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篇 悠然見南山
凌晨6點的城市大多數人都沒見過,學子們卻習以為常。他們晚起晚歸,有時候沒見過一天的太陽,比一般的程序猿設計獅還要苦逼一樣。張悠作為高三的一員當然不能免俗,他畢竟還需要一張高中畢業證。
只是今天比往常要多了一個攔路虎,一個叫南山的女士。
「悠然,你就不能聽聽媽媽的話嗎?跟媽媽去國外留學,去國外生活。」
張悠一陣唏噓,如果不是有心人告知。可能他已經叫出媽媽這個詞了,可惜現在。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今天就直說吧。如果,那誰和你有孩子,你會回來找我嗎?」
南山顯然有備而來,經過幾次的針鋒相對,也有了應對的語言。只是這次,面對直白的提問有些愣神。
「你聽誰說的,這是污衊。誹謗。你是媽媽的孩子,就算我有新的孩子。我依然有照顧你的責任。」
張悠搖搖頭,又繞道之前的話題上了。真理越辯越明,但在這裡沒有爭論意義,「我馬上要畢業了,不能耽誤學習。等我畢業再說吧。」
「媽媽已經幫你請假了,你跟我仔細談談吧,過幾天媽媽有事兒要走了。」腦海里在學習和討厭的人之間抉擇了一段時間,周三或許是可以放鬆的時候,勞逸結合應該是個不錯的借口。咳咳,不錯的理由。
「行,南山女士。你帶路吧。只是,我還沒吃早餐。」張悠指了一下夜色,又指了一下路邊的油條。「你一定不介意吃油條吧?」談話的間隙,天色慢慢亮了起來,街邊的路燈漸漸熄滅,一天之議在於晨。
三月的天氣並沒有春天的氣息,大西南山區城市獨有的一年只有兩季表現的淋漓盡致,一為冬,一為夏。街道兩邊的店鋪參差不齊,卻商量好一般陸續開門。張悠手裡的油條沒有往日的香,冷過後的口感有點像暴露在空氣中過久的海綿。
鬼知道張悠經歷了什麼,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一旁的女士和張悠一比更像姐妹,不像母子。張悠一米八的個子,長得更像他的母親。丹鳳眼,雙眼皮,長睫毛,只看眼睛,還有絲媚態。
「南山女士,你覺得我選這裡沒問題吧?」看著眼前的KDJ三個英文字母,南山有些心疼。張了張嘴,又沒有說話。
張悠平時不夠用的情商突然上線:「女士,你不會認為我不知道KFC吧,我只是想看一下這家店有什麼不同。」說的南山女士白臉一紅。
「這才對,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一直白臉我都不知道怎麼面對。」張悠有些小聲,南山沒有太在意。帶著張悠進入這個名為KDJ的店鋪,雖然門店招牌有些蹭熱度,店內卻沒有想象的快餐店氣息,更像一個咖啡店,也不知道店主是怎麼想的。
「有人嗎?」張悠喊了一聲,往吧台走去。
「去找位置吧,桌面上有菜單。」張悠退了回去,店鋪並不大,隨便找了個半封閉的位置。看著菜單上面:清凈丹、益氣丹、逍遙丸。南山拉著張悠就逃了出去。
「女士,你這個態度不好啊。這家店主一看就是修仙人事,絕對是大隱隱於市的典範啊。」說完,張悠都有點佩服自己的想象力,另外對自己執著於和南山對抗有些糾結。是否是自己太在意了?畢竟是自己的母親?還是?
