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夜半囈語

吉米和藍海兩個人斷斷續續的聊了一個多鐘頭，到最後吉米見藍海已經很疲倦了，才讓她好好休息，離開了她的房間。

藍城一直等在樓下，見她下來了，一把拉住她問，「你和阿海說了什麼？她在瑞士的時候就一直沒有哭過，怎麼現在回來突然哭得這麼難受？」

吉米拍了拍他的手，知道她很緊張藍海的情況，轉身對冷夜說，「你先回去吧，今天我在阿城家裡睡了。」

冷夜知道陸子琛臨走之前留了話給吉米，點了點頭，便自己離開了藍城家。

顏司瀚跟在他後面，兩個男人一前一後離開。

冷夜上車之後一直沒有發動車子，獃獃的坐在那裡，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他現在也不想回家，心裡覺得非常的郁燥。

顏司瀚出來之後發現冷夜的車子還沒有離開，想了想，走到他車邊，敲了敲玻璃，「去哪兒？」

冷夜正陷在自己的回憶中，被顏司瀚這樣一叫，才反應過來，無奈的對著顏司瀚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沒有想好。

顏司瀚抬步走到副駕駛，打開冷夜的車門，「去喝一杯？」

冷夜看了顏司瀚一眼，知道他估計心裡也憋得難受，點了點頭，「好啊，去哪兒？」

顏司瀚系好安全帶之後對冷夜說：「先往前開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冷夜和顏司瀚離開之後，家裡突然變得冷清了下來，整個屋子裡竟然沒有人說話，藍城默默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換好床單被罩之後，便洗漱上了床。

吉米在一旁冷眼旁觀著，覺得藍城現在和行屍走肉也差不了多少了，心裡不禁唏噓。

「睡吧，有什麼事情，明天起來再說。」吉米洗漱完之後便抱著藍城，閉上眼。

藍城原本肚子里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可是如今聽見吉米這麼說，突然就覺得自己好累，點了點頭，順從的閉上了眼。

吉米半夜是被藍城的囈語給驚醒的，她本來就是淺眠的人，藍城囈語的聲音極大，很快就把她吵醒了。

她打開燈一看，發現藍城滿臉的汗水，嘴裡含糊不清的，一會叫著陸子琛的名字，一會又叫著藍海的名字，她連忙將藍城叫醒，「阿城，阿城？阿城！」

藍城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吉米趕緊起身給她倒了杯水，「喝點水吧，你夢到什麼了，怎麼出了這麼多的汗？」

藍城接過杯子，臉色有些蒼白，喝了兩口就把被子放在了一旁。

她獃獃的坐了一會，突然抬起頭來問吉米，「吉米，你說……子琛會怪我嗎？」

吉米皺了皺眉，不明白藍城話里的意思，「什麼怪你？你在說什麼？」

藍城從床頭拿了些紙，將自己臉上的汗水擦乾淨，一會搖頭，一會嘆氣，獃滯的樣子，看得吉米都有些害怕。

「阿城，你到底在說什麼？陸子琛怪你什麼？你覺得他會怪你沒有接受他嗎？他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

藍城搖了搖頭，傷感的抬起頭來看著吉米「不，不是這個，而是……我在他最後的時間裡，最擔心的，不是他的病情。雖然我也很擔心，但是……但是，那段時間，我承認，我心裡最放不下的，不是子琛……」

藍城的話有些顛倒，好在吉米和她認識了很長一段時間，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鼻子突然就酸了，抱著藍城，「你是說你在最後的那一段時間，更加擔心的是阿海嗎？」

藍城在吉米的懷抱里顫抖了一下，她的話太直白，直擊她的內心，讓她無法去面對。

吉米心疼的抱了抱藍城，「阿城，陸子琛不會怪你的，就算是你更加擔心阿海，他也不會怪你的，他那麼喜歡你怎麼會捨得怪你呢？」

藍城的眼淚很快就浸濕了吉米的衣服，她抱著吉米搖了搖頭，「就是因為子琛那麼喜歡我，他對我那麼好，可是我到最後，卻變成了一個那麼自私的人……我配不上他的喜歡，也不配做你們的朋友。我在知道子琛的病已經沒有救治的可能的時候，我的第一個想法，竟然不是為他難過，而是在擔心，擔心阿海。她好不容易才從之前的陰影里走出來，現在……我好怕，我怕她會接受不了，會和子琛一起離開我，那時候……那時候我……」

