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男寢室的思辨
余勒伸手想攔住成辛,又深知攔得了一時,也沒有更多的意義。
他只能眼睜睜看她跑回宿舍樓。
不一會兒,成辛跑了出來,朝余勒懷裡一塞,什麼話也沒說,捂著嘴巴又跑了回去。余勒全程就那麼怔怔地看著,連她轉身時慣性使然拋在半空的淚珠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說成辛悲傷到不能自抑的面孔。
硬硬的方盒杵在余勒的懷裡,只隔著一層夏日薄薄的衣服,余勒覺得那盒子的稜角,硌得他皮肉都跟著痛。
其實,五六十封情書,又能有多少分量。
余勒垂下眼帘,彷彿抱著千金的重量,身形沉重地往外走。
他最怕她將當年寫給她的情書還給他。
他猜到她哭著跑回去要取的東西就是這疊情書。
他卻無能為力!
半個月以來,這是他第二次感到無能為力。第一次時帶給他的消沉,至今還被他強行壓制在心的角落,絲毫未能消化分解。接連而來的這一次,幾乎讓他慌亂到不能思考。
這對一直自詡「思考才是他最有力的武器」的余勒來說,不啻為另一種打擊。
余勒憑著本能,老馬識途,放任腳步帶他回自己的寢室。
經由路上近20分鐘的調整,余勒推開寢室門的時候,自認為自己已經接近正常。沒想到,室友們一致停下手中的動作,紛紛一臉嚴重地看向他:「余勒,你怎麼了?」
連剛才正接受室友安慰的彭小帥,都忘了自己的悲傷:「余勒,成辛的媽媽又來了?」
離彭小帥最近的室友拿胳膊暗中捅了一下彭小帥。
彭小帥特認真地回問:「你怎麼知道我猜對了?下午明明是我跟余勒在一起的,什麼時候你得到的信息比我還多了?」
在其他室友無可救藥的感慨和翻白眼中,余勒咧嘴笑了一下,表示自己無大礙。瞧,還能一如既往被彭小帥蠢笑——他實在不想讓室友們再為他擔心。
果然,見他笑了,室友們紛紛放鬆下來。
「你拿的啥好吃的?」彭小帥三兩步跨過來,伸手就要拿余勒手中的紙盒。他知道余勒去成辛寢室送披薩,他還以為那紙盒是禮尚往來的吃食。女生嘛,總是在寢室里備著許多稀奇古怪的零食。
余勒像被馬蜂蜇了一樣,下意識就伸手猛推一把。
彭小帥捂著胸口趔趄後退兩步,吃驚地看向余勒。
余勒像是才反應過來,愣了愣,最終選擇坦白:「不是吃的。是情書。」
「都畢業了,還有人給你送情書。乖乖!」彭小帥揉著胸口,一臉羨慕,只差流口水。
拿胳膊肘捅過彭小帥的室友忍無可忍,只好一巴掌朝他頭上掃過去。
彭小帥揉著頭,像是終於開了竅:「難道,是成辛還給你的情書?」
余勒苦笑著點點頭。
「還就還了唄。你不都答應分手了嗎?」彭小帥實在不能理解其中的曲直。照他的理解,都分手了,難道還不能直面分手的證據?
「還給我,就意味著她決定要清除我,忘記我。這沒關係。可是,接下來,她就要向我討回她寫給我的情書了。我不想,五年的感情最後連個物證都留不下。」
「不是還有照片?不是還有回憶?」彭小帥較真。
「照片是回憶,回憶是單相思,情書是交流。你心思糙,不能理解。」室友忍不住替余勒反駁。
彭小帥朝向余勒瞪圓了眼睛:「你們倆,一個自己作,一個有媽作!這不是那叫啥?對,叫性格悲劇!不,或許叫命運悲劇!你們倆的愛情,註定是個悲劇……」彭小帥難得深度一回,自認為所言甚是。可惜沒人理他。
他沉浸其中地想了一會兒,突然又開口:「不對呀!成辛呢?作為女主角,她怎麼能沒有自己的態度呢!」
一而再捅彭小帥胳膊肘的室友看不下去了:「誰說沒態度?聽她媽的話,也是一種態度好不好?」
「她媽的話代表她媽的觀點,她應該有自己的態度、自己的觀點。」
「她的態度就是聽她媽的話!她媽的觀點就是她的觀點!」
第三個室友開始敲桌子:「明明在討論嚴肅的問題,怎麼聽上去滿口髒話?」
大家心懷內(叵)疚(測)地齊齊扭頭看余勒。余勒早已默默蹬上上鋪,和衣而卧,悶頭大睡。
別人是一醉解千愁。
余勒是一睡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