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抬起頭用滄桑的眼神看著蝴蝶飛,搖搖頭嘆氣,「你還小,不懂的。」思念一個人哪裡是論時間空間的長短大小的。
蝴蝶飛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是是是,就你最懂。」她扒了一口飯,抬眼又問我,「對了,你實習的事情確定了嗎?真的要去堯老師的公司?」
「嗯,他說都安排好了,等他回來就開始實習了。」我攪著調羹,一點食慾也沒有,不知怎麽搞的,心裡總覺得不安,就像蝴蝶飛說的,他只是去一個星期而已,我著什麽急、郁什麽悶啊?也許是最近看太多虐戀情深的小說了,整個人都不太正常。
蝴蝶飛一臉欣羨,「不錯啊,有個總經理男朋友就是不一樣,不用一畢業就加入失業大軍,而且還是鼎鼎大名的堯氏科技,你是傻人有傻福,乾脆蹺起腳直接當少奶奶好了。」
我但笑不語,不用她說我也知道堯燁是非凡優質股,而且現在只屬於我,林黛黛啊,你別想太多了。
這天晚上,C幢520寢室進行本學期第一次,或許也是大學時代最後一次的集體卧談,她們把留在宿舍的東西都運走了,除了口試外大概不會再回來。
肖雨和男朋友方海生都和公司簽了契約,過年時還互相見了家長,大概畢業就結婚了;謝芳菲的男朋友蕭誠是上海人,她可能會放棄家裡找的工作,夫唱婦隨到上海發展;蝴蝶飛自然不用說,就是跟付青岩繼續留校深造。
大家似乎都規劃好了未來,只有我一個人是米蟲而且毫無大志,整天不是吃喝玩樂就是等著堯燁召喚,就連實習也是因他的關係,安安穩穩地當個空降部隊,太沒出息了,我望著貼滿螢光幸運星的天花板,心裡莫名其妙的幽怨、鬱悶,總之不是滋味。
「黛黛、黛黛?」謝芳菲特有甜膩的嗓音柔柔的喊著我。
我回過神,愣愣地問:「怎麽了?」
肖雨笑嘻嘻地揶揄,「好好的你發什麽呆?是不是又在想堯老師了?」
「一定是,她整天都魂不守舍的,簡直是一秒不見如隔三十秋。」蝴蝶飛附和著,黑暗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想必也是一臉壞笑。
「呿,就我一個想嗎?你們肯定也想,不想才不正常呢。」我毫不示弱地駁了回去,「我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蝴蝶飛說:「正在臭美各自男朋友做過讓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我們都說了,就差你一個呢。」
我恍然大悟,終於回歸寢室組織的懷抱,是了,女人嘛,尤其是有了另一半的女人,聊天的話題大部分都是圍繞男人展開的。
方海生曾經送過一千三百一十四隻紙鶴給肖雨,每一隻都寫了一句我喜歡你,而且全部是他親手摺的,把肖雨感動得半死,什麽都答應了;蕭誠是校園情歌小王子,在一次比賽結束的時候,在全校觀眾面前對芳菲真情表白,大聲說我喜歡你。
蝴蝶飛說付青岩比較木訥,不懂浪漫也不會甜言蜜語,只會每天傻乎乎的站在宿舍樓下等她,幫她買好早餐、佔好位子,說他不會讓自己喜歡的人餓著累著。
肖雨催我,「黛黛,你快說說你和堯老師的情史啊,他是不是特別浪漫啊?我都等不及了。」
浪漫?我想了一想,慢吞吞地說:「每次他跟別人介紹我的時候,都會說這是我的女朋友,我都感動得不得了。」因為那時候我的歸屬感比較強。
她們三個異口同聲地大叫:「就這樣?」
我心不在焉地敷衍,「你們還想怎樣?別忘了我們才剛剛開始,哪像你們一對對都老夫老妻的,可以說的事情都一籮筐。」
「也對哦……」她們勉強偃旗息鼓放過我。
我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混過去了,因為此時我忽然發現,堯燁和我之間實在是沒有什麽可說的,畢竟是我先表白,是我追著他跑。
我把被子蒙在頭上,心裡像唱片跳針似的不斷重複著一句話,堯燁從未正式地跟我說過他喜歡我。
其實經驗和教訓都告訴我們,別想太多了,也因此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麽多的女人喜歡閑來沒事就數花瓣,因為當你心裡不確定某件事的發展,或者不能作出某個決定的時候,這種聽天由命的辦法最無稽也最能感到安慰。
我給自己設定的數花瓣路線是,單數他不喜歡我,雙數他喜歡我,而我那張乾燥花書籤的玫瑰花瓣正好是雙數,於是得出結論,他喜歡我。
於是我又開始心安理得地窩在寢室,繼續當我的天下第一宅,每天看小說、泡論壇、玩遊戲,閑得不亦樂乎,雖然我還是想著、念著、盼著堯燁,但奇怪的是我不但不會茶飯不思,相反的胃口好極了,頗有化相思為食量的架勢,而且腰上很給面子的長了厚實的游泳圈……
我每天往玻璃罐里放一枚硬幣,放到第五枚的那天,堯燁打了國際電話給我。
我一邊啃著香酥泡芙,一邊興奮地跟他說:「Honey,你是不是想我了?」
他爽朗地笑出聲,卻雞同鴨講地反問:「你幾天沒出門了,又胖了幾公斤啊?」
聽到這話,我差點上演一個泡芙引發的血案,這太傷我自尊了吧,人家都說小別勝新婚,我們隔著一座東海,難道這個男人就不能珍惜時間,浪漫的跟我情話綿綿一番嗎?
