。當他醒來時,正值深夜,牛家兄弟睡在鋪就草席的地上。
練氣訣默默運轉,體內真氣澎湃,根本不像受過傷的樣子。他放下心來,把比武當日的情形在頭腦中仔細回想了一遍。現在想來,屠堂主的用意似乎不難猜測,乃是試探他來的。一個學武月余的人,能以一戰三,打敗混跡江湖多年的山莊好手,這本身就足夠妖孽的。況且,他詭異的流沙幻影身法,也值得去仔細推敲,到底是自己悟出來的,還是背後代表著某一方的勢力。
仔細考慮妥當,他決定隱瞞。如果有人盤問身法,他就說是自己根據飛雲步悟出來的。在比武之時,他本就大部分時間用的是臨時學來的飛雲步,只是在打敗司徒恨的時候,才用到流沙幻影。左右有金針做遮掩,可以說是憑藉金針刺穴的效力,臨時把真氣渡入到關鍵幾個穴竅,從而達到配合身法進行小範圍閃躲騰挪的效果。
金針之法來自黎州懸壺堂妙手李叔和,被陸白融會貫通,用於武學。關鍵黎州確實有這麼個人物,也確實名聲不小,確實也是死去不久。
打坐到天亮,陸白已是徹底恢復了精氣神,心下一片滿足。吳貴老婆來了,驚醒了地上的兩兄弟,陸白想起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把兩兄弟喚過來,附耳著緊地交代了幾句。
而飛霞峰總壇內一間偏小的議事廳里,也在進行著關於葯園子陸管事的討論。
此間議事廳不大,布置很緊湊,中間三張根雕茶几,隔開了十幾張隨意擺放的椅子。此時,議事廳里有五個人,赫然是比武當日兩座塔樓里的五個大宗師。他們或坐或站,或品茶或踱步,並未因話題的嚴肅而面目深沉。
寒天涯咂下一口茶,問道:「屠總管以為如何?」
屠蛟似沉思一會,肯定地說道:「此子的內力武學,確屬新學乍練,入庄前肯定沒有帶功夫。」
萬千峰介面道:「會不會試探不出來?」
「斷無可能!」屠蛟自負道:「比武場上,我提聚了十成十的功力,就是為著小心起見,是以給他的壓力絕不可能小了去。他若是真的隱瞞了拿手的功夫,在我生死攸關的逼迫下,只會下意識以真功夫來抵抗。」說罷,突然手指箕張,閃電般朝萬千峰抓去。
萬千峰想也不想,立時抬手一搓,精準地點上屠蛟抓來的手掌,氣勁一撞,兩人不約而同身形微顫。
只這一下,在場諸人瞬間也明白了過來,屠蛟是以實際行動來證明他說的話。
萬千峰趕緊繞到秦久悠邊上坐下,笑道:「老子離你遠一點,你的寒冰勁可不是那麼好受!」
眾人莞爾。
屠蛟面無表情,冷冷地道:「若他有我等的修為,或可瞞過我。」
寒天淵緩緩點頭,道:「如此看來,此子當不會是四海堡遣來的。」
「二弟為何如此肯定?」
「大哥試想,若咱們山莊出了一個天縱之才,會年過二十而不傳授任何內功任何武學,只為派去做一個隨時可能暴露而橫死的細作?這樣的手筆也未免太豪爽了!」
「除了四海堡,咱們山莊可說並無要緊的敵人,逍遙閣早不是當初的逍遙閣,則還有誰會遣人來埋伏卧底?」萬千峰沉吟道。
秦久悠輕嗑煙桿,道:「或者,他就是一個沒有來路的普通小子,只恰好於武學很有悟性潛質罷了。」他見眾人沉思,又補充道:「若是真有咱們不知道的敵人遣他來,一來誠如二莊主所說,不教其武功實在難以置信;二來,也斷不會為一些不相干的小事而上比武場出頭,如此暴露自己,豈非十足的蠢貨?那敵人又怎會派一個心性不穩,不懂小心隱藏的人來?」
寒天涯忽然問道:「秦堂主是當世神醫,他那手金針渡穴可有來頭?」