南山不知道怎麼和張悠解釋,不解釋呢怕張悠好氣害死自己,解釋呢又怕張悠本來不知道結果知道了好氣害死自己。
「你不會以為是毒品吧?」張悠一副就喜歡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現在的情況,這些都是知道的。只是沒錢罷了。不然我也不會試,聽說會被封殺。」本就孤獨的張悠,一想到自己連微博都不能逛,不能發言就有種窒息感襲來。
南山也不知道今天是哪根筋搭錯了,今天有些敏感。已經和張悠見過幾次了,也單獨談過,只是這次或許就是最後一次,又有些不知所措。雖然每次就只是拌拌嘴。
「還是換一個地方吧,換一個正常的。」南山說完,難得悠然沒有反對。點點頭,跟著南山走了。店鋪里店長沖了出來沒有見到人,又氣的沖了回去。
對著吧台的人吼道:「老闆,你這樣就沒辦法做生意了啊。每次你都偷偷把菜單換了。這什麼三生三四丹,就一個冰淇淋又必要搞得那麼奇怪嗎!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好嗎!」咆哮帝附身,老闆嘆了口氣,「知己難尋。明天就按照你的辦吧。」看著四十好幾,一臉誠懇,卻難掩眼神裡面的狡黠。
說回一路走到正宗KFC的張悠二人,相視而坐。似乎有一笑泯恩仇的架勢,「南山女士,你走之前能不能去看一下我奶奶他們」。南山仔仔細細看了看張悠的臉,想尋找一些其他的情愫,可是失望而歸。
「悠然,兩天之後我就要回去。之後再也不會回來,媽那邊我昨天去看過。還給你做了頓晚飯..」
「哇,女士,這麼多年你的手藝還是沒什麼長進。」說完,張悠有些忍不住,臉色變了。可惜南山被這句話羞愧的還沒回過神.「我也和媽道歉了,當年離開..」
「我不怪你。」張悠然模仿張格格的口氣說了一聲。南山女士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張悠的心也開始有些悸動,忍不住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臟病。疼的厲害。
早上的店鋪里沒有太多的客人,店員還在打著呵欠。城市還是以往那樣運轉,沒有因為任何的人的改變而改變。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店裡來來往往,有人走有人來。
南山和張悠聊了許多。沒有一笑,只是分別的時候有些相忘於江湖的味道。結果回去的時間和上學一般無二,桌子上是一碗沒有昨日菜品豐富的蓋飯。張悠眼淚不爭氣的留了下來,漸漸哭出了聲。
「乖孫子,怎麼了。飯菜不和胃口嗎?」奶奶的聲音從閣樓里傳了出來。「沒事,奶奶。你休息吧,我就是不小心碰到桌子了。」
「這個月你都碰了好幾次。最近學業壓力大,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好的,奶奶。你先睡吧。」張悠動起筷子,雖然吃過南山女士請的西式快餐。但飯他一向是來者不拒的,大口大口吃起來和著淚水。
看著隔板,上面就是奶奶,牆上放著父親的骨灰盒和相片。
「爸爸,昨天的作文。你還沒做完呢。至少要二千字才行啊。」
「昨天是你睡著了,爸爸今天繼續講,你要繼續聽啊。」
「明明是爸爸你睡著了。」
「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也不想錯過你每一個成長的瞬間,哪怕是一分一秒都想和你在一起。我並是不把你當成寄託或者期望,爸爸是活在回憶和遺憾里。可我並不怪這個時代。」
「爸爸就是希望兒子你能夠,健康、不後悔、勇敢、有原則。爸爸也不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只能說一些聽起來不那麼實際的話。要是你有一天想做壞事,想想爸爸的臉就行。」
「這張,飽經風霜,經歷雨雪。充滿生活褶皺,比別人更被時間照顧的臉就好。」
「要是能帶孫子來給爸爸看看,就更好了。孫女就更好了,要知道我這輩子就沒遇到侄女或者侄孫女。這是我遺憾,但也不是。很高興能夠有你,我的兒子。悠然。」
「還記得媽媽給你起名字嗎?悠然見南山,那時候,我是鋤禾,媽媽是當午。也可以說,我是山氣,媽媽是佳夕。好像爸爸還聽過一首歌,歌詞裡面就有。我打開愛情這扇窗,卻看見長夜日凄涼。」
「不知道爸爸講的笑話,能不能讓你帶孫子來見我。兒子,我的時間不多了。記得,我不怪你媽媽。你也不要怪你媽媽。」
「兒子,父親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這世間,我好人做盡,唯一辜負的就是你。我後悔,但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不會改變我的選擇。那才是我。兒子,原諒我好嗎?」
「爸爸,我為你驕傲。但你真的,不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