我直拍著胸脯順氣,又半信半疑地抬起頭觀察四周,詫異地問他,「你是有千里眼還是在我們宿舍裝針孔了,為什麽那麽清楚我的一舉一動?」簡直是每猜必中,太神乎其技了。
堯燁無奈地嘆氣,「對你,我實在不需要用到針孔這麽高科技的產品,光用手指頭想想就能猜出來了。」
我窘,「我說你就喜歡打擊我是不是?」
他笑說:「沒辦法,出門在外很無聊,沒什麽娛樂,就只剩下調戲你這個樂趣了。」
我再窘,把玩著瀏海裝作不經意地問他,「既然你不喜歡待在那邊,那就早點回來啊。」
「怎麽,是不是想我了?」他無恥地搶了我的台詞,笑嘻嘻地問:「你難道沒聽說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嗎?」
我對著手機搖頭,「我只聽說過『今朝有情今朝談,明日無情明日散』這句話,你再不回來,我就去找別的帥哥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到哪找像我這麽優秀的女朋友啊。」只是我當時萬萬沒想到後來真的一語成讖,莫非這就是天意?
電話那邊很安靜,只聽見堯燁低低的笑聲,「小獃子,我真是敗給你了。」
我很鬱悶,「你看我室友們都出去實習了,你又不在,只有我一個人待在寢室發霉,你為什麽不安排我當你的秘書啊,這樣我們不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嗎?」
堯燁馬上哄我,「傻孩子,你想想看,要當我的秘書最基本也要會英法日三種語言,這樣你就得繼續深造,還要每天跟你痛恨的外語打交道,這樣你覺得辛不辛苦?你願不願意?」
我提高音量,「我當然不願意。」自從多益再一次敗北以後,我就發誓放棄外語致富這條艱辛的道路了,累人不說,主要是沒有回報,一江苦水向東流。
堯燁笑了,「這就對了,我這都是為你著想啊。」
我心有戚戚焉,「可是這樣好像顯得我很沒用一樣。」
「怕什麽?有我在,我養你,你以後就老老實實、健健康康的養肉就行。」
聽著他的甜言蜜語,我情不自禁地咧開嘴,手裡抓著長期飯票的感覺真不賴。
為了怕堯燁打電話給我,我這幾天一直是開機狀態,半夜裡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迷迷糊糊地按了通話鍵,「喂,誰啊?」是誰半夜睡不著擾人好夢啊?
那頭傳來堯燁清冷的聲音,又輕又慢,「是我。」
我馬上醒過來,捏了捏手臂才知道不是作夢,雖然覺得奇怪,但我還是趕緊披了件衣服,靜悄悄地爬下床鋪躲到陽台外面去,免得吵醒其他人。
初春的晚上還是有點冷,冰涼的風灌進我的睡衣里,我縮了縮脖子,輕聲問他,「你怎麽這麽晚打來?」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了,日本該是兩點了吧?
他問:「你睡了?」
「唔。」我翻了翻白眼,無奈的看著模糊的月光,這麽晚不睡我還能幹嘛啊?
忽然聽見很大的吵架聲在樓梯間回蕩,我往下看,發現樓下站著一對夜貓子情侶,兩人似乎吵架了,那女的要走,那男的一直扯著她的手臂不放,兩人糾纏著。
而堯燁一直沉默,電話里只聽見他清淺而急促的呼吸聲,我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喝酒了?」堯大少爺平常時很少做這種不理性的事情,除非他現在情況特殊。
「喝了一點點。」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沉聲抱怨著,「現在很不舒服,難受死了。」
我實在是不敢相信,他、他、他現在是不是在跟我撒嬌啊?而我居然高興得想要跳起來,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很開心他這種時候第一個想起的人是我。
我在絞盡腦汁地思索著解酒的辦法,慢聲說:「你煮點紅糖綠豆湯,不,你可能沒材料,要不然沖杯溫的蜂蜜水吧,喝酒傷身,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不會照顧自己啊?」
堯燁微微笑出聲,語氣微醺,「小管家婆,還會講道理了啊。」
我嘀咕的說:「人家還不是擔心你嘛。」
「小獃子。」他沉吟了片刻,又喚了我一聲。
我打著呵欠回應,「我在聽,怎麽了?」
他欲言又止,「小獃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