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親愛的學生們

漣漪越盪越開，渾濁的水面漸漸顯現出圖像。

出現在水面中的是天空與雲，不過天空並非碧藍的顏色，不知是因為太陽即將落山或是其他的某種原因，天空呈現出昏紅的顏色，連帶著將浮雲也染上了熏紅的色澤。

水鏡連接的彼此間的水面，雖然這次水鏡魔法看上去成功連接上了佩特拉拉摩蒂雅，不過卻是在某個琥珀或是小河的水面上，這才會對望著天空和雲朵。

呼~

一道灰色的影子在水鏡的視野中飄過，費爾南微微皺起了眉頭。

影子飄動的速度很快，眨眼間便要從水鏡中消失，不過一隻有些短小的腿闖進費爾南的視野中，緊接著狠狠地踢中了影子，隨著這隻腳穿著的靴子系帶發出微弱的光，灰色的影子慘叫一聲，冒出白氣漸漸凝縮，直至縮小到一個球時，才被一隻裸露的手拿了起來。

此時費爾南能夠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身著長褲的女子直直地站在水面，從他的角度恰好對望著女子的……咳，褲底。

「咦？這是連接上水鏡了么？」

女人拋了拋灰影凝成的小球，低頭的剎那看見費爾南正微紅著臉，用手剮蹭著臉頰的模樣，於是她彎下腰露出臉頰，笑眯眯地說道：「讓我看看是誰，這不是可愛的小費爾南嗎？」

小……小費爾南？

要是讓其他講師或是督查聽到這個整天板著臉，嚴肅得像是上好發條的鐘錶似的教導主任居然會被人在名稱前加上「小」這麼個親昵的稱謂，准得驚訝得合不攏嘴。

即便是努恩校長，都不會這樣稱呼費爾南。

也只有這個女人，只有這個出現在水鏡里的女人。

「咳……學姐。」

費爾南用手掌遮住眼睛，卻發現這樣實在不利於與她交流，又將遮住右眼的中指與無名指分開出一條縫，讓視線能夠透過，看上去頗有種掩耳盜鈴的感覺，「水鏡怎麼會連接到湖面上？」

「大概是我捉捕這個小傢伙時使用了魔法，恰好你的水鏡嘗試連接，我的魔力不小心應答的緣故吧。」

女人指了指手中的小球，指間沾了沾下巴，似乎忽然起了玩心，若有所思地說道：「這麼說來，小費爾南你不是把我的「下面」都給看光了？哎，我覺得有必要詢問一下你此時的感受，或許我的實驗中會用到。」

「學姐，容我說一句，你穿的是長褲。」

「難道隔著褲子你就辨認不出我細膩的身體了？」女人還特意扭了扭腰。

「……」費爾南現在算是知道了努恩校長被自己嗆住時的感受。

「說回正事吧，學姐，我用水鏡和你聯繫是想問你一件事。」

費爾南覺得這種不正經的對話必須快速結束，所以毫不猶豫地調轉了話題：「按照約定，你一個月前就應該回到學院了，怎麼到現在還沒能回來？」

「這個呀，因為這裡出了些情況，有些棘手，耗費了我不少時間。」女人也不再調侃，語氣漸漸規正起來。

「出現了狀況？」

費爾南微微一驚，臉色沉重起來：「嚴重嗎？需不要拉響警示鈴。」

女人隔著水面擺擺手：「放心吧，還沒到那樣糟糕的地步，我已經解決了大部分的意外狀況，剩下的處理完也只是時間問題，至於回學院，應該快了吧，等到我處理完畢就會回來。說起來今年難道又分配了什麼教學任務？」

「是，校長親自指定的，讓你擔任一年級生魔法應用的講師。」

「什麼？」

女人有些意外地捂著嘴，隨即笑道：「我們那位摳門的老師不是一直不願意讓我教壞他的寶貝學生，老給我分配什麼助理和打雜一類的工作嗎，這次居然肯讓我帶一年級生，可真是稀奇。」

「就為了我可、愛、的、學、生、們，我也得抓緊時間回來了。」

水鏡結束后，費爾南靜悄悄地，為一年級新生默哀。

……………………

又到了魔法應用課。

該閑聊的就開始閑聊，該吃東西的也都動起了嘴巴，似乎每個學生都習慣了沒有講師的魔法應用課。

萊耶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桌邊的教材早被他翻看過了一遍，沒有必要再反覆記憶，何況對於已經將各類知識積累到一定程度的他來說，此時最關鍵的是消化而不是繼續增加閱讀量。

他將沖柱的結構在腦海中復盤了一遍，試圖修正之前導致結構不穩定而崩潰的結構設計。

閑暇之餘，他不經意間看見魔法應用課書皮的封冊，雖然不能使用魔法，但他對於魔法的了解還是漸漸成型了。

魔法，沒人知道它最早出現在哪一個時代，總之現有的歷史記載中，從來都不缺少魔法遺留下來的痕迹。

就目前而言，魔法的研究已經在幾次魔法革命以及大規模運動中不斷深入，體系也越來越完善，除卻九星制這樣的職階分類外，魔法本身也分為幾個版塊。

魔法文字，是最普遍也是最主流的魔法形式，幾乎目前存在的所有魔法術式，都是基於魔法文字而構築。

魔法文字的應用分為兩類。

一則是利用文字的音節進行詠唱，組合魔法音節構築魔法術式，最終使用魔力，被稱作「祝唱魔法」。

而另一類，則是利用文字本身的形狀，直接在空中或是媒介物上書寫，直觸魔法本源的力量，這樣的施術形式被稱為「符文魔法」。

符文魔法的掌控難度要高於祝唱魔法，通常要到達三星魔法師的層次才有可能使用符文魔法，倒不是說符文魔法就威力上一定高於祝唱魔法，兩者本質上使用的是同一種東西，只不過實現方法不同。

