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敢想象的決定
換成是以前，方小武大概會惱火的反噴回去，然後被對方懟得說不出話來，回去自己生悶氣。
但是現在，心裡有底氣，腦子很清醒，一瞬間就抓住問題核心。
方小武淡定的笑笑，玩味道：「李捷思，咱們同學三年，不說同學感情有多少，起碼無仇無怨。」
「你是大少爺，含著金湯勺出生，瞧不起我這樣的普通人，我個人表示可以理解。但是，有必要在班級里這麼踩我么？」
「踩一個無仇無怨、只是家境不如你的同學，會讓你很有成就感？滿足感？優越感？」
「我怎麼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又沒湊到你身旁求你關注，這麼居高臨下的指指點點，不太合適吧？」
話音落地，班級里先是一靜，緊接著就爆發起一陣議論，迅速席捲整個教室。
方小武沒說一句髒話，語氣也不重，但是句句誅心，每一句都激起同學們心裡的同情和不滿。
高三二班的學生，絕大部分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個個感同身受。
你家境好就無緣無故的踩同學，憑什麼？
現在的高中生已經不再單純，但是重點高中的學生也沒那麼功利，甚至頗有幾分傲氣。
大家都能上一所不錯的大學，以後天南海北各有前程，又不吃你家的飯，憑什麼受你的氣？
校籃球隊的二黑第一個開炮：「李大少，裝什麼白蓮花，你敢說你沒看過那些？高一時班裡流傳的花花公子，是你從香江帶回來的吧？」
「人家李公子看誰不爽就踩誰，需要理由？你不服，你也投個好胎啊？」
「同學一場，馬上就各奔東西，怎麼這時候還噁心人？小武怎麼你了？」
「就是，屁大點事，也能站在道德高點上裝一波，不裝會死星人？」
「雖然我是女生，可是我也沒覺得方小武看小黃書就怎麼壞了，對象都處過，裝什麼純！」
李捷思的臉色氣得鐵青，怒視著方小武，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卻不敢跟這麼多人硬懟。
方小武的人緣沒有好到所有人都會無條件幫他的程度。
凡事無非就是一個理字，誰有理，誰沒理，一目了然。
站出來仗義執言的就這麼多，心裡有意見但是沒吭聲的還不知道多少，悠悠眾口，除非李捷思有力量壓住所有人，否則這個悶虧，就只能吞下去。
譚成卻還不服氣，猛的站起來，陰沉著臉瞪著方小武，指著鼻子威脅道：「你好樣的！我記住你了！」
方小武緩緩搖頭，用看智障的關愛眼神看著他，嘆道：「大佬，香江電影都躺屍這麼多年了，你要與時俱進啊……說實話，認識你們以後，我總感覺我上了一所假重點。」
教室里哄堂大笑。
二黑拍著桌子，差點笑出眼淚：「譚成，你看看人家小五這個逼裝的，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啊！」
「666，大哥成，香江的保護費生意好做么？不行就回來吧？」
「譚成你看看你大佬的臉色，當小弟都當得這麼沒有眼力價，你還是好好上學讀書吧……」
「假重點+1，五毛拿去，充點智商！」
李捷思不但臉色不好看，就連手指都在哆嗦。
他氣啊！
誰能想到，隨意裝個逼，結果反被草？
方小武原本就是個橡皮泥，可以隨便揉捏。習以為常的伸出手，結果一把抓在仙人掌上面，誰不懵？
最鬱悶的不是扎手，而是扎到手都沒法發飆，譚成這蠢貨一開口，罪名立馬坐實，再糾纏下去，更丟人！
李捷思咬著牙，把頭埋在卷子里，假裝外面是一片萬里碧空艷陽天，實際上卷子連同稿紙給划碎四五層，筆尖都差點折斷。
李捷思做了縮頭烏龜，譚成也只好氣呼呼的坐下，把書翻得嘩啦啦亂響。
大家沒了樂子，又嬉笑一陣子，慢慢安靜下來，該幹嘛幹嘛。
方小武跟二黑撞撞肩膀，邁過凳子到裡面坐下——所以說，二黑這麼挺方小武是有原因滴，他倆同桌。
按說，二黑一米八五，方小武一米七，怎麼也不應該坐到一起。
但是，方小武有特殊情況，老師只能把他安排到最後一排。
他的家境很一般，父親去世得早，母親何靜開計程車，在這偌大省城裡只能勉強溫飽，家裡還欠著父親看病時的外債。
生活看不到希望，母親何靜就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方小武身上，望子成龍，希望他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
這本來是人之常情，他也算努力，但問題是，母子倆缺乏溝通，方小武性格又有點內向，不懂得排解壓力，學業越來越艱難，偶爾還被欺負，最後竟然患上神經衰弱的毛病。
整夜整夜的睡不好，上課時困得受不了，就眯一會兒，實際上也睡不安生，偶爾嘟嘟囔囔說夢話，還影響周圍的同學。
窮人家的孩子，這種毛病是治不好的——其實富貴人家也沒得治。
總之，方小武成績持續滑坡，老師也沒法苛責他，只好把他換到教室最後一排，跟體育生相伴。
所以方小武的屬性才會那麼低。
正常的少年，只要發育健康，身體素質應該比中年人高得多，精力無窮一夜七次都是小kiss，怎麼可能像方小武這樣，總是沒精打採的。
今天的方小武之所以讓人刮目相看，就是因為他身上那股子朝氣，蓬勃向上、自信滿滿，看著就和以前不一樣。
沒等方小武坐穩，大胖扭過頭，猥瑣無比的擠眉弄眼：「梁大美女咋收拾你的？因為這種事被美女老師訓……想想就覺得好吃雞！」
「你丫沒救了……」二黑猛翻白眼，然後拽著方小武就不撒手，「快！把你的小黃書借給老夫觀摩觀摩！」
此時此刻，方小武哪有心情理會兩個二貨，隨口敷衍道：「沒收，找家長。你倆想試試的話，我再去給你們弄一本？」
「那還是算了……」
大胖悻悻回頭，二黑還想拉著方小武哈拉兩句，見他一臉神不守舍的樣子，嘆口氣，回去死磕那道高一數學題。
對，沒錯，高一數學題。
……
方小武心裡正在瘋狂的碎碎念，各種糾結。
哎！要是普通的課外書也就罷了，只要敢豁出去，上課一樣看。
可是小黃書……都別說再被抓住怎麼辦，剛剛答應梁老師不在課堂上看的，做男人怎麼能言而無信？
可是不看不行啊，得此奇遇，浪費一天時間都可恥！
要不然……乾脆請一周假，回家閉門苦讀？
只是，這段時間就看不到韓洛音了，高考在即，看一眼少一眼啊……
麻蛋！男子漢大丈夫，當斷則斷，哪來那麼多兒女情長！
現在是屌絲，難道還要一輩子做屌絲？
哪怕一年時間見不到，換來一年後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不比現在這樣卑微的暗戀強？
方小武臉色陰晴不定，好半晌，突然變得決然，眼睛里也燃起熊熊火焰。
就這麼干！
方小武又一次突破自己的底限，做出很多以往不敢想象的決定，但是他清楚，這是好的變化。
有個成語叫做本性難移，其實，只要不怕失敗、敢豁出去，經歷足夠多、場面足夠大、成果足夠好，哪有什麼本性不能移？
別人慾求而難得的大機緣，自動送上門來，從此，自己的未來具備無限可能，一時的成敗得失根本無需在意，要是這樣都不敢往前闖，那還叫個男人？
方小武的心中仍舊難免忐忑，但是決心已下，就不再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