「大有來頭!」秦久悠把煙桿一收,拍腿嘆道。見把目光都引了來,他才笑呵呵說道:「在座都是武學大家,比斗時受了內外傷,都會封穴止傷或止血。其目的是讓真氣避開受創的穴竅,免其運轉不暢。而此子的手法,則同樣,卻是依著世俗醫理的法子。只要會針灸刺穴的大夫,都會這一手,名曰:黃帝八針。此子能配合真氣而行醫刺穴,實在不簡單!」
萬千峰急道:「秦老兒,你說了半天等於沒說,他到底是師從哪個會醫的高手,倒是給我說清楚啊!」
秦久悠苦笑道:「就是最普通的法子,天下會針灸的大夫,都可以說是他的師父,你讓我怎麼給你說清楚?」
「針可有來歷?尋常大夫不會使用金針罷?」寒天涯問道。
秦久悠搖頭道:「有錢顯擺的,用金針的也多了去。實際上,金針並不比銀針的效力好。誰要買金針,任一家大點的醫館也都大把的有售。」
「看來此子是沒有問題了?」
「有問題。」
那四個人的眼光又齊刷刷集中到了屠蛟身上。寒天淵雙眼一縮,道:「怎麼說?」
「屬下前後八次把此子震吐血。」
「嗯,我們都瞧見了你的威風。」萬千峰開玩笑地嘲諷了一句。
「他內力不竭!」
「這怎麼可能!」萬千峰擰眉,旋即又疑惑道:「你是說,你八次都旨在震散他的內力?嘶——」說著他自己卻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要內力渙散一空,那也至少須打坐數日才能把內力悉數練回來。這小子的內力在短短時間內,被屠蛟的重手震散八次?
不僅是他,在座一個個皆是面有詫色。
「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我說謊,一是此子內力不竭。」
寒天淵像是自言道:「莫非此子是道家傳承?」
萬千峰搖頭道:「二莊主難道忘了,此子在入庄前,沒有絲毫內力武學。」忽然問道:「老夜呢?有他在,或可對此作出解釋。」
「夜總管身有要事。」寒天涯緩緩道:「十多日前,屠堂主被十二名夏國皇室高手截住廝殺,錯過了藍字旗拚死遞迴來的信件。遞消息的八個人,有五個身死,從其傷口來看,下手的應是同一個人,且只有一人。另有三人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此次消息事關重大,夜總管便是所為此事出庄去了。」
萬千峰吃驚道:「夏國要與中原開戰了不成?」
寒天淵搖頭道:「平南王此次前來,也是為著此事。並不是朝廷邊防戰事,而與中原武林相關。」
他沒有說出具體的事,萬千峰雖然好奇,也就沒有問出來。
寒天涯笑道:「二弟不說,是因為其實與咱們飛霞山莊並不相干,夜總管也還沒調查清楚來龍去脈。夏國的鎮國重器,雷火玄金鉞於半年前祭國大典前夕被盜,謠傳說是咱們中原武林的某個豪傑,把這件寶物盜去熔了,煉出足足一斤雷火玄金來。」
「那屠堂主怎會被人截住廝殺,玄武堂藍字旗怎會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難道是老夜偷的?」
寒天涯啞然失笑,搖頭道:「先期的消息,我們在夏國的人發現了此事相關線索。而今次或許就是有了確切的消息。那八人,武功不弱,在夏國都擔任著重要的職責,於是也就與咱們擔上了干係。夜總管出去,一是為著查清是誰對他八個下的手,二來也把這則目前無法證實的消息調查一番,好給夏國或者給平南王交代。」
萬千峰恍然點頭,心下卻在想,莫不是這個什麼勞什子雷火玄金鉞,也要像三十年前的生死鼎一般,掀起一場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