魔導技術便是基於符文魔法而來，在魔導器的概念誕生的同時，魔導士的稱謂也自然而生。

區分魔法師與魔導士的關鍵，在於能否催動魔導器，而使用魔導器的條件則是能夠運用符文魔法。

是以剛入三星魔法師便擁有魔導士稱號的人並不在少數，與此同時，到達六星七星的高階，卻仍然只能被稱為魔法師的也並不罕見。

不過魔導器也有例外的一類，便是煉金人偶，要使用煉金人偶甚至不需要你懂任何魔法方面的知識，只須與人偶完成魔法契約的簽署，便能夠使用她。

萊耶斯目前就處於這樣的狀況，雖然他對於魔法文字相當感興趣，卻根本沒有任何使用的可能，若不是煉金人偶的泛用性，或許奧莉薇加都無法被他驅動。

「得儘快弄清楚，這具身體不能使用魔法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萊耶斯可沒有任何自暴自棄的情緒，在他的思維中，遇上問題就應該處於採集數據、數據分析以及最終根據分析結構進行調整解決，放棄？對他而言是不存在的。

嗒！

一聲靴子碰觸在地面的輕響傳進每個人的耳中，這有些不可思議，畢竟現在室內嘈雜得根本聽不清細微的聲音，但這聲靴子落地的聲音雖輕，卻是確確實實被所有人聽見，學生們停下閑聊，扭轉目光，望向聲音傳來的反向。

一個人影走進了教室。

齊腰的長發隨著她腦袋不經意間的搖晃，隨性地飄落在空中。走入教室的人身高可以說很矮，大約只達到奧莉薇加胸口的位置，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外衣長褲，手中抱著一本有些破舊的黑封皮大書，外衣右側的口袋中露出小半個金屬圓環以及一串精細的鋼鏈，看樣子應該是塊懷錶。

女……孩？

根據萊耶斯的判斷，無論是身材發育的程度，亦或是面容稚嫩的粗淺，她都應該不會超過十二歲。

一個女孩為什麼會抱著本書走進魔導科的教室？

緊接著，他就看見女孩走上了講台，將破舊的書冊砰地放在桌上，由於被講台擋得只剩下半個腦袋的緣故，她又從旁邊拿了張椅子，站在椅子上，環視著學生們點點頭。

「初次見面，我親愛的學生們。」

女孩清了清嗓子，聲線也如同女孩般稚嫩：「很榮幸地告訴你們，接下來將由我帶領你們學習魔法應用的課程。」

學生們一片沉默，似乎沒從小女孩驚詫眾人的話語中反應過來。

隨後，大笑聲在學生群中爆發出來，甚至有人激動得拍打著桌子。

「哈哈哈，這個小女孩說了什麼？我沒聽錯吧，難道這是學院為我們準備的調劑節目？」

「哎喲，我笑得不行了，那什麼，小姑娘別鬧了，乖乖下來吧，哥哥帶你去找媽媽。」

講台上的女孩露出和(qiong)藹（xiong）可（ji）親（e）的笑容，伸出右手食指，瞬間在空中划刻了兩道符文。

「好快！」

萊耶斯暗自心驚，即便以他的動態視力都沒能追上女孩指間的動作，他只看見一片肉色的模糊，緊接著是兩道符文散發出的微光。

砰！砰！

兩名開口說話的學生笑聲戛然而止，白霧升騰而起，靠得近的女學生呀的一聲退出好遠的距離，臉色慘白地看著他們之前的位置。

「吱吱吱！吱吱吱！」

兩人都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兩隻皮毛烏黑的老鼠正在椅子上沒頭沒腦地打著旋兒。

變形術！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變形術可不是火球術這樣的初級魔法式，即便看上去簡直不可思議，但誰都不會再懷疑小女孩的身份，她居然真的是講師！

「魔導科的講師……居然是幼女？」

「不，我打聽到的消息她應該和教導主任相仿的年齡，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樣子。」

兩名學生竊竊私語，偷偷地打量起正在綠板上書寫著什麼的女孩。

「是嗎？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讓我想想，嗯……對了！佩特拉拉摩蒂雅！」

女孩頭也不回，反手就是一頓比劃，說出那串長長的名字的學生同之前兩人一樣，砰的一下變幻成了烏黑色的老鼠，嚇得另一人臉色慘白，忍不住身體顫抖起來。

女孩轉過身，微笑著說道：「剛才我好像聽見誰在吱吱亂叫，是么？」

她拍了拍身後的綠板，上面寫著「摩拉」。

「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你們魔法初級應用的講師，你們可以叫我摩拉講師、摩拉姐、摩拉大人，但千萬記得——「

她將手指豎在唇前：「如果不想變成小老鼠，就別吱吱亂叫出某個奇怪的名字。」

她拍拍手，三人重新變化成人的形態，顯然他們從未體驗過身體變化的感覺，剛變回來就臉色青綠，忍不住嘔吐起來。

「今後多多指教。」

她此時的笑容明媚而燦爛。

但在學生們的眼中，都生起不寒而慄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