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玉面修羅 第十三章 『凝香丸』

「修淇，你是不是有事想問我？」兩人移駕到了書房后，顯然是帶著肯定的語氣，安逸敏不知道第幾次的讚歎著面前這美貌與智慧並存一身的男子。

柳修淇的目光中也帶了點欣賞，「聞聽安家堡的少堡主聰慧絕倫，看來傳聞果然並未虛傳！」

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鵝黃儒衫的少年，不過十**歲的年紀，卻有著少見的沉靜內斂，這種沉靜與唐小差的沉靜又是不同的，小差是先天的性格使然，而安逸敏顯然是後天刻意造就，但年紀還這麼輕有這份程度，已是不容易，安家堡並不是以劍著稱武林的，偏偏安逸敏自由就學劍，家族武功分毫未學，而且依他這樣性子的人合該不是喜歡出風頭的人，偏偏出道江湖后處處找人比劍，讓柳修淇不由暗自揣測到底出於什麼原因，還魂回陽的報告上對安逸敏其人調查的相當仔細，不過此刻柳修淇覺得那份報告是多麼的失真，至少與他面前的這個人矛盾的地方太多，讓他根本有些懷疑是兩個人。

還魂回陽的報告自然是不可能錯的，那麼唯一可解釋的理由就是，安逸敏在人前的形象和自己面前的是截然不同的。

那麼有關於他家的傳說也極有可能是真的。

「修淇，只要你想知道，我不會有所保留的。」安逸敏溫柔的注視著柳修淇，那目光包含著的東西，修淇立即明了了，終於可以解釋為什麼他把真實的一面展現到了自己面前，可惜的是，他雖然欣賞他，但對他與唐小差的感覺還是不同的，若是小差這樣看著他，心裡立刻能感覺溫暖起來，而對於他，看來只有說抱歉了。

「晚了，你要的東西我給不了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是擁有。」柳修淇帶著淡淡的笑容，搖頭拒絕，想起小差昨夜對他說愛，他只知道自己喜歡聽小差說愛他，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愛，不過不管是喜歡還是愛，他都給不了小差以外的人了。

安逸敏的眸子立即暗淡下來，聯想到之前唐小差可疑的紅暈以及兩人身上似有若無卻相同的氣息，他終究是晚了一步，早知道在壽筵那天就該不放手的追上去，也許現在在他身邊的會是自己了，想著嘴角也出現了一抹苦笑，「是唐兄嗎？」

「也許，我自己也不知道，若真有那一天，也只會是他。」柳修淇的回答徹底肯定了他的出局，心揪著好痛，卻什麼也做不了。

「唐兄真是個幸運的人！」安逸敏低喃的語中滿是羨慕和悲傷。

柳修淇什麼也不說，除了他自己放開，他無論說什麼也幫不上他，他是聰明人，若沒有唐小差，他也許也會接受他，但是世事往往經不起假設的，所以在這場戰爭中，註定得有一個人出局。

過了良久，安逸敏抬起頭，眸光已經沉澱下來了，雖然其中的傷痛還隱隱若現，但是至少表面上他已恢復溫柔平靜，「能看著你我也滿足了！」

「何苦！」柳修淇無奈的搖頭，知他不願意就此放開，「最終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我心意已定，哪怕你心裡永遠不會有我的位置，能讓你的眼裡有我，我也願意為此守候，你不用覺得為難，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只希望你能成全我這微小的願望。」

他們都是智慧敏感的人，這樣的人往往有著更深刻的意志，一旦決定從無更改，柳修淇知道自己不用再多說什麼，因為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人，怎麼能指望說服一個和他同樣倔強的人放棄呢？

