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選擇
「這一定是報應,壞事做多了,連穿越也是一個跑龍套的。」
「我這名字,如果穿到乾隆年間,說不定就能擠掉一個權傾天下的靈魂。」
漢,興平元年。一個靜謐的夏夜,月上中天,鳥鳴蟬唱。
何珅站在泰山郡境內一個依山傍水的寺廟院子里感慨,現在他要做出一個選擇。
這個身體之前也叫何珅,但是生平卻沒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十年前,十二歲的何珅跟隨自己被地方豪族逼到絕境的父親參加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起義,史稱黃巾之亂。
沒過一年,黃巾之亂的始作俑者,大賢良師張角病逝。黃巾軍群龍無首,本來已成燎原之勢的黃巾軍被漢朝軍隊及各地豪強組織起來的聯軍各個擊破,何珅的老爹就死於和朝廷軍隊的一場戰鬥中。
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名字在這場剿滅黃巾賊的戰鬥中粉墨登場。
比如曹操、孫堅、劉備。
黃巾賊雖然被擊破,但是還有大量的流寇盤踞在山河之間,有些選擇繼續做山大王,有些則選擇歸附朝廷勢力,比如何珅所在的這一部黃巾餘孽就選了後者。
在和朝廷的戰鬥中,何珅也成長為一個小頭目,跟自己情同兄弟的大哥張闓,帶著數千個黃巾餘孽投奔陶謙,張闓得封都尉,何珅則領了一個假佐的虛職,實際上還是跟著張闓做事。
都尉平時負責地方治安,接到命令之後可以領兵出征,俸祿高,有權利,是一個好位置。至於假佐,看這個輔佐的佐字,就知道是一個助理,上官看得起,受重用,看不起,那就個領工資的,而且工資還很低。
顯然在徐州牧陶謙眼裡,沒有何珅這號人物。他就是一個吃白食的黃巾降兵,連將都算不上。
黃巾之亂時,各地豪強勢力憑藉平亂的便利明目張胆招兵買馬,實力極速擴張,大漢皇室對天下的掌控能力也迅速削弱,因此在黃巾之亂后皇室和皇帝變成了一些人謀取名利的工具,比如十常侍、比如何進、比如董卓。
有人無視朝廷,自然就有人重視朝廷,當董卓進軍洛陽,架空天子,禍亂朝綱的時候,曹操一紙檄文招來了各路好強,打著討伐逆賊董卓的旗號進軍洛陽。
這一戰以董卓帶著天子撤回長安,諸侯軍隊解散而告終。但是曹操卻得了一個好名聲。
接著曹操在中原地區南征北戰,大敗於毒、白繞、眭固、於扶羅等黃巾餘孽和異族流寇,又大破青州黃巾餘孽三十萬人,得到大量降兵和人口,組建了青州兵,出任兗州牧。之後配合袁紹擊潰劉備和公孫瓚在青州盤踞的勢力,接連擊破袁術、黑山軍、南匈奴的軍隊,風頭在中原地區一時無二。
曹操現在盤踞的兗州在黃河之南,西望司隸,北望青冀,南臨豫州、西南與徐州接壤,十足的四戰之地。可是曹操卻偏偏在這裡站穩了腳跟,充分顯示了他的雄才大略。
何珅的主子陶謙在曹操剛入兗州的時候曾經想渾水摸魚,佔領了兗州南面的任城,結果被曹操一頓狠揍,縮回了徐州,一直在想辦法跟這個強勢的新鄰居修補關係。
所以在聽說曹操住在徐州琅邪國的老爹曹嵩要帶著家人錢財去許都找兒子享福的時候,立刻派出了都尉張闓和兩百輕騎護送。
護送的路程是從琅邪國到兗州的泰山郡,現在是曹操的地盤。泰山郡太守應劭會在泰山郡華縣迎接一行人,然後把他們送到正在東郡駐紮的曹操處。
這兩百輕騎其實都是張闓以前的黃巾軍老手下改編的,何珅作為張闓的好兄弟,自然也在隊伍中。
在離華縣還有半日路程的寺廟裡,他的老大哥張闓剛剛和幾個頭目做出了決定:殺掉曹嵩和其隨行的所有人,帶上他兩百箱財物逃走,跑到南邊不買曹操賬的袁術地盤裡逍遙地過小日子。
這就是何珅面臨的選擇。
他在張闓提出殺人越貨的那一刻穿越了,然後火速繼承了這個何珅單調平庸的記憶。現在離張闓動手的時間應該不到一個時辰。
他必須儘快做出選擇。
是直接殺掉張闓,然後再把這兩百人全部殺光,還是先殺了張闓,再去通知曹嵩,讓他帶著五十個隨行的壯年家丁逼迫這兩百人投降。
何珅從來沒想過要跟張闓去找袁術,也沒想過回徐州去輔佐陶謙,在他眼裡,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投奔曹操的好機會。
如果現在有機會投奔袁紹的話,何珅或許會猶豫一下自己的選擇,但是比起袁術和陶謙,他更看好曹操。
來到亂世,首先要選擇能夠活下去的最大保障,活下去靠自己是不行的,得找一顆大樹,現在大樹的爹就在面前。
「這年頭,人比較重要啊!一群人去,總好過一個人去。」何珅摸著自己腰間的環首刀,最終做出了選擇。
他走向了張闓的房間。
因為兩百人都是張闓的老兄弟,親信,所以他房間門口沒人把手,何珅輕而易舉地就走了進去。
穿著一身明光鎧的張闓正在擦拭這手中的環首刀,何珅覺得他手裡的刀好像比自己的好。
更亮,更鋒利。
張闓年近四十,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看起來很兇惡,常年的戰鬥讓他的體形非常的雄健,現在張闓的眼睛在放光,他在想著曹嵩的兩百箱財物和那十幾個婀娜的女人。
很快這些都屬於他了,至於看到了身材高挑英俊的何珅進來,他還出言提醒:
「何老弟,準備動手了,你得帶著楊健和楊俊那兩個屯突擊寺廟後院,殺掉他們的青壯家丁。如果形勢不對,就大叫一聲,哥哥我立刻帶人相助。完事了,最漂亮的那個小妾,給你!」
張闓的語氣陳懇,何珅跟自己是並肩作戰十幾年的老兄弟了,人高大英俊,但是武藝稀鬆平常,又沉默寡言,還怕死,21歲了還沒找媳婦。
「可惜了。」何珅開口。
「可惜什麼?」張闓愕然,他覺得這個自己照顧了十幾年的老兄弟好像有點奇怪,平常他話很少,而且比較膽小,這是他活了這麼久的主要原因。
回答張闓的是一抹刀光,這抹刀光來自於自己兄弟手上那把環首刀,沒有那麼明亮、還帶著一點暗沉的顏色,是一把質地很差的刀。
遠遠不如自己手上這把州牧賞給他的環首刀,可是就這麼一抹不好看的刀光,卻帶著縹緲、洒脫和冷冽。
還很優美。
張闓上過無數次戰場,見過無數次刀光,其中不乏名將的。但是沒有一道刀光比眼前這一刀更美,他在用刀抵擋的時候心中還在遺憾:如果不是沖著自己來的,真想多看一會。
可是張闓如願以償了,他真的多看了一會,而且是從上往下看的,這刀光彎得像一抹新月。
同時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一腔熱血從他沒有頭的脖子里狂噴出來,接著他感覺天旋地轉,然後歸於寂靜。
「可惜你兄弟要殺你。」何珅看著張闓身首分離,然後撿起了張闓的頭,在房間找了一塊麻布衣服包好,撿起了張闓的環首刀,面色如常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