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敢情大家一開始就都吃了,唯獨他沒有?
蕭顏幾乎氣壞了,哪知蘭真還落井下石,嘲笑他道:「你自己讓人家疏遠你,人家現在真疏遠了,你又難受,何必呢?」
「你說得倒輕巧。」
蕭顏淡淡看了她一眼,想著她心悅之人已經不在人世,到底還是把後頭的話咽下去,他還用得到這個女人,先不要撕破臉比較好。
回想當初,他在姜錦心中的地位僅次於柳葉而已,現在居然連林逢九那個病秧子都搶在他前頭,實在是讓人惱火啊。
不過惱火歸惱火,他的理智還是在的,反正姜錦看來也沒有再嫁的意思,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至少她應該不會笨到選林逢九當丈夫。
雖然她是個傻女人,但是做下的決定一直都是深思熟慮又正確的,不用太擔心。
偏偏世事不如人料,才過沒幾天,他就開始患得患失、擔心不已了。
這件事還是從嚴慧開始的,話說她終於收拾掉了嚴濟寬以及他留下的人手,嚴父迫於形勢,雖然警告了她一番,但也只能讓她接下京城事務。
也就是說,嚴家六小姐總算是正式站穩了腳跟,那麽下一步就是要讓人知道,不能再看輕她。
七月二十二是她的生日,自然要廣發帖子,請來與嚴家交好的各商家以及朋友來吃酒,就算是不來,也要知道現在嚴家在京城的主子不再是嚴濟寬,而是她,嚴六小姐。
姜錦也收到了請帖,自然是要去的,兩人這幾日雖然沒有見面,但一直有來往,姜錦送了新做的麻糬過去,嚴慧回送了新鮮果子和嚴家自製的果子露與花露,前陣子菱角上市,就又送了不少新鮮菱角,雖然都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但是這樣卻更親近些。
薛珍珠的動靜就多了,她是個沒什麽事的閑人,如果不是天氣太熱,她大概會天天上鋪子找姜錦,不過即使是這樣,她也沒少過來,鋪子里有各種美食總是誘惑著她,而且兩人真的很投緣,她覺得姜錦和那些一直關在家裡後宅的女人不一樣,每次和那些女人連說個話都說不到一起,雖然她和嚴慧也很好,但面對嚴慧時總覺得自己那一點小聰明老是被碾壓,不過幸好嚴慧太忙,不好常去打擾,她只好去騷擾姜錦了。
姜錦的朋友本就少,能投緣聊得來的更少,於是也很歡迎薛珍珠過來,兩個吃貨在一起的時候,說得最多的永遠就是吃。
結果呢,當嚴慧在生辰當天見著薛珍珠的時候,訝異地將她上下掃視一遍,帶著一種微妙的笑意說道:「人家都說苦夏苦夏,不過看來你的夏天過得挺不錯啊,別人是秋天吃肉補身,你倒好,夏天就開始補身子了。」
薛珍珠頓時無言,好姊妹一見面就毫不留情地揭露她胖了的事實,連躲都沒得躲。
「嗚嗚,都怪姜姊姊手藝太好了。」她玩心大起,假哭道:「慧娘你要替我作主啊。」
嚴慧見她這個表情,終於忍不住笑起來,「其實我很好奇,你胖了,那位罪魁禍首胖了沒?」
說曹操、曹操到,兩人正說著話,姜錦這個罪魁禍首就到了,因為今日是嚴慧生辰,她特地鄭重打扮,月白色輕羅衫外罩翠色薄紗,香色湖絹百褶留仙裙繫上淺綠色絲絛,上面再系一塊白玉佩壓裙,還梳了當下流行的墮馬髻,再用絲帶束起,又用釵環固定。
她本就是巴掌臉,人又瘦,梳了墮馬髻越發更顯得瓜子臉小巧,這大半年來將養得又好,頭髮也更黑了,雖然還不到如墨緞的美髮,但也是下了功夫保養的,頗為順滑。
要單論五官,她其實生得不壞,如今更是雪膚烏髮、明眸皓齒,唇上一點胭脂動人,雖然不敢和那等大美人比,卻也是嬌俏可人了,只可惜,個子還是矮。
但這事也急不來,當初還在定南侯府時,她也就一五○出頭,現在快長到一六○了,這表示她的增高計畫其實還是挺有效果的,雖然如此,她還是很瘦,早先日子苦的時候就差點瘦成皮包骨了,這大半年來多了十幾斤,氣色看著也好多了,但畢竟天熱,而且因為之前飲食苛刻,原主這副身子的腸胃不好,如今又遇夏天食慾差,瘦了幾斤,整個人看起來嬌小又可愛。
薛珍珠見她這般模樣,不禁扁了扁嘴,嚴慧卻忍不住笑起來。
