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剪髮
巧骨I型，相當著名的煉金機械之一，I型採取的是純粹的鏈動式機械結構，整體形態呈魚骨狀，就像照片中萊耶斯裝備的那樣，是以夾的方式固定在手腳部位上。
它不像槍械那樣具備主動的殺傷力，最大的作用在於強化人體自身的拳腳力量，普通的巧骨I型能夠提供給人二至三倍的體能加成，無論是揮拳的速度還是踢腿的力度都會成倍增長。
但也並非沒有缺陷，作為入門級別的煉金機械，它的設計初衷就是遵循簡單粗暴的原則，不會有太多穩定性以及安全性的考慮，在使用巧骨的同時，身體承受的負擔也會隨之提高，過度使用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並且如果製作者在製作過程中出現了紕漏，導致使用中鏈動裝置卡住或是脫齒，甚至會將裝備者的骨骼直接撕裂。
現在已經不是純粹的煉金機械時代，雖然巧骨I型仍作為鍊金術與工程學的入門教材，但製作出來的大多只是實驗品，很少有人會去使用這種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安全隱患過大的機械。
可必須得承認的是，裝備上巧骨后，即便是萊耶斯這樣身體羸弱的人，要擊敗三名還未入門的魔法師是相當輕鬆的，畢竟藉助巧骨提供的力量，他完全有可能在對方的術式還未完成時就已經將其擊倒，根本不會給他們留下任何反擊的機會。
「那三名新生的情況怎麼樣了？」
費爾南放下照片，開始詢問起另外三名新生的狀況，既然連巧骨都用上了，那這三人的傷勢應該不會太輕。
「都送到醫務室進行診斷了，安南醫生的結論是都沒有生命危險，體態特徵相當穩定，不過……恐怕他們醒來后都沒辦法繼續在伊斯殿學習了。」
「嗯？是怎麼一回事。」
督查眼中湧出複雜的情緒：「三人都是被一擊擊倒，受傷的位置也大致相同，都是在後腰處受到了極強力度的重創，脊椎骨斷裂，雖然能夠通過固定癒合傷口，但創面實在太大了，斷掉的脊椎神經已經沒有修復的可能，這三人一輩子都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費爾南有剎那間的愣神，在聽到三人都沒有性命之憂時他還以為萊耶斯留了手，只是打算給三人長個教訓而已，沒想到這名新生把事情做到如此決絕的地步，能被伊斯殿錄取的學生即便頑劣不堪，也都肯定在某個方面有突出的表現，說是一方人才也不為過。
這樣的人，卻在美好的校園生活開始前就成為了永久癱瘓的殘疾，曾經所有的期許嚮往都在此刻於他們招手遠去，這樣的活著對於他們而言，比死去還要痛苦得多。
萊耶斯給的這個教訓有些過頭了，他並不是很欣賞這種做法。
「會不會有麻煩？」
督查詢問道，畢竟這三名學生是在伊斯殿的範圍內被重創，如果對方的家屬鬧到學院，有可能會影響到學院的日常授課。
「麻煩？能有什麼麻煩。」
費爾南只是覺得萊耶斯的反應太過激烈，不過要說起此事會不會牽連到學院，他根本就不擔心，伊斯殿作為芙拉王國的第一名校，底蘊還在芙拉王立學院之上，要是三個普通新生的家屬都能對伊斯殿的名譽造成威脅，那這裡就不叫伊斯殿了。
「既然是學位掠奪，那他們就清楚後果，相比於普通決鬥，學位掠奪的強制發起性和不限制人數性都能說明，這本就是最殘酷的決鬥類型，即便是在決鬥中死亡也不足為奇。
何況據我了解，是他們先發起的決鬥搶奪了那名新生的魔導科入學資格，甚至還有另一名人偶助力，險些把那名新生殺死，那被人報復到重傷也是活該，這件事情已經定性了，任何藉此事來找麻煩的人，都由學院方面負責處理。」
「是。」
費爾南將桌上的照片拿起來放回督查的手中，吩咐道：「把這些相關資料拿去檔案室，存檔留籍。」
「是。」
教導處向來以效率著稱，督查乾脆利落地拿過檔案走出辦公室，將木門關上。
「我就說你怎麼會把一個連魔法音節都拼不出的小子招進魔導科來，原來你早就知道他在煉金製作方面的天賦？」
費爾南轉身面向座位后的綠板，那裡空無一人，除了寫字的綠板和幾張舊掛歷外再無其他東西，他就像是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一樣。
「第一次決鬥時他顯然還沒有巧骨，加上重傷需要的恢復時間，只用了五天不到就製作出了巧骨I型，而且看樣子還不是普通的型號，要知道這種煉金機械雖然簡單粗陋，那也得是三年級生才有能力開始接觸的，居然在入學前就做出一個相當完整的可使用型……嘿，這小子有點意思。」
綠板處的空氣微微顫抖幾下，一個人形的透明輪廓被你勾勒出來，人影拍了拍自己的衣角，漸漸解除了透明狀態。
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眉頭皺紋重重習慣於眯著眼睛的老人，給人以和藹親切的感覺，但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毫無威脅的老人，已經擔任了將近二十年的伊斯殿學院長。
