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姨媽巾掉了
「宓妃,你是不是連飯都沒做?」秋淑媛掀開鍋蓋一看,裡頭還是她早上煮的玉米碴子粥,殘殘的剩餘有半碗。
秋淑媛氣的笑,「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不就來那個了,來那個了你就什麼都不幹了是吧,我看你就是找借口偷懶。」
「女兒家來那個的時候本就該嬌養著,虧著身子以後後悔都來不及。」宓妃拿了嬤嬤的話出來強辯,撅著嘴生氣,口氣也不好,「你叨叨完了嗎,叨叨完了我就看場去了。」
「你什麼都不做,懶得要死,我還不能說兩句了是吧。」秋淑媛生氣歸生氣,回頭去饃饃籠子里拿了兩塊黑黑的地瓜干塞宓妃手裡,「拿著。」
宓妃嫌棄的嘟囔,「什麼東西?」
秋淑媛從牆上拿下一把鐮刀來又塞宓妃手裡,「我的嬌小姐,天天吃的地瓜干你都不認識了?你專門氣我的吧。趕緊走。」
說著話就把宓妃推出了門,像是趕走一個礙眼的大燈泡。
宓妃也不想搭理從回來嘴巴就沒停過的秋淑媛了,她想找個地方靜靜,從噩夢中驚醒,見到的一切都讓她迷茫和恐懼。
「我還是不放心,看場的都是大老爺們,她一個女孩去……」
「你把心放肚子里,麥場有那個大隊支書在,誰都欺負不了她。」
徐誠愕然,「圓圓,你什麼意思?」
站在門口的宓妃也不著急走了,豎著耳朵聽。
「你沒看出來,自從那個退役回來的穆宏毅見了宓妃,看宓妃的眼睛都帶著火,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穆宏毅?!宓妃一霎渾身的小細汗毛都起來了,臉也氣紅了,她可忘不了在夢裡時,就是這個該死的男人輕薄了她。
徐誠臉色微沉,「我沒看出來,但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很不好,他的眼神太深了,是一個危險的男人,咪咪應該離那個男人遠一點。」
秋淑媛觀察著徐誠的臉色,瞥一眼豎著耳朵在外頭聽的宓妃,眼珠一轉,一邊收拾鍋碗瓢盆一邊道:「我倒沒看出來人家有什麼危險的,我就看出來了,他對咪咪有意思。」
轉身看見咪咪,做出一副才看見她的樣子,「宓妃,你怎麼還沒走?」
徐誠一看忙道:「咪咪,你離那個大隊支書遠點,我看他不像是個好人,要真像圓圓說的那樣,我看他對你就是有所企圖,你小心點。不行,你還是別去了。」
秋淑媛咬了下牙,冷笑掛在嘴角上,「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不管你們了。」
宓妃哼了秋淑媛一聲,決定不跟這臭丫頭一般見識,抬腳就走。
徐誠有些著急,「咪咪你回來。」
秋淑媛放下鍋,擋住徐誠,「徐誠哥,你讓她去,她要真能把那穆宏毅勾上手,從此這個累贅就不歸咱倆操心了。」
「圓圓,你別鬧了。」徐誠煩躁的凶了秋淑媛一句。
「我鬧什麼了?!」
出了籬笆扎的院子,把屋裡那兩人的爭吵拋在腦後,宓妃憑著記憶,忍著肚子疼,直奔麥場的方向。
她莫名來到這個荒誕的地方,是從那個噩夢開始的,噩夢裡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濕噠噠的「女鬼」,長的和她一模一樣,一個叫穆宏毅的壞男人,她倒要看看,這個「穆宏毅」是不是她噩夢裡的那個「穆宏毅」。
落日掛在山坡上,晚霞的餘暉照著人的臉紅彤彤的,山腳下的天色已漸漸暗淡了下來。
宓妃走在一條黃土路上,兩邊雜草茂盛,路人寥寥,熱的她汗流浹背,累的她氣喘吁吁,委屈從心裡蔓延上來,兩眼淚霧蒙蒙。
想她長樂公主,從小被父皇母后捧在手心裡嬌養大的,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抽了抽鼻子,嘴巴撅的高高的,宓妃繼續往前走。
不遠處,路旁廢棄的大磨盤上坐著五個男人,其中一個頭髮不知道抹了什麼,弄的油光發亮,眼睛長長的眯縫著,嘴裡叼著根兒煙吞雲吐霧,一看就不像好人,宓妃瞥了一眼,昂著頭準備走過去,因為又累又熱的緣故,宓妃嘟著嘴還在生悶氣。
「大哥,你看那娘們那個樣兒,看不起咱們是怎麼的?」
「人家是大城市來的知識女青年,可不就是看不起咱們嗎。」
霞光攏在宓妃的頭頂,袁衛民本就眯縫的長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條細線,他打量著宓妃,見她白皙的小臉泛著霞光,紅紅的小嘴十分鮮艷像極了他春天吃的大櫻桃,一雙眼睛水瀅瀅的勾人,拔出嘴裡叼的煙捲就「我操」了一聲。