吉米知道藍城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她害怕如果藍海離開，那麼她在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吉米，你知道的，不是子琛不重要……對我來說，他很重要，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人，可是阿海……阿海她是我最後的親人了，我不能失去她。我已經失去了爸爸，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吉米心疼的看著藍城，她的眼神裡帶著惶恐，帶著悲傷，帶著心疼，可是這些感情都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離她而去的朋友，為了她擔心會離去的親人。

「阿城，子琛不會怪你的，我想子琛如果知道你心裡的想法，只會覺得高興，因為你們倆竟然想到了一起，你知道我今天和阿海說了什麼嗎？是子琛臨走的時候拜託我的話，請我轉述給阿海，我想他心裡也在擔心阿海，所以才會讓我說出那番話，讓她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藍城突然握住吉米的手，好像握住了自己人生中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真的嗎？」

吉米點了點頭，柔聲安慰著，「當然是真的，你不是說子琛去世的時候阿海都沒有這麼傷心嗎？你不是也在害怕她外面看起來很正常，心裡卻千瘡百孔早就做好了別的打算了嗎？」

藍城推開吉米，抱著自己，一直搖頭，「我配不上子琛對我的感情，也對不起爸爸和阿海。你知道嗎？爸爸那時候有多喜歡子琛？爸爸去世之後我一直覺得，自己真是很不孝，我愛上了顏司瀚，註定要辜負子琛了，這樣爸爸一定會難受的，可是後來子琛和阿海在一起了，我又覺得很高興，比起我和子琛互相勉強，或者我們裝聾作啞，他們這樣在一起，互相相愛，是一件多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後來……」

藍城想到陸子琛在大瀑布前的眼神，想到過往的種種，他為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心裡便像針扎一樣的疼痛。

吉米將被子蓋在藍城的身上，她今天先是見過藍海的眼淚，明白了她心裡的痛苦，又見到了藍城的眼淚，突然心裡覺得很空，很難受。

「阿城，你知道嗎？你會這麼難受，其實是因為你一直在為別人著想，你在擔心著子琛，怕他會怪你，你擔心阿海，怕她會離開你。既然你會為了你愛的人去著想，那麼你應該也知道，你愛的人，他們也會因為你去好好的保重自己，不是嗎？」

藍城苦笑著看著牆壁，吉米的話句句在理，可是她卻始終沒有辦法過了自己心裡那一關，「我想，只要我還愛著顏司瀚，我心裡的這份遺憾和抱歉，就永遠不會消失吧。」

吉米嘆了口氣，明白藍城會這麼想的原因，突然想到她今天去機場接機的時候，雖然每個人的臉上都有愁容，但是卻沒有這麼深切的哀痛和難受，所有人都假裝自己很好，把最堅強的一面擺在外面，可是內心裡的千瘡百孔，只有在漆黑的夜裡，當他們不再看見光明，才敢將自己心裡的難過釋放出來。

藍城哭過之後，便是極累，這一段時間，她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此刻說完了自己心裡的想法，終於放鬆之後，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慢慢的睡過去。

吉米扶著藍城重新躺下，盡量讓自己的動作輕一些，藍城閉著眼，眉頭卻還是皺著，看起來讓人心裡一酸。

冷夜和顏司瀚找了家酒吧，安安靜靜的坐在包間里，看著舞池裡的燈紅酒綠，除了喝酒，兩個人幾乎不說話。

「應該會更難了吧？」冷夜喝了一口酒之後，突然開口，他的話前言不搭后語的，顏司瀚卻一下就聽懂了。

他拿起桌上冰涼的玻璃杯，喝了口酒，「是啊，會更難了。」

冷夜見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十分的平靜，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

他無奈的扯了扯嘴角，說道：「心裡會怪他嗎？」

顏司瀚看了一眼冷夜，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第三個杯子。那個滿上的酒杯，靜靜的放在一個角落，他和冷夜都有默契的，誰也沒有去碰過。

「不會，除了可惜，也沒有別的了。你呢？你不是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嗎？」

冷夜聞言，拿著酒杯的手像是被什麼給刺到了，突然頓了一下，想了想才說：「因為是好朋友，所以才會覺得有的時候，有些事情，上天連最基本的公平都沒有給他。」

他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之後便看著顏司瀚，眼神裡帶著一些難以言喻的情緒。

「是啊，」顏司瀚好像一眼就看透了那層眸子里的深意，淡淡地開口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你、吉米、藍海，你們都希望我沒有出現過，希望城兒的身邊只有一個陸子琛，那麼在他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他也就沒有那些遺憾了。可是陸子琛自己不是這麼想的，他在瑞士的時候，還曾經謝謝我，謝謝我出現在城兒的身邊，謝謝我，可以一直照顧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