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因
菲在恍惚之中，再次等來了蘇聞的聲音。
等她睜開眼睛，出現在眼前的蘇聞，卻變了模樣——先前只是略顯疲憊的面孔，現在卻掛著幾處傷痕；原本還算得上「整潔乾淨」的服裝，現在只是掛在他身上的破布。
很顯然，從自己閉上眼睛到現在，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
「……你回來了啊？」
「是啊，我回來了。」
蘇聞的語氣相當平常，好像身上的傷一點影響也沒有。
「你放心吧，那群神經病現在已經去見閻王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出現那個……呃，他們叫什麼組織來著，總之他們已經沒了。」
「你的族人們我沒有太多精力去找了，不過……」遲疑了一下，蘇聞還是老實說道：「在回來的路上我見到了你的侍女，是叫奧爾吉拉的那一個……很遺憾，她已經去世了，兇手應該是你幹掉的這幾個，不過我找到了她留下的一封遺書。」
「我念給你。」
蘇聞說著，便從褲兜中掏出那張紙，一字不漏地，念給了菲。遺書的大意，就是約瑟芬等人已經帶著一些族人在這片大陸上四散逃開了，生存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因為奧爾吉拉和其他幾個善於戰鬥的侍女留了下來堵截那些追擊的神經病。
在任務完成之後，這些侍女們，便也沒有再回歸大部隊，而是前來營救菲……可惜的是，因為敵眾我寡，這些侍女們，大多犧牲在了趕來的路上。
也許有僥倖存活下來的，但現在應該也是逃到了遠處。
遺書應該是提前寫好的，所以更多的內容，就沒有了。身為菲的侍女，除了在遺書上表現出了對菲的擔心之外，就沒有更多個人情緒的流露了。
至少奧爾吉拉是這樣，說不定別的侍女可能會有，但蘇聞並沒有遇到其他人。
念完奧爾吉拉的遺書，蘇聞沉默了幾秒，似乎是在給菲留下緬懷的時間。雖然血種的感情機制與人類的不太一樣，但基本情緒上，也是有相同的地方的。
「你怎麼樣了？還能撐住嗎？」
菲搖了搖頭，輕輕說道：「……身體已經到極限了，要不是你的那些恢復魔法的話，或許我早就掛了……不過現在，也需要進行自我修補了。自我修補你沒見過吧？……其實我也沒見過，不過聽長輩講，當我們的身體啟動這種機制之後，就會變成一個硬邦邦的大盒子！我們就呆在裡面，像嬰兒一樣地開始修補起自己的身體來……」
「我知道，是叫『棺繭』的東西吧？」
菲愣了一下，才訕然一笑，道：「我忘了不該在你面前賣弄知識了。」
「你又沒說錯，我不會笑話你的。」蘇聞說道。然後，蘇聞又四處望了望，繼續說道：「那麼，你就睡在這裡怎麼樣？我布置一下，做成你寢室的那個樣子……」
「來得及嗎？」
菲咧嘴一笑，看向蘇聞的眼神，就彷彿是在看一個十來歲在喜歡的人面前逞強嘴硬的男孩的那種。
「……來得及呀。」
「你覺得你撒謊我能看不出來嗎？」
「……對不起。」
「哈，辛苦你了啊。」
「……」
被菲搶了台詞，蘇聞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幹巴巴地盯著菲。
到此為止，蘇聞的記憶便開始有些模糊了。即便是在記憶之中，他也能感受到，剛剛被老龍調理好的身體，此時又開始向崩潰跨進了。
畢竟在「大病初癒」的情況下，蘇聞還跨越了大洋，來到另一邊的陸地上，將計劃得逞正處於強勢膨脹期的那個神經病組織、以及附屬的人類勢力，統統錘成了渣渣。對於身體的負擔，比蘇聞想象的還要重一些。
所以蘇聞，也即將像菲一樣，快要陷入自我修補的沉睡狀態了。
而他知道，一旦陷入這種狀態，自己累積的記憶，也將會受到影響——這一點，是這個時代蘇聞的腦海之中，存留的一條鐵則。這條鐵則，同樣是從之前的記憶之中繼承而來的。
原來是這樣的嗎？
然後，蘇聞就在菲完全沉睡之前，把自己認為的重要的、和有關於菲的記憶，統統留在了菲的牙齒之中。親眼見證著菲逐漸睡了過去，翅膀包裹的身體表面，逐漸凝結出一層一層的棺繭板子，最終，基本成為了現在的蘇聞見到的棺繭模樣。
接下來，蘇聞便打通了一條通向山體溶洞內部的通道，把菲送了進去，並留下了一個機關，方便自己回來。
那個機關，比起
再之後，記憶便陷入了八成的模糊狀態。
隱約中，蘇聞也能意識到，就是在這種狀態之下，自己完成了後來自己見到的這些布置。
遺憾的是，沒法兌現「把這裡變得更寢室一樣」的承諾了。
再後來，蘇聞把自己的記憶分解成小顆粒的寶石，統統備份在了這裡——沒錯，就是備份。
即使把記憶提取出來，蘇聞自己，也是保存著那一份的記憶的。
而到現在為止，蘇聞才明白了，自己存放這些記憶，並不是因為它們不重要，而是因為它們很重要。
這是為了防止被遺失，才提取出來，儲存在石頭之中的。
原來是這樣啊……
記憶終止在了一個夜晚。
蘇聞坐在這座廢墟之中，望著天上的星星，身上也出現了像甲片一樣的東西，將他覆蓋了起來，最後，蘇聞失去了意識。
再後來的事情，蘇聞多少也能推斷出來了。
後來有人發現了自己這尊「鎧甲鐵人」，便當做珍寶，運了出去。幾經流轉，最後，才在那座高塔之中安了家。
直到被艾莉吵醒。
在這段最為重要的記憶結束之後，其他的記憶，也終於突破了蘇聞的限制，涌了上來。如果說之前的那些記憶還算是「冰桶挑戰」的一桶冰水混合物的話，那麼接下來這些記憶，就是廬山瀑布了。
小到吃飯拉屎，大到一本書的內容，都湧進了蘇聞的腦海。
但在這些記憶之中，最多的片段，還是跟菲相處的日常。
這些日常之中，寄宿著一份能夠影響到蘇聞的情緒，那便是一份小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