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卑微

罪罰長命蟲將戰士和法師押解起來，跟過來的那兩個蟲不過凝氣八層，看起來，他們的實力很不錯，若真的戰鬥起來，混吃等死了幾十年的他們會在照面的一瞬間死亡。

當戰士與法師的手都被束縛住后，罪罰長鬆了一口氣。他淡淡地說著：「你們兩個無故拋棄隊友並且散布謠言，押入大牢，擇日審判。」

戰士看著地面，一言不發。法師惡狠狠地瞪著戰士，他的眼神中滿是殺意。

樂無憂說著：「帶上我這個累贅，確實是苦了你們。但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是我分到你們組呢？因為，那是對我們三個蟲的考驗。」

「無論我們成績如何，通過試煉就是通過試煉，我一個牧師又如何能夠跟得上你們的腳步?當你們突破到築基，還在凝氣徘徊的我必定以及肯定留在這裡，混吃等死。」

「我當時是真的沒有想到，你會想我死。」

法師憤怒地吼道：「就因為加了你這個無權無勢的垃圾，我所有的打算與計劃全都落空。我的想法是在這次歷練中獲得兩滴森林之液。」

「強力的隊伍平均實力凝氣九層，你在逗我？」樂無憂嗤笑著，「在這小小的地方到達凝氣六層就這樣看不起上方的蟲了？」

「如果加入我隊伍里的是一個……」

「他們會來嗎？」樂無憂反問著，「或者說，你想找一個殼獸?」

（殼獸是一種高端蟲子所豢養的一種寵物）

「你們算算，除了我，誰是你們最好的選擇？」

「她！舞！」法師大聲地喊著。

「她的夢想是有個名字，她的出身是如此得高貴，她的家族會讓她加入你們嗎？」樂無憂苦澀地說著，「所以，你們覺得是我將你們的機會砸碎了？」

法師點了點頭，樂無憂神情沒落地離開了。若事情就這樣，那這件事也就結束了。這一片地方對於樂無憂來說再無任何留戀。

戰士開口了：「他，法師，純粹覺得，你這個垃圾，沒有資格，當他的隊友。」

他繼續說著：「換隊友的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死。」

「你你你你……」

樂無憂頓住了，他沉默地站在遠處。他轉過了身，一個直徑八米的靈氣光團飛向了被束縛住的法師。他到達凝氣八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著飛來的靈氣光團，法師癲狂地笑著，「在城裡殺了我，你的一生也就毀了。哈哈哈！」

罪罰長擋在法師的前面，一隻手抓住靈氣光團，捏爆。他大手一揮：「城裡不許殺蟲。帶走他們兩個。」

戰士沉默著，法師流著眼淚，癲狂地笑著，樂無憂佝僂著身子，走向貧民窟的中央。

事情走向了結束。

樂無憂走上了升降梯，踏上了蟲族公民才能夠戰立的土地上。而且，他被告知，除非緊急情況，他此生再也不可能踏入第一層了。

相比於第一層，第二層的空間明亮許多，太陽的光透過玻璃，透過一次次奇妙的折射，跑遍了第二層的每一個角落。

這裡的蟲子有著正常的生活秩序，正常的職業，正常的勞作。他們注意到了從第一層升上來的樂無憂，看了一眼后便不在注意。每年的這一個時間，總會有一部分蟲子從下面上來，也總會有一部分的蟲子從這裡升到更高處。

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第五層都是正常蟲子所生活的區域，隨處可見通向更高層次的通道。

「讓開。」

一隻帶著紅色脖環的長著肉翅的人類一把將樂無憂推開，大街上的蟲子們早已退到了兩旁。兩排的帶著紅色脖環的翼人跪在地上，恭敬地迎接著遠處的大人物的到來。

樂無憂也站在了大街一側。

一個大紅色的嬌子緩緩地從遠處移來，四隻凝氣三層的大蟲子喜氣洋洋地抬著轎子。在轎子的周圍，打扮得美美的雌蟲們撒著花瓣雨。三隻穿著人類衣服的殼獸順著蟲隊，趾高氣揚地前進著。

兩側的蟲民們低下頭，不敢抬頭看一眼。

「看什麼看，快不低下你的狗眼。」

將樂無憂推開的那隻蟲子惡狠狠地說著。

「你們是排行前三的家族嗎？」樂無憂問道。

眼前的大蟲子一下子變了臉色，他當然注意到樂無憂的修為，他不敢發火。即使大家都看不起牧師，但那僅僅是戰鬥人員看不起牧師，就如同空軍看不起陸軍一樣，戰士和法師也看不起牧師，但那不代表一個戰鬥人員能夠讓蟲民隨意拿捏。

「去去去！」他選擇了離開，這也證明了，他的家族不大，那為何他的家族敢如此囂張?不過，這些都與樂無憂無關。

他離開了這條街，順著街道走下去，淳樸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們在模仿著人類的生活習慣與生活秩序，並以此建立社會秩序。