努恩·拜仁斯。
芙拉王國極為罕見的八星魔導士。
隨著努恩輕輕的咳嗽聲，他的後背漸漸蜷縮成弓狀，盡顯老態。
不過費爾南可沒有絲毫尊老愛幼的想法，他只是對著努恩嗤笑一聲，這位老院長實在是太能演了，在自己面前居然都還要扮演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果然自己做到教導主任就升不上去的原因不是能力或者資歷，而是演技不夠吧？
「逆徒啊……」
努恩搖搖頭，費爾南是他親手帶出的學生，在能力方面毫無疑問是優秀到極點的，這從他毫無家族依憑，自己的幫助也僅僅是讓他不被打壓，能做到伊斯殿教導主任都是靠的他自己的能力就能看出。
就是說話太直了，四十來歲的人還像年輕時那麼鋒芒畢露，總喜歡拆自己的台……
「說實話，雖然從我那位老友的閑聊中能聽到幾句關於他唯一的弟子在煉金學上的天賦卓然，但之所以招他進入魔導科卻不是因為這個，而是老友臨終前的囑託。」
努恩嘆了口氣：「畢竟他也曾是伊斯殿的榮譽校長，最後的遺願我還是想替他實現的。」
「什麼時候走後門都能說得這麼清新脫俗了？」
「……」
努恩以校長和老師的雙重威嚴狠狠地瞪了費爾南一眼。
「好吧，必須得承認招他入魔導科是個正確的選擇。」
努恩聳聳肩，「多久沒出現過煉金機械方面的專家了？無論是伊斯殿還是芙拉都需要這樣的人才湧現。我有個想法，這名新生的其他課程照舊，但在煉金實驗和工程製造兩門學科直接讓他跳級跟著三年級生一起學習吧，一二年紀的煉金初識對他而言只是浪費時間。」
「是個好主意。」
努恩點點頭，額頭的周圍又多了幾枚：「不過畢竟他至今都不能使用任何祝唱魔法，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魔導科的課程。」
「你又在裝糊塗了。」
費爾南撇嘴：「不要告訴我你沒有看出他的真實狀況。的確，因為某些原因，他意外地對魔法音節有強烈的排斥感，不過不能使用魔法不代表他沒有魔力池，作為人偶師，煉金人偶本就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當需要使用魔法時讓人偶施展就行了。」
「但願如此。」
……………………
「還疼么？」
奧莉薇加輕聲細語地問道。
萊耶斯躺在病床上，左腿被固定起來由白布懸空，右手也打滿了石膏，同時胸腔附近也有支架起到固定的作用。
左腿與右臂處骨骼錯位，胸腔位置兩根肋骨斷裂，這是那場戰鬥中他受傷情況的最終結果。
他製作巧骨I型的時間極短，所追求的只是攻擊性最大化，單以設計理念相比，他的想法要比原版的巧骨I型更加簡單粗暴，最終的成品也要遠超普通的巧骨I型，能夠提供超過四倍的體能加成。
但相對的，在安全性和穩定性上幾乎沒有任何防護措施，還好在戰鬥中沒出現故障，否則以這種巧骨I型·改的鏈動威力，或許會直接把他的身體絞斷成爛糊，縫都縫不起來那種。
只不過副作用還是很明顯的，以他本身的體格，要承擔普通的巧骨I型就已經嚴重超過了身體極限，何況是更加粗暴的巧骨I型·改，在重創三名新生的同時，反震作用於自身，將他的幾根骨頭都挫斷了。
萊耶斯嘗試著活動被固定好的手腳，隔了會兒才慢慢說道：「還行，在能夠承受的範圍內。」
奧莉薇加從護士那要過熱水與毛巾，為他擦拭身體，邊說道：「主人，不能再有下一次了，這些事情本就應該交由我來解決。
萊耶斯勉強對她擠出微笑。
兩人各有心事，沉默了一會兒后，萊耶斯主動打破了這份沉默。
「奧莉薇加。」
「怎麼了？主人。」
萊耶斯吸了口氣：「等我出院后，你幫我把這頭髮給剪短吧。」
奧莉薇加手臂一顫，險些將熱毛巾掉落在萊耶斯的腹部，她滿是不可置信地看著萊耶斯，要知道她對於自己這位主人有多討厭剪頭髮可是再清楚不過的。
「在決鬥時，頭髮太長老是甩到前面，飄到嘴巴里。」
萊耶斯吐了吐舌頭：「怪難受的。」
……………………
兩周后，萊耶斯辦理了出院手續，和奧莉薇加一起拎著幾箱行禮，剪成清爽利落地短髮，搬進了報名後學院為他們準備的校舍中。
打掃屋子花了些時間，等完全清理乾淨后，萊耶斯抹了抹汗珠，整個人向後仰倒躺在床上，忽然對旁邊的奧莉薇加說道：「薇加。」
奧莉薇加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在醫院的第三天起，萊耶斯就開始以這個昵稱來稱呼她，說是要更簡單順口些，她對此倒並不反感就是了。
「怎麼了主人？」
「給我講講故事吧。」
萊耶斯閉上眼睛，感受著身周的一切：「給我講講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或是給我講講你自己的故事。」
「主人，我想要提醒您，或許您該去圖書館借閱相關書籍，在人偶眼中的世界，大概和您認識中的……不太一樣。」
「是嗎？」
萊耶斯無所謂地笑起來：「那不是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