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八十四章雪夜留宿王府】

「你怎麽來了？」

蕭顏的到來讓姜錦有些吃驚，最近他忙到不見人影，連約好一起看燈會還是他特地抽空出來。

這其實不是不能理解，她自己也有一堆事要忙，包子鋪和酒樓年後開工，沒幾天自己封為縣主，然後賜婚七皇子，光是數不清的人情來往就夠頭疼的，嚴慧與孫家這樣關係親近的倒還罷了，大部分只是來吃過包子、說過幾句話、實際上根本沒什麽交情的，這些大多是想要藉七皇子為跳板的中下級官員。

如今三皇子失勢，王貴妃被貶為嬪送到廟裡去，太子之位多半是大皇子的，想攀上大皇子對他們而言有難度，接近七皇子就容易多了，畢竟劉妃養過七皇子，日後必然是大皇子的左膀右臂。

消息較靈通的中高級官員就乖覺多了，大皇子近來不得聖心，七皇子也算春風得意，都是皇帝的種，不見得誰比誰差。

少數看得清時勢的知道皇后和七皇子已經成了同一條戰線，皇後背後的高家地位顯赫，如今還是很有勢力，甚至有些兵權，七皇子只是差在出身不夠好，若是皇後娘娘肯扶持他，前途不可限量啊。

姜錦明白這些人想要往上爬的心思，然而這種牽涉政治的人際來往太複雜，什麽人的禮該收、什麽人的禮不該收，她真的沒概念。

為了不得罪人，除了收下寫包子詩的禮部侍郎送的賀禮，她也只收了之前有來往的幾家賀禮，不過名單倒是都記下了，讓青梅送去給蕭顏，誰是不是有意想要投靠他，就讓他自己聯繫吧。

雖說是過年期間，姜錦這一陣子卻瘦了好多，想也知道蕭顏更忙，沒想到他這時候會過來，姜錦自然吃驚。

她的詫異合情合理，然而蕭顏卻有一點不高興，自己來了好歹也算是個驚喜，她怎麽一副驚嚇的樣子，如果不是對她有充足的信心，蕭顏差點就要懷疑她腳踏兩條船。

不過他當然沒有直接表現出來，他看著姜錦淺淺笑道：「怎麽，不歡迎我來啊，難道有什麽客人？」

「怎麽可能。」姜錦笑了笑，「客人倒是有，不過你也認識的，是薛家小姐，薛珍珠。」

怎麽可能不認識，蕭顏對薛珍珠的印象可是十分深刻，第一個和他搶阿錦的人。

嚴慧和殷飛虹性格比較穩重，人也比較理智，和姜錦談的都是知心話題。

柳葉和姜錦的感情最深厚，但是兩人情誼起於主從關係，且柳葉沒念過幾本書，姜錦和她在某些愛好上的共同話題比較少。

但是薛珍珠可不一樣，人長得美，性格又活潑，和姜錦有不少共同愛好，這些還不要緊，蕭顏最不能忍的是，薛珍珠是個十足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了，之前才聽她一會兒和姜錦說起峨嵋山日出的壯麗景色，一會兒又說起揚州的小點心，引得姜錦心馳神往，要不然就撒嬌讓姜錦做美食來吃，姜錦對姑娘家一向很溫柔，她這麽鬧騰，果然吸引姜錦的大部分注意力，蕭顏自然心裡不痛快，更別說薛珍珠還有個美貌小哥，聽說進京之後，只要一見到姜錦就老是眼神哀怨。

姜錦對感情遲鈍，蕭顏卻十分敏銳，林逢九因為身體差，知難而退，於明遠年紀大了不吸引人，薛雲鶴雖然比不上皇子，卻是個自由的人啊！

姜錦一直沒放棄遊山玩水和拜師學藝的計畫，現在這對薛家兄妹都來了京城，蕭顏心裡怎麽能不緊張，萬一心愛的人被這兩人慫恿成功，覺得還是應該離開京城四處遊玩，那他怎麽辦？

姜錦萬萬想不到蕭顏會這麽不安，事實上，她覺得不安的應該是自己，算是婚前恐懼症吧，且不說婚後可能會被塞個側妃或其他妾室進府里，就算沒有這些問題，生活上的各種交際和環境轉變就挺嚇人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雖然她也不是粗俗的人，但是和吹毛求疵又講究高雅的貴族相比，還是有不小的鴻溝。

這幾天她就在想這個事，想了半天，她發現也只能相信自己、相信蕭顏，走一步看一步吧，凡事不到最後，別急著蓋棺定論。

這樣一來，她就有點懶洋洋的。

蕭顏卻不敢有絲毫大意，雖然賜婚旨意已下，但事在人為，萬一他的阿錦要是婚前反悔就不好了，還是盯緊一點好，所以他推掉了所有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以主人的身分陪著她一起招待薛家人前往晉江樓餐敘。

