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公主

玉茗公主

玉茗花。

玉茗圖。

白玉茗心中一片迷惘,眼前也模糊了。

「小白山,這個熱鬧不好看,我陪你回去。」趙戈聲音異常溫柔,唯恐嚇著她一樣。

「不。」白玉茗獃獃的搖頭。

趙戈見她神情有異,不敢勉強她,低聲的道:「總之我是一直在你身邊的。」

「我也是。」翠錢像扶瓷娃娃一樣小心的扶著白玉茗。

白玉茗像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一樣,痴痴看著前方。

雍王和雍王妃也覺得不對了。

「玉茗花,玉茗圖,這和小山是不是有關係?」雍王心中忐忑。

「我從前一直以為容姨是小山的親生母親,現在想來很是不對。小山不止一次跟我抱怨過,容姨不許她叫娘,不許叫母親,只許她叫容姨……」雍王妃也不安。

夫妻二人不約而同想到一種可能性,兩手相握,都是一手心的汗。

雖隔著層層玉旒,在場的人也能覺察到,王后慌了。

「玉茗圖,只有玉茗圖能證明她的身份!」容姨步步緊逼。

圖羅王躊躇,「可阿妧已多年不肯提筆作畫了……」

容姨聲音幽冷,「她不是真正的香思妧,當然不肯提筆。若提筆,豈不是露餡了?」

「你胡說!」玉翎公主再也忍耐不住,挺身護在王後身側,臉頰通紅,「我母后當然是真正的,不是假冒的!我從小由她撫養長大,難道這也假得了?」

容姨道:「你由她撫養長大,又能說明什麼了?你和小山一樣大,今年都是十八歲,對么?阿妧姐姐在我面前咽氣之時,你不過才出生。」

玉翎公主何等自負,見容姨不把她放到眼裡,氣得極了,口不擇言,「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過問我圖羅王室的家務事?!」

圖羅王和玉翝王子同時開了口。

圖羅王喝道:「玉翎不許無禮!」

玉翝王子難掩怒色,「玉翎住口!這位夫人知道母后的閨名,又和香家有舊,你是晚輩,怎敢對她隨意斥罵?」

玉翎公主一肚子氣沒處撒,大聲叫道:「父王最寵愛我,你一直嫉妒!你故意給我難堪!」

玉翝王子不願和她一般見識,冷冷的道:「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玉翎,我是王子,你是公主,你終將嫁出去,而我會永遠留在圖羅。」

玉翝王子言下之意,他根本沒必要嫉妒玉翎公主。

玉翎公主心中忿忿,怒氣沖沖的瞪著容姨,「我母后自是我母后,難道定要你承認了,她才是她么?」

容姨神色凜冽,「她若是圖羅貴女,與我無干;她若是圖羅王后,我漠不關心,連她簾幕後的臉龐也沒興趣看一眼;但她若是香府明珠,若是香思妧,那便必須要我承認了,她才是!因為……」

容姨停頓了下,殿中鴉雀無聲,都在等她說下文。

「因為……」容姨凝視王后,一字一字緩緩吐出,「隆治八年冬,北葉邊城,香姐姐將她的寶貝女兒交給我撫養。若香姐姐還活在人世,我必須把女兒還給她!把小山還給她!」

王后再也抵受不住,一聲低吟,軟軟的倒了下去。

在場的人群炸了。

有些人方才是隱隱約約的猜到了,有些人到此時方才明白,「天呢,難道容夫人說的是便是世子妃?世子妃閨名玉茗,是容夫人唯一的孩子……」

「果然是小山。」雍王和雍王妃恍然如夢。

香思嫵的女兒,也就是圖羅王的女兒,如假包抱的圖羅公主……

太子臉色鐵青。

圖羅王的洗塵宴而已,萬萬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奇事,多出來一點陣圖羅公主!如果白玉茗真是圖羅王親生女兒,真是圖羅公主,那麼……

太子閉目,不敢再往下想。

玉翎公主失聲尖叫,「不,不可能!哪裡有什麼香思嫵的女兒,你胡說,你全是胡說!」

圖羅王迷惘到了極處,「容夫人,你能說出阿妧的閨名,又知道她酷愛玉茗花,應該真是認識她的。可是……可是阿妧的女兒是玉翎啊……」

容姨清清楚楚的道:「阿嫵姐姐把她拼著性命生下的女兒交給我,讓我悉心撫養,長大后嫁到江南鄉下,平安寧靜的過一生。我沒能辦到姐姐交待我的事,小山陰差陽錯的嫁入皇室,做了皇孫妃!」

「天呢。」猜測證實,眾人紛紛驚呼。

果然是世子妃。世子妃不是白家庶女,是圖羅王的女兒,是圖羅公主!