「村裡都說住在豬棚里的那倆女的長的俊,我這一細看沒想到這個娘們長的這麼勾人。」
說完就堵住了宓妃的去路,「大妹子,你叫啥名,你衛民哥看上你了,做我女朋友唄。」
宓妃看著嬉皮笑臉把她團團圍住的五個大男人,心裡慌張,氣勢卻是不輸,把鐮刀擋在胸前,直接習慣性的呵斥:「放肆,滾開。」
「啥,放肆?哈哈……」袁衛民一笑,他的狗腿子們也誇張的笑起來,在宓妃眼裡這些人笑破臉皮子,一個個都是想要欺負她的妖魔鬼怪。
「聽說,你是上滬首富的孫女,打小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綉著花,現在往國外出口的絲綢?還有老媽子,小丫頭伺候你?是不是啊大妹子,要不然你這封建小姐的脾氣哪裡養成的。」袁衛民抬手要撩摸宓妃,宓妃眼裡已是銜了淚花,但也緊接著舉起了鐮刀,氣咻咻的瞪人,「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旁邊一狗腿子早被袁衛民描述的東西饞的舔嘴,「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啥是山珍海味,有大螃蟹沒?她真從小吃那個長大的啊。」
「滾一邊去,我跟我女朋友說話呢,沒你說話的份。」袁衛民抽一口煙,往宓妃臉上噴,嗆的宓妃連連咳嗽,煙氣里好像還夾著口臭似的,熏的宓妃犯噁心。
「以前那你是小姐,咱們這樣的人給你提鞋都不配,現在不行了,像你這樣出身的人就得狠狠的教育,要不然洗不掉那一身的封建習氣。我這是為了你好,走,跟我走,我教育教育你。」
說著話就去摟宓妃的腰,宓妃氣的臉頰通紅,從來她就是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性子,雖然有了那個「女鬼」的記憶,知道自己處境不好,也束縛住了她的性子,但此時此刻宓妃實在忍不住了,揮起鐮刀就砍。
「大哥小心。」
一個狗腿子眼尖,猛的推了宓妃一把,直接把宓妃推倒在地,與此同時,宓妃的鐮刀也砍下去了,卻只碰破了袁衛民的一道血皮。
宓妃倒在地上,被激起了玉碎瓦全的烈性,一骨碌爬起來,揮著鐮刀,不管是誰,胡亂砍殺,眼睛通紅落淚,嗚咽不止。
「狗奴才,我殺了你。」
有兇器在手,五個男人都不敢硬來,這時候來了個老頭,從很遠就開始吆喝,「幹什麼吶,是衛民吧,是不是又欺負哪家的閨女了,我這就告訴你爸媽去。」
「二大爺,你別多管閑事。」
宓妃一看,趕緊跑了。
袁衛民捂著淌血的耳朵,回頭一看宓妃跑遠了,就往地上呸了一口,「臭娘們,你給我等著。」
牽著三頭羊的老頭搖搖頭從袁衛民身邊過去,「你這小子不務正業,瞧瞧老穆家那個大孫子,那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再瞧瞧你,滿村裡都知道你是個二流子,親都不好說吧。」
袁衛民不屑的嗤笑,「真有本事的會從部隊上退下來?村裡都傳老穆家大兒子大媳婦在部隊上混好了,是首長了,要真像村裡傳的那麼厲害,穆宏毅能退下來?」
「誰知道呢,但人家至少比你強多了,是個好後生。」
袁衛民懶得聽,追在宓妃後頭也往麥場去了,路上一個狗腿子撿起個長長軟軟還沾著血跡的東西,「大哥,你看這是啥?」
袁衛民有個姐姐在縣裡當小學老師,家裡茅房就有這東西,他一眼就認出是啥東西了,刺溜一下笑了,「呦,還是新鮮的呢,肯定是那臭娘們掉的,行,老子還不知道女人那幾天是怎麼流血的呢,今晚上哥幾個咱們都見識見識。」
狗腿子們反映過來,一齊鬨笑,眼冒淫光,興奮異常。
撿起衛生棉的那個狗腿子一得知了這是啥玩意,立馬扔了,晦氣的不行,連連呸口水。
宓妃跑的快要斷氣,等看到麥場上堆積如山的麥子和人了才停下來,停下來就嗚嗚咽咽的開始哭,一邊走一邊哭。
一大隊的麥場上,倉房門頂上亮著一盞大燈,穆宏毅正指揮人把麥捆子一圈一圈的堆上,旁邊桌旁一個戴眼鏡的正在記工分,宓妃哭的嗚嗚的走過來,惹得正幹活的男人們媳婦們都轉過頭來看。
穆宏毅聽著哭聲一頓,緩緩轉過身來,就見了那一張正眼巴巴瞅著他,淚珠兒從她左眼角下那一顆微小的紅痣上流過,流到臉頰,流到下巴,燈光下襯的她小臉蒼白如玉,凄艷楚楚,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雙拳暗藏,他心中強忍不住一絲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