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是個賤人
殷湛他的心猛然被揪住。
這個女人的感情,應該要被他耗盡了吧。
他利落地收回刀,毅然轉過去。
「來人,送夫人回房。」
在轉身的那一刻,濃密的長睫輕顫,眼中的痛楚一點點迸濺出。
而他覺察到后,立馬斂了情緒。
「公主受驚了。」隨即,殷湛為薛靜晚披上自己的外袍,眉宇間漾開些許關切,「微臣讓人帶你去取暖。」
「不礙事。」薛靜晚揉搓著雙手,羞赧地垂目。
她沒想到,殷湛對自己用情如此之深。
可是,和離也太便宜了董清歌,她要的是董清歌直接被休掉!
殷湛略一頷首。
風過無聲,孤寂的腳印落在雪地里。
*
董清歌被關在房裡,無論她怎麼喊,下人們都不肯放她出去。
直到幾日後,薛靜晚差人送來一封壽柬。
這天是殷湛的乾爹,司禮監大宦官,兼錦衣衛都指揮使殷世欽的五十大壽。
殷湛是孤兒,從小被殷公公收養,十五歲進入錦衣衛,從一個小小的百戶,一步步成為如今的南鎮撫司。
她當初想努力給他一個溫暖的家,可現在看來,他並不需要。
董清歌坐在梳妝台前,為自己描著黛眉,目光清冷,心口處卻隱隱作痛。
丫鬟心有不忍,勸道:「夫人,你的身子本來就沒恢復,昨兒個又落了水,夜裡就咳了血,要不還是別去了吧。」
董清歌瞥見染了血的綉帕,目光微怔。
她也不想去。
她猜得到薛靜晚的用意,殷世欽邀請了全京城的權貴,她過去,就是自取其辱。
可薛靜晚說過,會讓寶兒像乞丐一樣活著。
她怕不去,薛靜晚真的會那麼做。
旋即,董清歌用脂粉遮住額頭上未痊癒的傷疤,由薛靜晚派來的人,引到門口的馬車上。
殷世欽的府邸,火紅的紗幔高掛,笙歌曼舞,奢靡至斯。
素雅的衣著並沒有遮擋董清歌的容色,一雙水眸顧盼生輝,行走間,翩然若仙。
自從嫁給殷湛后,董清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外面露過臉。
但是,她名聲在外。
於是,她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不是三年前,那位令無數俊彥前去相府提親的董大小姐嗎?長得可真俊啊!」
「你別看她貌美又高貴,骨子裡可下流的很。」
「是啊,據說她當年給南鎮撫司大人下春藥,死皮賴臉地要嫁給他,丞相府把她當成家族的恥辱,跟她斷絕了所有來往。像這種女人,就應該沉塘浸豬籠!」
……
聽著各種閑言碎語,董清歌難堪地咬了咬下唇。
她在席間,看到了殷湛的身影。
他侍立在殷世欽的身邊,一如既往地俊美妖異,光彩攝人,而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麼。
正當她看著殷湛出神時,薛靜晚衣袂搖曳,在幾名婢女的簇擁下,來到她身邊。
「董清歌,想見你的孩子么?」薛靜晚輕笑著問。
董清歌見了她,一雙眸子驀地燃起憤怒的火焰。
薛靜晚視若無睹,態度依舊傲慢。
「本宮這個人素來記仇,不可能不跟你計較,除非……」
接著,她用艷麗的唇,描繪出一句無聲的話。
董清歌的心神一凜,指尖顫抖著。
再看了看殷湛,見他仍然不為所動,她不由倒抽了幾口涼氣。
她還在指望什麼。
薛靜晚讓人帶她過來,殷湛又怎麼會不知情。
殷湛,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們。
下一瞬,董清歌朝薛靜晚跪下,奉上酒盞,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說道:「抱歉,公主,是我錯了,我當初不該用狐媚子手段,奪你所愛。」
「如今,父母不認,夫妻不睦,骨肉相離,這都是我該得的報應。」
「像我這種不知羞恥的賤人,早就應該被休棄。我會有自知之明,今晚回去,就讓殷大人寫下休書。」
「求公主原諒我這一次。」
雖然是跪著,可董清歌的脊背挺直,自有一番傲骨。
董清歌的目光清冽,將不為人知的苦楚吞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