圖羅王大驚,「做了皇孫妃?難道容夫人您說的是世子妃么?」

隆治帝現在只有兩個孫子娶過妻室,一個是趙威,一個就是雍王世子趙戈。容姨說小山做了皇孫妃,那沒有別人了,只可能是趙戈的妻子。

「世子妃在哪裡?」這時候人人關心起白玉茗。

「快找世子妃!」

白玉茗悄然站在殿門前,淚水流了滿臉。

「小白山,不管你爹是誰,你娘是誰,總之我對你是一樣的,咱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趙戈溫柔的、擔心的看著她。

「姑娘,你不要想不開,你千萬不要想不開……」翠錢泣不成聲。

白玉茗神色茫然的靠在趙戈身上,「在光州的時候,爹爹便說過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說要把我趕出白家。那時候我以為他是騙我的,我一直以為他是騙我的……」

「她,她在那裡。」玉翎公主第一個注意到門前的白玉茗,指著她尖聲叫道:「你過來把話說清楚!你一介白家庶女想冒充圖羅公主,沒門!」

眾人的目光都向白玉茗看過來了。

白玉茗慢慢推開趙戈,「檀郎,我沒事。」

她緩步進殿。

趙戈和翠錢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圖羅王懷疑自己眼花了,伸手揉揉眼睛,「阿妧,你是阿妧……」

眼前這女子眉眼、神態、舉止都像極了年輕時的阿嫵,像極了他夢裡的阿妧。

是,他夢裡的阿妧。雖然王后一直陪伴在他身邊,雖然他一直以為王后就是阿妧,但王后多年來臉上垂著簾幕,也極少開口說話,圖羅王只能在夢裡才能見到他的心上人。

「阿妧……」圖羅王眼淚模糊了眼眶,

妙齡女子依稀便是阿妧的模樣,聲音也和阿妧一樣清脆甜美,卻清清楚楚的告訴他,「我不是阿妧。我姓白,名叫玉茗,我是白家的女兒!」

如一飄冷水澆下,圖羅王驀然驚醒。

而他身旁的王后悠悠醒轉,見到白玉茗的模樣,一聲驚呼,又昏了過去。

玉翎公主滿腔怒氣全撒向白玉茗,伸出尖尖手指向白玉茗臉上猛抓,「先是搶走檀哥哥,現在又來搶我的父王,我要抓花你這張狐媚女子的臉!」

趙戈緊緊跟在白玉茗呢,哪容得她就這麼抓下去了?長臂伸出,順手一帶,把玉翎公主推向玉翝王子,「管好你妹妹。」

玉翝王子順勢接住玉翎公主,笑容玩味,「檀兄,這位未必是我妹妹,那位才是。」

他目光看向的是白玉茗。

玉翎公主驚恐得一顆心空空蕩蕩,顫聲的道:「不,你是我親哥哥,你不能因為我素日對你蠻橫,便不認我了……」

「敢情你也知道你蠻橫啊。」玉翝王子低聲一笑,把玉翎公主推向一旁獃獃站立的趙威,「找你的夫君去吧,有脾氣沖他發,莫來煩我。」

趙威下意識的接過玉翎公主,卻還發獃未醒。

玉翎公主氣得捶了他幾下,「我母后被人逼成什麼樣子了,你倒是說句話呀。你再不說話,我母后變成假王后,我變成假公主……」

趙威捏緊了玉翎公主的手,「假公主?」

趙威臉上浮起怪異的笑容,「好笑不好笑,我趙威千里迢迢,遠赴圖羅,娶來了一位假公主?」

太子臉上青筋暴起,大聲喝道:「諸位請回席!容夫人請回席!今日是我大周為圖羅王、王后舉行的洗塵宴,事關國體,私事莫議,請諸位各回各席!」

太子懊悔不已。

他應該早些出面平息事態的。

如果王后成了假王后,玉翎成了假公主,那太子府和趙威不也一起成了笑話么?

