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蘇澈的劍道

4 蘇澈的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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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澈的劍道

寄居的第一晚,蘇澈睡得不是特別踏實。

椿屋的營業時間一直到第二天的凌晨三點,而神洲列島因為常有地震,因此建築大多都為木質的輕盈型,隔音效果很差,他與李客睡得又是直接撲在榻榻米上的被褥,每當他側過身來,就能聽到天花板下隱隱約約傳來的哼哧與嬌呻聲,原本洗過一個舒服的熱水澡之後應該能像李客那個沒心沒肺的孩子一樣睡個好覺的,結果就是第二天他起床的時候,能清楚地看到一對黑黑的眼圈。

不過好在蘇澈依舊保持著早起的好習慣,而他起來之後,三十三子已經從隔壁過來,打好了一盆稍微帶著溫熱度的洗臉水,洗過臉之後,他便從枕邊的包裹里抽出了一柄白橡木的木刀,看了一眼一邊將被子蹬到角落,身子橫睡在褥子上的李客,他只能無奈地嘆口氣,他與這個剛認識了不久的小弟相處時間並不長,但是已經徹徹底底地摸透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還是個孩子啊……蘇澈微微一笑,扛起木刀,轉身下樓去了,而三十三子則慢慢地將房門拉上,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蘇澈的身邊,一起下了樓去。

一層的廚房裡,幫工的小女孩兒們已經開始起火做飯了,她們都是雲雀從外邊救回來的流浪兒,當然椿屋的這口飯也並不是那麼好吃的,想要留在這裡,也就代表了在未來年紀足夠的時候,她們必然會成為與凜和琴她們一樣的女人。

當然,在這種時代,就算成為公館內人也好過流浪乞討,某一天橫死街頭之後,只能落得一個在公焚所化作雜灰的下場,或者屍身直接被拉出城去,丟在荒野上成為野獸的食糧。

「蘇先生,您起啦?」廚房領班的一位名叫初雪的女孩兒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您想吃點兒什麼嗎?我們這就先給您料理出來。」

「不用,你們就按部就班地繼續就可以了,我只是習慣早起鍛煉。」蘇澈笑了笑,摸了摸初雪的小腦袋,「順便問一下,我如果椿屋的中庭鍛煉,會不會影響到附近還在睡覺的人?」

頭頂上溫柔的撫摸讓初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聽到蘇澈的疑問之後,她搖了搖頭:「沒事,中庭附近只有雲雀姐的房間,不過雲雀姐起床的時間跟您差不多,她一直有堅持聯繫從天竺傳來的一種體操,叫什麼來著?」

「瑜伽。」蘇澈挑了挑眉毛,「沒想到雲雀姐還喜好這種體術……」

「對,就是那個,因為發音很怪,所以大家都經常叫錯。」初雪點了點頭。

「好了,你繼續回去忙你的吧,我先去中庭了。」蘇澈拍了拍初雪的腦袋,轉身走向了過道的盡頭。

「您辛苦了。」初雪也是禮貌地鞠了一躬,隨後回到廚房裡,繼續與其他的人一起忙著早餐的事宜。

椿屋中庭的園林修得不錯,雖然不算太大,卻能在這裡找到東土江南的風味,而在中庭的最中央,清水小潭中矗立著一座飛檐斗拱的烏瓦木亭,也恰巧是蘇澈需要的不大的空地。亭邊的岩石上,有著一隻接流泉水的尖頭竹管形的驚鹿,每當竹管快要盛滿泉水時,失去平衡的驚鹿會被泉水壓低尖頭一邊,泉水流走,空空的竹管後段則有迴轉,敲打在岩石表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庭中驚鹿,流水禪心,這種東西發源自神洲,在東土也有許多僧人也非常推崇,然而對於蘇澈來說,這是一隻恰到好處的計時器,因為他所修習的劍術,就是對時間要求相當嚴格的一種。

在亭中站定,蘇澈叉開步子,放下扛在肩膀上的木刀,這柄木刀使用常見且便宜的白橡木製成,但是既不同於普通劍道使用的無槽刀,也不同於聯繫居合術使用的有槽刀,這柄普通打刀長短的木刀,在刀刃的位置,有一道幾乎橫貫全刃的細線寬窄的細縫,揮舞時,會發出不同於其他兩種木刀的,一種幾乎微不可聞的嘶嘶聲。

這把刀製作於他十二歲的時候,用於取代上一把他從五歲就開始使用,卻因為身高的問題不再適用的舊刀,而這種奇特的木刀也是用於訓練一種更加奇特的劍術,來自蘇澈母親的故族——須氏的傳家劍術,頁流。

古卷有記:「頁流須氏,擅使薄刀。」

蘇澈不知道須氏是一個什麼樣的家族,但是須氏頁流算是從小就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在青遠蘇氏還未被夷族的時候,剛剛四歲的他就要在父親與三十三子的嚴格指導下練習蘇家的薙雲步與須氏家的頁流劍道,而無論是薙雲步還是頁流,整個身體的發力方式都是精巧而高效的,但是練習這種幾乎與自然反應相悖的東西可是讓當時僅僅四歲的小蘇澈苦不堪言,他都記不清從小到大,自己身上的各個關節脫臼過幾次,一直到十歲之後,脫臼的痛苦才算正式離開了他。