姜錦本來覺得這樣太麻煩了，畢竟蕭顏是皇子，又封了王，有那麽多事要處理，眼下雖然看著形勢轉好，但是三皇子本人並沒有受到多少牽連。然而蕭顏卻說，兩人馬上成為夫妻，夫妻一體還分什麽你我，薛家和她關係親密，也就是和他關係親密。

不得不說，這樣體貼的話比起什麽天長地久、永遠只愛你一人的甜言蜜語更讓人覺得窩心，況且由姜錦出面招待男性的確有點麻煩。

如今有蕭顏出面，薛長儀自然是又驚又喜，而薛雲鶴為人十分剔透，雖然明白蕭顏這是在宣示，但是這份用心的確沒話說，最後一絲殘留的念想也就散去了，臨走的時候還偷偷找了個機會，以哥哥的身分勸誡她，身為男人，他可以看得出七皇子是真心實意，讓她一定要珍惜。

含笑聽了之後，她真誠道謝，直到看著薛雲鶴上了馬車離開，她才轉頭輕笑道：「出來吧，我知道你在後頭站著。」

蕭顏果然從後面繞了出來，看著她，有點緊張，「我不是故意的。」

其實就是故意的，上次於明遠的事，雖然他面上表示不在乎，實際上還是緊張了好幾天，這次誰知道薛雲鶴會不會鬧什麽彆扭，別再來一個「我會等著你反悔的那一天」。

不過他也沒想到薛雲鶴私下找姜錦說的卻是自己的好話，還讓她好好珍惜自己，這下，他心裡對薛家人的好感瞬間陡升，這樣才是真正為阿錦好嘛。

本來他想悄悄走的，卻沒想到被她發現自己在後面偷聽，只好乖乖出來承認。

姜錦其實才不信他不是故意的，不過也沒生氣，他的反應是人之常情嘛。

蕭顏見她沒有追究的意思，心裡放鬆了不少，便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姜錦抬頭看他，昏黃燈光柔和了他俊美又艷麗的面龐，琥珀色的眼睛里有點迷茫，竟有幾分少年的稚氣。

想想也是，他其實也不過二十歲，換作是現代，連大學都還沒畢業。

「是呼吸聲啊，你的呼吸聲亂了。」姜錦看著他，微笑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賜婚的旨意都下來了，她已經不能跑了啊。

「我、我……」

看著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眼睛微微彎起，黑色眼瞳里滿是自己的影子，蕭顏不知道為何心跳開始加速，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沒想到你是個小傻瓜啊！」看他這個樣子，姜錦心裡一片柔軟，伸手攬住他脖子，踮起腳來，親吻上去。

天氣很冷，他的唇也微涼，但是真的很軟，就像她現在的心。

蕭顏現在心下卻是一片火熱，熾熱得簡直要噴薄而出，讓他甚至有點想哭的衝動，被這種激昂的感情驅動，他緊緊抱住她，點燃了兩人唇上的熱度，不想放手……

此時，在街的那頭，薛珍珠又折返回來，雖然姜錦說明天和蕭顏一起看花燈，但那是晚上，白天還是可以和她一起玩啊，兩人那麽久沒見，當然要好好聊一整晚才行。

然後她就愣住了，急忙抬手捂眼，但還是偷看了一下，眼前那兩人沒有要分開的意思，她背後的薛雲鶴也走過來，他自詡風流倜儻，隨身要帶著扇子，吃了一餐飯竟忘了拿扇子，便準備回來找。

薛珍珠雖然自己偷看了一下，但也知道這事不適合再讓人看見，便拖著她哥的袖子，道：「走吧走吧，都那麽晚了，一把扇子有什麽好找的，別當我不知道你的底細，你那扇子都是十文錢一把的，丟了一點都不心疼。」

「怎麽不心疼，十文錢難道不是錢，十文錢能買三個包子了。」薛雲鶴嘴上雖然念叨著，倒也沒再堅持，而是任由妹妹把自己拖著離開。

其實他是真的心疼，不過不是心疼錢，而是心疼自己那朵還沒開放就凋零的戀慕小花，前頭兩人難分難捨的樣子，他也看到了。

原本薛夫人是真心想把姜錦說給自己的兒子，不過薛運江對姜錦沒什麽感覺，但薛雲鶴和他二哥不一樣，他第一眼就很喜歡這個姜家妹妹，更遑論她可是救了自己一家的恩人，沒想到好不容易從登州城到了東平，她卻和七皇子在一起了，他為此低落了好幾日，方才調整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