應該早些制止這位容姨娘的,不該讓她信口開河混淆視聽……

趙威也回過神了,請容姨回歸座位。

容姨紋絲不動,死死盯著一直不肯露出真面目的王后,「請你提筆作畫!請你立即提筆作畫!」

圖羅王目光一直在白玉茗身上。

白玉茗雖挺著個大肚子,但一張秀美絕倫的面龐還和平時一樣,在圖羅王眼中,活脫脫一個年輕時的阿妧。

白玉茗往這裡一站,比千言萬語更有說服力。

圖羅王甚至不需要聽容姨的話,便能相信這是他的女兒。

圖羅王看看「阿妧」,再看看身邊微微顫抖、面上垂下層層玉旒的王后,心裡那桿秤不知不覺便偏過去了,「王后,孤許久沒欣賞過你的畫作了。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畫的那幅圖么?能不能勞煩你再畫一次?」

王后心中絕望。

圖羅王已經不再叫她阿妧,又要她畫出初次見面時的圖,分明是在懷疑她了。

眾人都甚是關切。

畢竟圖羅王已經承認王后是香氏女,而香氏女是擅長玉茗圖的。王后如果真是香思妧,提筆潑墨,一揮而就,不就行了么?

「哎,我看這王后不像真的。」一名長舌妃子饒有興緻的瞅著王后,「你們瞧瞧,這王后臉上一直垂著玉旒,層層疊疊,根本看不清真面目。她肯定是見不得人,才會這麼做的啊。」

「你少胡說!」玉翎公主大聲辯解,「我母后曾遇大火,臉部被燒傷,她又怎能以真面目示人?

眾人明白了。

原來王后是遇到過火災,臉被燒傷了,所以才要遮住面頰。

太子靈機一動,「王后臉被燒傷了,手一定也受了傷,對不對?怪不得她多年不曾作畫。」

桂王好脾氣的附合,「是,手肯定也受傷了。嗓子應該也受傷了吧?就沒聽她說過話。」

「受傷了,作不了畫。」他兄弟二人這麼一說,少不了有人湊趣。

卻有更多的人心中疑惑,這位王后臉也燒傷了,手也燒傷了,嗓子也燒壞了,不能說不能寫不能露出臉,那讓人如何判斷她真的是香思妧?她拿什麼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丁淑妃心直口快的說了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

趙威打起精神,「王后一直陪在王下身邊,哪裡會錯?退一步說,即便王后無法證明她自己的身份,可容姨也沒辦法證實她不是香氏女,不是么?」

丁淑妃指著白玉茗,「這個孩子難道不是現成的人證?圖羅王看到她便叫她母親的名字。」

玉翎公主怒道:「天底下的年輕美女長得都有幾分相似,白玉茗和我王後年輕時候長得像,又能說明什麼了?我母后燒傷多年,父王思念她年輕時的容貌,偶爾認錯了人,也能當作證據不成?」

桂王妃最愛做好人,好言好語勸容姨,「她沒有證據,你也沒有證據,不如各退一步如何?玉翎和玉茗,都是圖羅的公主……」

玉翝王子彬彬有禮的反對,「王妃娘娘,您有所不知,我父王當時除了香姨,身邊並無其餘嬪御。也就是說,玉茗和玉翎,只有一位是我父王的親生女兒,另外一位定然不是。」

「如此。」桂王妃沒和成稀泥,很有幾分失望。

太子心中燃起新的希望,臉上有了笑模樣,「既然雙方都沒有證據,那麼……」

「我有。」容姨聲音穩穩的,有種震懾人心的冷靜清明。

太子怔了怔,「你有什麼證據?」

容姨溫柔凝視白玉茗許久,伸手將她的碎發掠至耳後,「當年香姐姐把才出世的小山交給我,包裹小山的襁褓乃姐姐親手綉成,是一幅美麗的玉茗圖。」

「玉茗圖。」眾人皆驚。

歸根結底,還在於一幅玉茗圖。

王后不肯提筆作畫又如何?容姨有珍藏了十幾年的小襁褓,襁褓之上,綉有香思妧的遺作。

「在哪裡?快拿出來啊。」有性急的人催促。

太子額頭滲出汗珠。

本以為容姨沒有證據,誰知她還留了一手,還留著當年的小襁褓……

糟糕了,白玉茗若真被證實是圖羅公主,玉翎是假的,太子府顏面全無啊。趙威處心積慮娶來的是個假公主,這事傳揚出去,太子府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太子向趙威使了個眼色。

趙威靈光突現,鄭重點頭。

是了,必須問清楚容姨那小襁褓在哪裡,在差人取小襁褓時,千方百計毀了它!