看來這一條不歸路，註定得三個人一起走了，差別在於他有小差相伴，而安逸敏只有落寞與傷心。

為著他堅毅的決定，柳修淇雖不能給予他相同的回應，卻可以給他更永恆的尊重，「逸敏，你會是我柳修淇一輩子的朋友。」

「一輩子的朋友。」安逸敏忍住傷感的淚意，重複著他往後半輩子的命運，他願意，他也無悔。

「好了，回到正題，修淇，你需要我這個朋友為你解疑答惑些什麼？」在最短時間內收斂好情緒，安逸敏恢復到之前溫文儒雅的「銀劍流光」的安逸敏。

柳修淇知道之前談論的事已成為過往和秘密，今後不會再提起，既然逸敏主動的開始承擔做朋友的義務，那他也自然求之不得。

「我想知道這顆凝香丸的功用到底是什麼？」柳修淇手掌上攤放的赫然就是那個沉木的盒子。

「凝香丸？」安逸敏疑惑的看了看盒子，「這原本不是你所有？是誰送你的嗎？它不叫凝香丸。」

柳修淇一楞，「你果然知道，實不相瞞，這原本並不是我之物，八年前我成親的時候，我妻子贈送給我的，並未說有什麼用處。」

「夫人又是從何處得來的呢？」安逸敏並不急著告訴柳修淇這藥丸的來歷，他更想知道的是這東西怎麼會落到一個平常女子手裡。

「羨風說是我岳父所贈，只跟我說叫凝香丸，我見盒子古樸精緻，丹丸又奇香四溢也就很喜歡，便一直放在身邊，羨風孕育凡兒難產過世后，我才把他收起了。」柳修淇回憶著當時羨風贈他盒子的情形，並未發現有什麼異常。

「那這個盒子為什麼又會出現在人跡罕至的樹林呢？」安逸敏又問。

「上月初的時候岳父派人傳信於我，說需要此顆丹丸救命，正好我有批貨欲往京城，便讓手下混跡其中。」

「就是那批失蹤了的人和貨？」安逸敏立即插嘴問。

「是。」柳修淇點頭，「所以我奇怪的是為什麼這個盒子會出現在相反方向的四川境內。」

「修淇，我只想說你的岳父肯定在欺騙你，這丹丸根本不能救命，他也不叫凝香丸，要不是夫人也欺騙了你，要不就是夫人自己也不知情，他的真正名字叫做離心丹，若誤服的話會死人的。」安逸敏鄭重其事的道。

「怎麼可能？」柳修淇錯愕中帶著震驚，「既然這樣，岳父為什麼把他賜給了羨風，而羨風又給了我呢？」

「賜？」安逸敏驚愕，他可不認為這是一般人家父親送給女兒東西會說的話。

柳修淇苦笑了一下，「也不瞞你了，凡兒的生母正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十二公主朱羨風，所以我才不敢置信羨風和岳父會騙我。」

安逸敏只差沒把眼珠子瞪出來了，「你居然是個駙馬爺？我料想尊夫人不會是出生普通人家，卻沒料到是個金枝玉葉。」

「這事連小差我都沒告訴，你是不是也該給我解解疑惑啊？」誰叫他說話漏了口風呢。

「等等，我還有幾個疑問，問清楚了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安逸敏還有幾個疑惑，不問清楚，他也憋的難受。

「問吧！」看來不先滿足他的好奇心，他是得不到他想知道的答案的。

「當時公主交給你離心丹的時候真的沒再說其他的話了嗎？」

「只說妥善保存，不要輕易示人，其他沒再說什麼了。」

「奇怪，奇怪。」安逸敏嘀咕著，「難道真的是無意？那公主有沒有給你別的東西？」

「別的？沒有啊，除了那些珠寶首飾的嫁妝，都很平常啊。」柳修淇搖頭。

「真的沒有？很重要，仔細想想，比如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她是公主，你在民間，皇上怎麼同意把公主下嫁給你的，你們成親后，公主真的沒再給你任何東西？有沒有可能她給了你某樣東西，而你沒注意？」安逸敏想想還是不對，他不覺得這件事是碰巧，那個公主肯定知道了什麼，但是沒告訴修淇。

面對著安逸敏一連串的問題，柳修淇腦子裡本來雜亂無章的思緒，一下子清晰起來了，他終於知道之前一閃而過的是什麼了，郊外被刺殺、那個刺客的主使之人、以及貨物丹丸的失蹤，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同一個人，他不想相信這是真的，因為凡事都要理由，那麼這個促使他做這件事的理由是什麼呢？