姜錦一進來就迎上兩人的關注視線,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妥當的,她摸了摸頭上的釵環,有幾分狐疑地說道:「難道是沒戴好嗎?我本來不想梳這個髮式的,但是柳葉她們都說這麽梳好看,而且最近城中流行。」
嚴慧笑,「不是你的原因,是珍珠。你瞧瞧她,胖了對吧,她說都是你家好吃的東西太多,我說得要看你胖了沒胖才准,你這一來,她的藉口就站不住腳了。」說著又轉向薛珍珠,戲笑道:「你看看,人家一點兒都沒有胖啊。」
薛珍珠又假裝啜泣起來,俏麗的臉上滿是委屈,捂著耳朵道:「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見狀,姜錦和嚴慧都笑開了。
嚴慧是今天的主角,不能一直陪著她們,只多說了一會兒話便讓丫鬟引著兩人去內院了。
嚴家這棟宅子比京城薛家大了不少,花園中自然是亭台樓閣無一不備,且嚴慧如今是當家作主的,自是住了正院,其擺設鋪陳雖然不如王公府邸,比起定南侯府卻是更好許多。
姜錦雖然艷羨,但是想想嚴家內里的情況,也不得不佩服嚴慧的魄力,一個妾室生的女子敢爭家族產業管理權,就算放在現代也絕不是一般女子。
薛珍珠倒是不以為意,在家中,她是唯一的掌上明珠,雖然自家不似嚴家豪富,但她的閨房同樣是精緻不凡,不過她本就是個瀟洒不羈愛自由的人,反而不關心這個,她比較想去前面看嚴慧接待客人,姜錦卻拉住了她,「慧娘既然讓我們過來後面,自然有她的用意。」
姜錦猜的沒錯,嚴慧在前面待客可不是一片風平浪靜,她以一個未嫁庶女的身分趕走了庶出長兄,自己掌管京城的家族產業,在某些人眼中堪稱大逆不道,也是鳩佔鵲巢,況且佔了就佔了,還敢大肆宣揚,這是何等囂張啊,因此有不少接了帖子前來赴宴的人根本就不安好心,專程想要過來為難她。
姜錦倒罷了,薛珍珠的性格帶著天真的任性,要是在場的話只怕要跳起來的。
聽了姜錦的解釋,薛珍珠也不再堅持了,嘆道:「慧娘實在是不容易,她那個哥哥資質差了她何止十倍,到底憑什麽能接家業,就因為是男子嗎?」
這樣的事實在不好說清楚,即使是現代,也有太多太多重男輕女的事情,明明女兒成績好,卻讓成績不好的兒子繼續升學,甚至是接掌家族企業,無論是財產或可用資源全都是天差地別,但若真遇上了,說理是沒有用的,終究得靠自己爭取。
這就是姜錦喜歡嚴慧的原因,一個人能夠堅定自己的目標,努力證明自己,不管結果成敗,都應該被尊重的。
她預料得不錯,前院的確起了一番唇槍舌戰,不過嚴慧既然敢這麽大擺陣仗,自然也做好了準備,果真不僅將人壓服,還立了威嚴。
而林逢九的到來正好終止這場已經到了末尾的激戰。
林家和大部分商家不一樣,雖然是做藥材相關的買賣,但是林逢九的祖父當年可是太醫令,杏林國手在朝上也頗受尊重,母家就更顯赫了,林逢九生母為縣主,其母去世後,他的外祖父老豫王為他討了個爵位,雖然是最末等的縣男,也大大高於尋常人,他在京城期間也經常出入豫王府,和幾個表哥關係都不錯,可見豫王府對他的態度不一般。
他的身體如何,人盡皆知,大家也怕這位貴人被吵到了,若是身體有點不舒服,可沒人負得起這個責任。
只是沒想到有幾個人腦筋動得太多了,林大公子身體弱,性情也高冷驕傲,今日卻出席嚴六小姐的生日宴,可見兩人頗有私交,難不成,嚴六小姐日後可能嫁給林大公子?
當然這種沒有什麽證據的事情只不過是猜測罷了,倒也沒人敢隨口瞎說。
姜錦和薛珍珠到了前廳,見到林逢九挺高興的,便上前打了招呼,笑道:「有一陣子不見了。」
林逢九看了姜錦一眼,見她今日特意打扮,顯得很是嬌俏,露出幾分淺淡的笑容,「勞你記著了,上次送過去的麻糬,味道很不錯。」
姜錦笑著回道:「你喜歡就好,有什麽想吃的,只管打發人來說。」
這般友善說話看在方才暗暗把嚴六小姐和林大公子配成對的人眼裡,惹得他們又開始犯嘀咕了,這姑娘生得嬌小可愛,與林大公子也很熟稔,莫不是他們想錯了,是這兩個人才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