「容姨,小襁褓在哪裡?我替您取。」趙威高聲道。

容姨神情譏誚,「那卻用不著。我本白府妾侍,按道理講絕對到不了這般隆重的場合。我此次前來,是玉翎公主再三邀請。事出反常,我心中不安,故此帶了姐姐親手做的小襁褓來壯膽。所以,不必勞煩你了,小襁褓現在我身上。」

眾人嘩然。

這也真是命數使然了,當年的小襁褓,容姨竟會貼身帶著,隨時可以拿出來展示給大家看!

玉翎公主怒極,「小襁褓誰會貼身帶著,你全是胡說八道!」

趙威忍耐到了極處,低喝道:「都是你做的好事!你不生事,容姨哪裡到得了這裡?」

玉翎公主如被雷擊。

是啊,她為什麼要費盡心機把容姨弄到這裡?這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么。

如果沒有容姨,今天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王后不會被質疑,白玉茗的身世不會被揭穿,她可以一輩子做她的圖羅公主,沒人懷疑她是假的。

玉翎公主悔得腸子都青了。

如果這世上有後悔葯,再昂貴玉翎公主也會買過來,傾家蕩產玉翎公主也會買過來。

可惜了,這世上根本沒有後悔葯,事情已成定局。

圖羅王聽到「小襁褓」「玉茗圖」,心中酸痛,聲音嘶啞,「給我。」祈求般的向容姨伸出雙臂。

容姨手緩緩伸入懷中。

趙戈、玉翝王子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趙威不過是往容姨身邊走了一步,玉翝王子便大力握住了他的手,讓他動彈不得。

精緻的嬰兒襁褓展現在眾人面前。

襁褓做得太美了,左右兩面及背面各綉有白色玉茗花,幾十片潔白無瑕的花瓣襯托著柔美的花蕊,重重疊疊,匯聚成美麗的山茶花,鮮嫩可愛,甜美如嬰兒的笑臉。

這花朵栩栩如生,彷彿真有茶花的淡淡清香,格外清雅和寧靜。

太逼真了,如果此時有蝴蝶飛來採花蜜,不會有人覺得驚奇。

圖羅王顫顫巍巍伸過雙手,「阿妧,阿妧。」

這是阿妧親手所作,他認得,化成了灰他也認得。

眾人都看呆了。

雖然今天才聽到香思妧的名字,對這位香氏女並不了解,但單單從這個小襁褓便可以看出來,香思妧是何等的有才氣,何等的心思靈巧,聰慧過人。

「她一定很聰明,很美……」白玉茗淚眼朦朧。

「她一定很愛你。」趙戈目光中滿是鼓勵,「小白山,她一定很愛你!你看她為你精心做成的小襁褓多好看,多別緻,便知道你在她心裡有多重要了!」

白玉茗淚落如雨,「是,她一定很愛我。」

「女兒。」圖羅王哽咽叫道。

「我不是你女兒!」白玉茗雙眼明亮如星,迅速反駁,「我沒有你這樣拋妻棄女的父親!」

圖羅王心如刀絞,「不,我沒有拋妻棄女,我一直以為你母親在我身邊,我以為玉翎是你……」

「我不管,這些我全不管。」白玉茗一向是講道理的人,這時卻感情用事,不管不顧,「我什麼都不管,我只知道我娘孤苦零丁的生下我,你沒有在她身邊陪伴她!她即將離開人世,放心不下才出世的我,卻只能把我拜託給容姨!你呢,那個時候你在哪裡?」

白玉茗捧著自己的大肚子,更加傷心,「你知道女人懷孕的時候有多需要親人關懷照顧么?你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前打轉么?她那樣一位蕙質蘭心的官家千金,孤零零的一個人生下孩子,沒有人關心她,沒有人照顧她,她多可憐……」