腦子裡飛快的組織著各種可能和線索，問題定然出在那顆紫色淚滴水晶以及這奇怪的離心丹上，唯有解開這兩者的聯繫，他就能解開那人這麼做的理由。

「逸敏，先不管那些，你快把離心丹的功用告訴我。」柳修淇的急切難得出現在臉上。

「離心丹最早出現在什麼時候，我也不知道，據家族記載，他本身含有劇毒，中者無救，身含異香，唯有沉木可以鎮住，本身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充其量是種不錯的毒藥，但是傳說他與紫淚結合，可以使人脫胎換骨，超越時間的限制，也就是長生不老，不過沒人證實過罷了。」

安逸敏悠然的道來，從他本身看來，他是不相信人可以逆天而行的，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傳說畢竟只是傳說。

柳修淇沉靜著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麼，有種法相莊嚴的感覺。

「還有嗎？」半晌后，修淇才開口繼續問。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安逸敏搖頭。

「聽說你們家從老祖宗時期就有異能，能知天文地理，博古貫今，是否真有其事？」柳修淇突然問道，看著他的表情，讓安逸敏突然感覺心裡毛毛的。

「也許吧，我知道的這些也不過是看先輩們留下的手札而知，至於是否真有異能我可不知道，反正我是沒有，我爹也很正常，我自己是不信這些的。」

「所以你四處找人比劍？來證實那些劍譜是否真的有那麼管用？」柳修淇找到了矛盾的所在。

安逸敏俊臉微紅，被看穿的窘態顯露無疑。

「那麼也就是說，傳說可能是真的。」柳修淇低頭道，他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現在需要的僅僅是證實，若是真的，那麼他的處境想必不會太好。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羨風死之前要他把凡兒帶出宮，永不要再回去；為什麼皇上明明很寵愛羨風，而她也並不高興；與此同時在想到那年在宮外救了羨風的情形，枉他聰明一世，怎麼從來也沒想想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為了什麼原因會私自出宮，又因為什麼會遭人追殺？

那個紫色淚滴水晶，當年和羨風躲避追殺的時候匆匆埋在了洛陽皇陵，會是傳說中的紫淚嗎？這兩樣東西真的能令人長生不老嗎？羨風到底知道了多少，而皇上心裡又在想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動，為什麼事隔八年急切了起來，這中間定是還有著其他不為他知的東西，不過他不急，他會弄清楚的，不管那個人是誰，只要對不起他，他都不會讓他好過。

安逸敏狐疑不安的看著柳修淇越見黑沉下來的臉，流轉在他身邊的平和之氣早已不見，現在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濃重的殺唳之氣，那絕美的側臉居然顯得有點恐怖，也許這才是玉面修羅的另一面，眾人都容易被他絕美的外表所迷惑，忘記了修羅是嗜血的，即便這樣安逸敏還是深深的喜歡著眼前這個男子，暗自為那招惹了他的人哀悼。

一陣腳步聲傳來，柳修淇的殺氣頓時收斂的乾乾淨淨，來人輕輕的敲敲門，「修淇，已經該用晚膳了。」

「進來吧，小差。」柳修淇從椅子上站起，看了一眼安逸敏，示意他今天的談話別告訴小差，安逸敏了解的點頭，看著唐小差走近修淇，兩人流轉在眼波里的情意，他不得不承認，這兩人還是極其相配的一對，光是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唐小差沒有注意到他的失意，他的眼裡只有他的柳修淇。

「休息的好點了嗎？」低沉的聲音帶著關心。

心裡一暖，「已經沒事了。」

「吃飯吧，我餓了。」安逸敏率先走出書房，再留下來看他們眉來眼去的，他會受不了的。

唐小差疑惑的看了一眼安逸敏的背影，又看向修淇，修淇笑著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他也不再想，並排著走在修淇身邊，他真的覺得這是天給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