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勾魂奪魄
突厥人信奉長生天,無數年來,長生天統御西域各國,和雷音寺的佛宗抗衡,不落下風。
長生天在世間的代表是巫皇,巫皇下又有巫尊,巫尊以下就是大巫,每一個大巫,都實力強悍,在西域之地,足以憑藉一人之力滅掉一個小國。
穆薩是頡利可汗布在長安的棋子,但大巫,才是密諜司最想抓的人。
密諜司承直勾勾看著諸犍,似要從他的眼中看出虛實,但諸犍的眼裡,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這隻來自妖域聖地奇蒙山的大妖突然一笑,「騙你的。」接著也不管密諜司承的複雜眼神,接過辛哲買回來的酒,一口灌進嘴裡,問道:「既然是東道主,帶我逛逛長安如何?」
辛哲看一眼獨臂老頭,見對方沒說話,只能答道,「小子恭敬不如從命。」
一人一妖轉身離開,匯入喧囂的人群中。
密諜司的探子遠遠跟隨,將諸犍和辛哲的一舉一動都記錄下來,傳遞迴去。
密諜司中,獨臂老頭看著不斷匯來的情報,微微皺眉,「他們就只是在瞎逛而已。」
瞎子在一旁,說道:「長安城有護城大陣,又有諸多強者,那隻大妖興許不敢亂來。」
獨臂老頭起身來到窗前,這裡地勢較高,又是一棟五層的望樓,站在窗前放眼望去,便能看到燈火通明的長安城。
秋風微涼,獨臂老頭空空袖管在風中擺動,他看向夜幕中的長安,視線落在永平坊方向,那是最新情報中諸犍出現的地方,老頭感嘆道:「真想和他戰上一場。」
屋內,那把放在桌上的鐵刀微微顫鳴,似在贊同,又好像在催促。
獨臂老人道:「也不知是他的箭快還是我的刀快。」
奇蒙有妖,名為諸犍,獨眼,擅射,力大無窮。
這是密諜司書庫中,有關諸犍的唯一記錄。
如今,神秘的大妖來到長安,獨臂老頭早就心癢難耐,他封刀數十年,終於等到值得他拔刀的人了。
瞎子卻道:「明日便是陛下壽辰,大人您要坐鎮中樞,若是想和諸犍交手,以後有的是機會。」
密諜司承只能點點頭,沉默一陣,又問道:「那些火藥找到了嗎?」
瞎子道:「正要去審問穆薩。」
兩人來到地牢,穆薩仍被掛在十字鐵架上,他血肉模糊,鮮血從無數傷口流出,將地面石板染紅。
光是看他身上的傷口,便能猜想他受到了多少酷刑。
全身籠罩在黑色長衫中的密諜司吏告罪道,「屬下無能。」
獨臂老頭看看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刑具,說道:「無妨,你先退下。」
那密諜司吏將數百支刑具放回箱子里,扛著箱子退下。
穆薩艱難抬起頭,血肉模糊的臉上嘴角翹起,露出被血染紅的牙,想要說什麼,但他的舌頭已被攪爛,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含混的聲音。他吐出一口血沫,血沫中帶著內髒的碎肉,咯咯的笑起來,笑聲中滿是嘲諷。
突厥沒有俘虜,只有戰死的勇士。
獨臂老頭想起穆薩之前說的話,看著這個寧死不屈的突厥人,卻沒有任何意外,老人看向他光禿禿的頭頂,說道:「剃了發,便是將靈魂奉獻給了長生天,那個收走你頭髮的人,是大巫吧?」
穆薩沒有回答,仍舊咯咯的笑。
「雖說你將靈魂奉獻給了長生天,那也只是死後的事,而現在,你還活著,你的靈魂,還在這副殘破的身體中。」
獨臂老人說道,「開始吧。」
穆薩一怔。
卻見瞎子走上前來,在桌案上鋪開一張紙,磨了墨,開始作畫。
他畫了一條大河,河水清澈,能看到河底的無數具骷髏。
接著,畫筆又在河的對岸勾勒,漸漸的,一座雄城的輪廓出現,那雄城有巨大城門,上面掛著匾額,寫著「酆都」二字,整個城顯得鬼氣森森,似有無數怨魂惡鬼飛出來。
這是酆都鬼城,鬼城前面,自然是冥河。
穆薩突然生出一股不祥預感。
瞎子用筆在沾了穆薩的血,又摸出一個卦,掐指計算,接著在畫的角落裡寫道,「穆薩·阿米爾,突厥百草部人士,誕於天啟十六年子時兩刻。」
穆薩慌亂起來,發出怒吼,但他舌頭已被攪碎,所以這吼聲聽著不似人聲,更像是一隻野獸哀嚎。
瞎子收了筆,輕聲說一個字:「請。」
隨著他話音落下,畫中酆都鬼城大門緩緩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鬼差,身上掛著鐵鏈,手裡拿著鐵鉤。
鬼差出了酆都,來到冥河邊,跺了跺腳,河底翻上來一艘鬼船,鬼差走上船,緊接著,河底的白骨動了起來,拼湊成一隻只白骨骷髏,骷髏們游到鬼船下面,扛著鬼船往前跑。
骷髏托著鬼船,在冥河中奔跑,跑著跑著,飛了起來,居然跑出畫中世界。
骷髏們扛著鬼船來到地牢,渾身骨骼咔咔咔的抖動,抖掉身上的冥河水,冥河水一落地,就化作一縷縷怨魂四散逃開。
鬼差走下船,看向瞎子問道:「死瞎子,這次又要我勾誰的魂?」
瞎子看一眼畫紙。
畫紙右下角的那行血字脫離紙面,飛到鬼差手中。
鬼差拿出一個冊子,上面寫字「生死簿副」四個字,他翻開尋找,找到了穆薩的名字,對比了生辰八字和地點,確定無誤后,收了生死簿的副本,來到穆薩身前,將鐵鉤伸進穆薩嘴裡。
「咦,舌頭都沒了?」鬼差瞥一眼瞎子道,「死瞎子你可真殘忍。」
鬼差又將鐵鉤往上,勾住穆薩的上顎,用力一扯,穆薩的魂魄被扯了出來,離開殘破身軀。
穆薩的魂魄驚恐大叫,掙脫鐵鉤,向前衝去。
鬼差冷冷一笑,兩條鐵鏈從身上飛出,如蟒蛇一般將魂魄纏繞。
瞎子說道:「我要他的記憶。」
鬼差不耐煩道,「就你破事多。」說著彎下腰,將手伸進穆薩魂魄的頭顱中,穆薩痛苦哀嚎,鬼差道,「反正去了酆都,你的腦子也會被吃掉。」接著一扭一拔,像是摘下一枚熟透的果子,他收回手,手中多出一個腦仁狀的肉球兒,隨手丟給瞎子,道:「也虧你吃的下,這玩意兒味道可不好。」
生而為人,行走世間,嘗遍酸甜苦辣辛、愛恨妒嫉愉,味道能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