白玉茗腹中一陣疼痛。

她臉白了,「檀郎,我,我肚子疼……」

趙戈雙手環住她腰身,「小白山,有我在。」

溫柔安撫著愛妻,趙戈轉身低吼,「快傳太醫!」

「是,世子爺。」內侍飛一般往外沖。

「女兒你怎麼了?」圖羅王大驚。

「小山,你肚子疼么,怎麼個疼法?你應該還不到日子……」雍王妃著急。

「母妃,我懷了個急性子的寶寶,他好像急著要出生了……」白玉茗肚子疼得更厲害了,額頭冒汗。

「快,世子妃要生產了。」宮女嬤嬤等都忙碌起來了。

雍王急得團團轉,「不是說還不到日子么?怎麼提前了?」

隆治帝沒好氣,「這都不懂?小山心情激動,動胎氣了。」

「這可怎麼辦。」雍王愁眉苦臉。

隆治帝道:「將此處闢為產房,所有閉雜人等迴避,速宣太醫。」

隆治帝有口諭,王妃公主等都準備迴避,離開內殿。

太子心中一緊,「父皇,此處似乎不方便……」

這裡是景陽宮,隆治帝生母孝仁太后曾在此居住,當年便是在這座宮殿里生下了隆治帝。

白玉茗是雍王府世子妃,按理說她的孩子應該出生在雍王府,而不該是宮裡;退一步說,即便是出生在宮裡,也不應該是景陽宮啊。

「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小山懷的是朕第一個曾孫,孩子最要緊。」隆治帝的語氣不容置疑。

太子不敢多言多語,心中卻布滿了陰雲。

白玉茗這個圖羅公主的身份已經確定了,若她再在景陽宮生下男嬰,那豈不是……

太子用力搖了搖頭,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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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茗在內殿臨時搭起的產房中痛苦呻-吟,宮女嬤嬤來往穿梭,雍王妃主持大局。

容姨離得遠遠的,「生孩子太可怕了……」

雍王妃仔細替白玉茗擦著額頭的汗滴,柔聲道:「你沒有生過孩子,難免會這麼想。」

白玉茗是個樂天的性子,一陣一陣的疼痛襲來,她倒笑了,「就算我不是您親生的,也是您親手養大的,您倒是來安慰我兩句啊。」

奶娘把參片放到白玉茗口中,「她不管你,奶娘管你。小山乖乖的吃了,吃了才有力氣生孩子。這參片奶娘天天帶在身邊,就是準備著給你用的,快吃了。」

翠錢坐在一邊緊緊握著白玉茗的手,「姑娘,我比世子爺幸運多了,能進來陪著你。他這會兒在外頭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就是進不來啊。」

「怎麼說話的。」奶娘嗔怪。

白玉茗疼得直咧嘴,「翠翠,他那麼俊,你拿螞蟻比喻他,你良心上過得去不?」

雍王妃、容姨、奶娘和翠錢一齊笑了。

「七表姐,我來了。」靳竹苓背著藥箱進來了,臉色異常嚴肅。

「小表妹來啦。」白玉茗沖靳竹苓揮手,「小表妹,七表姐肚子正疼,緊張著呢,你別板著臉啊,笑一個。」

靳竹苓勉為其難的勾勾嘴角,「笑過啦。七表姐,我是大夫,來做正經事的。」

「對,小表妹是來做正經事的,不是來逗笑的。」白玉茗擺出幅正經面孔。

靳竹苓認真的為白玉茗診脈、查看,「我可不像外面那些人,那些人才是瞎湊熱鬧的。」

一陣從未有過的疼痛席捲過來,白玉茗忍不住哭出聲,靳竹苓的話她便沒有聽見。

庭院之中,隆治帝端坐傘蓋之下,一直沒走。

太子曾試圖勸說,隆治帝不悅,「這是朕第一個曾孫子,第一個!」

太子唯唯。

趙戈像根木樁子似的站在松樹下,雍王不停的安慰他,「檀兒莫擔憂,有你母妃在,小山一定能平平安安把孩子生出來,母子平安……」說著說著,雍王抬手抹汗,自己先緊張得不行了。