買了幾個糖小人，含在嘴裡，甜糯的味道直入心田。

買一些小飾品，他僅僅是覺得這些東西好看。

站在殼獸的攤位前，他驚喜地與攤主討價還價。

站在一處牆壁前，他看到了一幅畫。畫畫得略顯粗略，像是一個漫不經心的藝術家寥寥塗抹兩筆。畫上講述的是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故事：人類跪在地上，向著兩隻幼蟲磕頭。畫面的遠景，天地碧綠，蟲族女皇的影子若隱若現。

他笑了起來，走開了。

站在肉店的外面，看著一個個不如牲畜的生靈們渾濁地仰視著天花板的微弱的光芒，他發現，自己的內心除了平靜外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與屈辱。他本應該憤怒的，是嗎？同胞，什麼是同胞呢？僅僅是因為他長得跟我一樣嗎？

湊巧的是，肉店到了補充肉源的地步了。籠子打開了，手腳都被束縛住的生靈們被揪住頭髮，抓住手腳，像一條死狗一樣地被拖出籠子。一隻身體健碩的蟲子拿著一個榔頭，有說有笑地站在一邊，時不時地一榔頭敲了下去，還在掙扎的生靈瞬間沒了聲息。

抬出一個大桶，搬出一個大椅子，拿出一把大砍刀。他們笑著一個一個地將只剩下呼吸的生靈們抬上椅子，大桶擺在地下，一刀砍下。不一會兒，大桶里的血滿了，健碩的蟲子催促著店裡的帶著項圈的翼人們抬出第二個大桶，第三個大桶。

殷紅的鮮血緩緩地流入陰暗的街角，三四隻臉盆那麼大的流浪殼獸睜著通紅的眸子，貪婪地舔舐著地上的「食物」。翼人們搬出裝滿熱水的大水缸，親手將自己的同族，自己的盟友搬到熱水中，一下一下地拔著毛，剃著須，以及最後的開膛破肚。

周圍的蟲子們看得津津有味，一兩個奔跑在街道上的幼蟲好奇地跑了過來。幾個大蟲笑著將這些幼蟲拉到蟲群的最前方，美曰其名讓他們開開眼界。

樂無憂看了一下孩子們的目光，他們的眼神中有著震撼，也有著驚喜。

他離開了這裡，他明白，異族就是異族，無所謂人類還是蟲子，彼此都是食物關係，或許，這也代表著那個蟲族女皇的野心吧，她想要徹底改變這個世界人族為尊的情況，不過，這也可能僅僅是樂無憂的猜想。

他猜測，蟲族女皇為何遲遲不能突破，就和她所建立的社會秩序有關。戰爭的殺孽是由所有將士共同承擔，那現在這種情況呢？這種殺孽，除了蟲族的唯一的掌權者，還有誰能夠代替她扛下來呢？她在猶豫，猶豫著，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倒也有著第三個選擇，她出手，抹平所有敵人。

那幾百年過去了，人族以及萬族為什麼還不能由衰轉盛呢？恐怕，人族以及萬族那邊，彼此彼此吧。

樂無憂再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好像他雙手所沾滿的血液甚至比這個蟲族還要多吧，難怪自己的內心毫無波動，他自嘲地笑了笑。

轉著轉著，代表著日落的鐘聲響起，天花板上的光芒也緊跟著暗了下來。樂無憂找了一家酒店，要了一間房，點了一桌菜，一桶酒，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周圍的蟲子們有說有笑地聊著天，聊著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聊著自己的孩子，聊著今天肉店的殺人場景，眉飛色舞，好不熱鬧。

吃完飯，走上街頭，順著蟲潮前進著。沿途，一家又一家的商鋪張燈結綵地歡迎著客人，各種各樣的娛樂活動此起彼伏。不知疲倦也不能疲倦的被豢養的生靈們站在街上，唱歌跳舞，舞刀弄劍，說拉彈唱，或是跪在地上，親吻著付費的蟲子們的腳，或是捶腿，或是伸出自己的血，供蟲索取。悅耳的歌聲湊在一起多了一份雜亂，香甜的美食聚在一起多了一點噁心，有的蟲看不下去走了，更多的蟲逐漸地在一個個攤位前停了下來，放下自己勞作一天的硬幣，享受片刻甚至長久的愉悅。

無論是樂無憂，還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他們都未曾見到過這種情景。

在一處隱蔽的小巷子里，他找到了一家閃爍著晦澀光芒的店。他被隨後洶湧而來的蟲群推了進去。剛進大門，粉色的氣氛撲面而來，這便是蟲子們類似怡紅院的地處了吧。他本想離開，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徹底震撼到了他。一個蟲子和一個長著蛇頭的女人當著所有蟲子的面交姌起來。一個又一個牢籠被推了上來，其中，各種各樣的男人們、女人們空洞地張望著天花板。一個又一個付了硬幣的蟲子爬上檯子，找到自己中意的男人女人，交姌起來。你得明白，在蟲子的眼中，人類和豬沒有什麼區別，兩個物種是兩種審美體系，壓根不太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吧。

他有點兒不太明白他們的行為。

他離開了這裡，走著走著，最終，他撞到了一面牆。他無聲地笑了起來，走回自己的酒店，躺在床上，度過了他的第一個的蟲巢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