而現在他要練習的,就是母親留給他,並且由三十三子一直傳授至他十六歲的頁流劍道,事實與古籍的記載並不相符,須氏頁流與其說是使用薄刀的劍術,更不如說是使用流體的劍術,或者說只是一種倚靠手中的武器來控制周身流體的方法。

倭刀術有九,唐竹逆風,順逆袈裟,斜橫劈砍,一點突刺。大多數的神洲劍道都是將這九種最基本的動作組合發展而來,然後起一個不錯的名字,就是一種新的流派。

頁流雖然也是不能例外,但是頁流中卻沒有唐竹與逆風(下劈上撩)這兩種動作,頁流崇尚劍走斜道,而且手腕的發力也與大多數的神洲劍道流派不同,以求得對流體比如空氣與水的最佳控制。

只見蘇澈右手反握住木刀的刀柄,刀尖指向面前的斜下方,左手則斜擋在距離刀柄尾部三厘米的後方,整個身子稍微傾斜著面對向已經站在了對面三十三子。

頁流第一式:扶。

只見三十三子右手一捏,隨後向著蘇澈的正臉就是一甩,雖然肉眼幾乎不可見,但是眼尖者卻能由光線的扭曲分辨出一道梭形的氣流旋轉著向著蘇澈的正臉撇過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連兩米都沒有,這道氣梭幾乎是在眨眼之間便來到了蘇澈的面前。

只聽得一聲輕微的嘶鳴聲,蘇澈手中的木刀已然動了起來,飛速前進的氣梭拍擊在了豎著擋在前方的木刀側面,啪的一聲消散了。

「手有點生了,三十三子你別捏得那麼脆啊!」蘇澈甩了甩手中的木刀,抱怨了一句,隨後又擺好了架勢,「在來!」

三十三子抿了抿嘴唇,右手再次一捏,又一道氣梭飛速襲來,而這次蘇澈成功地接住了這道氣梭,明滅可見的梭形氣流在他手腕靈活的抖動下繞著木刀的表面旋轉,最後被他斜舉過頭頂,左右兩手瞬間換位握住刀柄,猛地向前一劈,那道氣梭被他甩出送回了對面的三十三子的位置。

「少爺,您慢了三秒。」三十三子左手隨手一揮,氣梭斜飛出去,直接切掉了附近一棵櫻樹頂冠一截食指粗細的枝梢,飛上天空,慢慢地消散在了空氣中。

「哇不是吧,你捏得這麼狠?」看著從樹頂落下來的枝梢,蘇澈的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這要是打在他的臉上,非要切出個口子來不行。

「不是您嫌我先前那個捏得不夠凝實嗎?」三十三子面無表情地說道,「而且您慢了三秒鐘,看來今後的日常訓練強度要提高一些了。」

「饒了我吧……算了,就算我求你你都不會動搖的,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這樣。」蘇澈一邊咕念著一邊換了一個姿勢,左臂橫前,右手手握刀柄,將木刀扛在右肩,稍微伏地身子,再次側向了對面的三十三子。

頁流第二式:流。

「流」是頁流的基本斬擊方式之一,負於肩上則能夠更好的利用力量,迫發出更高的速度,而第二式需要面對的,就是接下三十三子的一次斬擊。

此時,三十三子也挽起了振袖的長袖,露出兩條光潔白皙的玉臂,兩手握於身側,呈太刀起手式狀,與此同時,一股鋒利的迴旋氣流也快速地出現在了她的手中,宛如一柄長劍一般,帶著驚悚的嘶鳴聲向著蘇澈豎劈過去。

「我@#%!怎麼上來就是龍捲太刀啊!」蘇澈看著前方帶著鋒銳氣息的氣流迎面而來,爆了句粗口,隨後整隻衣袖下的右臂青筋暴起,不長的木刀從身後斬出,幾乎在一瞬之間劃過斜前方的空氣,收回至左下方,原本寧靜的空氣被木刀上的窄縫帶動,在高速的斬擊下直接形成了一道弧狀的氣浪迎面撞擊在了砍過來的風刃上,發出了一陣宛如鋸條相互摩擦的刺耳嘶鳴聲,最終兩邊的氣流都消散於無。

「呼呼呼……」幾乎脫力的蘇澈大口地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了亭子一旁的邊欄坐凳上,拄著木刀,狠狠地瞪了走過來的三十三子一眼,「要死啦!搞這麼激烈!我也要循序漸進啊!」

三十三子一邊在他身邊坐下來,揉捏著蘇澈有些抽筋的右臂,一邊平靜地說道:「少爺您只是落下了幾天的訓練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也是替夫人著急才出此下策。」

蘇澈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拍了拍胸口的那個木盒子,然後閉上眼睛靠在了亭柱上。

「咦?剛剛聽到了一些不得了的聲音,難不成是小哥你在鍛煉?」這時候,一個熟悉而嫵媚的聲音鑽進了蘇澈的耳中,他有些尷尬地睜開了眼睛,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一身浴衣,依舊保持著禮貌微笑的雲雀,右手上還拎著一隻食指粗的櫻樹枝稍,斷裂的地方,光滑如鏡面一邊的切口格外的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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