要做祖父了,雍王緊張。

圖羅王由玉翝王子陪著過來了。

圖羅王又是焦灼,又是期待,「生了么?」

雍王:「沒那麼快,女人生孩子要很久的。」

「我陪女兒。」圖羅王怔忡不安的坐了下來。

才坐下,便坐不住了,起身踱步。

雍王瞧著他也挺可憐的,「小山已經嫁到我們趙家了,趙家人守著便可。」

「阿妧生孩子的時候我沒陪著她,我不能再對不起女兒了。」圖羅王堅持。

雍王見圖羅王眼圈紅了,心裡也很難過。

王后已經被看管起來了,玉翎公主哭著喊著要陪伴王后,這會兒母女二人應該被囚在冷宮吧?圖羅王突然遇到這個變故,王后不是王后,女兒不是女兒,心愛的人已經離開人世,親生女兒又不肯認他,說起來也是夠慘夠可憐的了。

內侍帶了一名中年官員過來。

雍王大喜,「親家來了。」

叫過親家,才想起來圖羅王現在也是親家,呵呵笑了笑,「王上,這位是白少卿,是小山的……」

「義父。」白熹迅速的介面。

圖羅王動容,「若沒有白少卿,焉有小女的今天?孤王感激不盡。」

圖羅王深施一禮,玉翝王子倒身下拜,謝過白熹對他妹妹玉茗公主的養育之恩。白熹急忙扶起,「這可當不起。」

圖羅王請白熹坐下來說話。白熹把白玉茗從小到大的各項趣事細細講來,圖羅王聽得如醉如痴。

隆治帝命內侍把座位移得近了些,也聽得津津有味。

太子看著眼前的情景,頭昏腦脹。

白玉茗生個孩子,兩個國家的君王一齊在殿外等候,這也太誇張了吧。

若生出來是男嬰,那將來是什麼樣的地位?

簡直不敢細想。

白熹拱手,「所以,不是王上要感激下官養育了茗兒,而是下官應該感激王上生育了茗兒。茗兒把下官唯一的兒子帶上了正道啊。」

「妹妹真能幹。」玉翝王子大喜。

「朕這個孫媳婦,本事很大。」隆治帝讚歎。

圖羅王感慨萬千,「親家,還是您教的好。」和白熹稱起親家了。

白熹一再謙虛,「民間有兒女乾親,雙方父母互稱親家的,可王上您是一國之君,下官怎敢?」

「這有什麼不敢的?玉茗公主還不是得叫你叫爹。」雍王哈哈大笑。

雍王想把趙戈也叫過來,「他親岳父和他干岳父在說話,他做女婿的得過來服侍。」

隆治帝哼了一聲,「趙戈人在這兒站著,魂靈早不知飛到哪兒了。這會兒莫說服侍岳父了,親生父親、祖父他也沒心思服侍,趙祺你省省吧。」

「是,父皇。」雍王很聽話。

隆治帝、圖羅王等人在這邊說著話,趙戈彷彿沒有聽到一樣,靜靜看著內殿方向,默默無言。

圖羅王心中酸痛。

女兒生孩子的時候,女婿在這裡守著;阿妧生孩子的時候,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內殿中忽然慌亂起來了。

「何事?」隆治帝警覺。

有內侍跑過來,惶恐下拜,「回陛下,但凡世子妃入口之物,靳姑娘皆一一檢視,發現有塊糖糕是……是有毒的……」

「是誰要害我的女兒?」圖羅王怒極。

趙戈不顧一切,飛身入殿,「小白山別怕,檀哥哥來了。」

一名宮女已被五花大綁了,嘴巴也塞住了,嗚嗚叫著,眼中滿中哀求和恐懼。

白玉茗啪的一聲拍在床上,「有人想要我死,我偏不死!不光不光,我還要活得好好的,活得美美的,氣死那幫壞蛋!」

「好,有志氣!」雍王妃、容姨等人為白玉茗大聲叫好。

「檀兒你出去,這不是你待的地方。」雍王妃往外推趙戈。

趙戈捨不得出去,「小白山正受苦,我雖替不得她,卻想陪著她。」

白玉茗得意的捧著大肚子吹牛,「檀郎你放心吧,我很能幹,過一會兒便把寶寶生出來了。你到外面安心等著,喝杯茶,談笑之間……」

那被綁的宮女被推搡著往外走,忽然大力掙脫,拚命向產床上的白玉茗撲了過去。趙戈眼疾手快,飛起一腳將那宮女踹倒,於此同時,白玉茗一張大叫,叫聲格外悠長,趙戈怔在當場,心跳幾乎停止。

「哇-哇-」響亮的嬰兒哭聲。

「小山你真能幹,這般順利便把寶寶生出來了。」雍王妃喜極而泣。

容姨、奶娘等人紛紛誇獎白玉茗,欣喜若狂。

趙戈靜靜站在那裡,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恭喜世子爺,是個男孩兒,母子平安。」產婆喜氣洋洋的來回稟。

趙戈伸手抹去臉頰上的淚水。

兒子,小白山為他生下了寶貝兒子。

趙戈都不記得他是怎樣被推出內殿的。

他只記得外面陽光燦爛,祖父、父親、岳父看著他笑,一個一個笑得像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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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茗不再姓白,被圖羅王封為玉茗公主。

不只有了公主的封號,圖羅王更感激容姨不辭辛苦將玉茗公主養大,特封容姨為漠城夫人,食邑兩千戶。

有雍王妃、容姨、奶娘等人精心照看,玉茗公主月子坐得很舒服。出月子之後,小臉胖了一圈。

在她做月子期間,趙戈會同圖羅王、玉翝王子已將當年的事審問清楚了。

王后本來想抵賴,但趙戈和玉翝王子不約而同將利劍抵在玉翎頸間。王后只有玉翎這一個女兒,心痛愛女,只能吐露了實言。

事情到了地步,她不說實話也是不行了。

原來王后名叫塗芳,其祖父塗興旺是一名縱橫西北數十年的馬匪,最後被香將軍所剿滅。香將軍也就是香御史的父親了。到了香御史這一輩,因是獨生子,從小身體又不好,故棄武從文,做了文官。塗芳的父親僥倖逃脫圍剿,帶著十幾名下屬隱姓埋名,做了平民百姓,生下塗通、塗芳這一兒一女。塗氏兄妹長大后自塗父口中知道了家史,對香家懷恨在心,設計報仇。

塗芳裝作秀才之女,住到了香家隔壁,和香思妧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塗通投奔馬金龍,做了個小官,趁馬金龍潰敗之際偷了幾件寶物,交給塗芳。塗芳和香思妧要好,經常進出香家,設法把寶物放到香御史書房的暗格中,之後偷偷告發,想置香御史一家人於死地。

香御史確實被害死了,香夫人自殺,香思妧沒入教坊司。

官家千金沒入教坊司,這和死了也差不多了。塗家兄妹心滿意足。

但是,塗芳偶爾到教坊司看望香思妧,發現香思妧手裡有一幅年青男子的畫像,畫中男子身著王服。塗芳裝出知心密友的模樣套香思妧的話,這才知道原來那人竟是圖羅王室子弟。塗通常年在北方活動,塗芳把畫像仿了一份讓塗通辨認,認出這是圖羅王,兄妹二人又驚又喜,奇貨可居。

塗氏兄妹花大價錢替香思妧除籍、贖身,帶她北上去了圖羅,設法讓她和圖羅王相遇。

圖羅王在京城求學時曾和香思嫵有數面之緣,沒想到會在圖羅重會,喜之不盡。

圖羅王的元后其實是他的大嫂,也就是他大哥的遺孀,玉翝王子的母親。這時候元后已經去世,圖羅王對香思妧愛戀日深,欲立她為後,但香思妧顧忌到她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一直不肯答應。

塗芳借著香思妧好姐妹的身份,時常和圖羅王見面,有意無意的勾引。

如果圖羅王接受了塗芳,或許之後面臨的局面便是塗芳和香思妧爭寵。但圖羅王對塗芳全無興趣,塗芳使出渾身解數也達不到目的,一怒之下和圖羅王的異母弟弟遲祿好了,且懷上了遲祿的孩子。

香思妧懷了圖羅王的孩子。

圖羅王和哲忽部頭領密商,讓香思妧以哲忽部貴女的身份入宮。哲忽部白得一位王后,自然情願,香思妧的封后大典已經在準備之中了。

塗芳如何甘心?她兄妹二人費盡周折把香思妧帶到圖羅王身邊,為的是塗家的榮華富貴,如何肯讓香思妧這仇人之女得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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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個王爺當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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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茗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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