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009章】
袁向媛拉著林鄭娟一路狂奔,出了衚衕口,直接上了公交車,對身後鄭又榮的呼喊聽而不聞,她們找了個位置坐下,林鄭娟把隨身帶著的手絹遞給袁向媛。
袁向媛接過來擦眼淚,吸吸鼻子,對林鄭娟道:「我以後再也不來鄭家了。」袁向媛說著,又哭了。
林鄭娟自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又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在她面前哭,她挺心酸的,於是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哈。」
哭著的人,那是越哄越委屈的,袁向媛眼淚哭得更加凶了,打了個嗝,袁向媛說:「人家都說有后媽就有了后爸,我爸現在就是后爸。」袁向媛從兜里掏出紙巾擼了把鼻涕,「我爸根本就不疼我,我跟他說我在鄭家被欺負了,我爸就只知道說讓我忍忍忍。」
鄭又榮和袁國慶結婚兩年多,每個月袁向媛最少要來鄭家一次,鄭小三兒喜歡抓她頭髮,她和鄭又榮說了,鄭又榮沒有管,她再去和她爸爸說,她爸爸也說沒事兒,是小孩子鬧著玩兒的。說了一兩次以後,袁向媛也就不說了。
袁向媛以前來都是躲著鄭小三兒的,雖然也會被抓頭髮,但是這次是最嚴重的。
袁向媛又擼了把鼻涕,「每次從鄭家回來,我都討厭死你媽媽了。」
林鄭娟對鄭又榮深深的掬了把同情淚,親閨女對她不親近,和繼女的感情是冰花情誼,一捏就碎,偏偏她自己還感覺良好。
和鄭又榮相處了這麼久,林鄭娟不說把她看了個透徹,三、四分是有的,自卑又自傲。
林鄭娟嚴重懷疑她爹林耀華和袁向媛她爹袁國慶眼睛有問題。
林鄭娟聽著袁向媛的抱怨,售票員過來售票了,林鄭娟掏出在兜里裝了好幾天的一塊錢付了車費,等袁向媛說夠了,也到部隊大院站了。
下了車,兩人朝家走去,掏出鑰匙開了門,進了院子就聽到電視聲音響了,袁向媛小跑進了屋,林鄭娟慢了一步,等她進屋,袁向媛已經在袁國慶懷裡哭出聲了,袁向前也聽到哭聲了,正在從樓上下來了。
袁向前看了眼哭成淚人的妹妹,走到林鄭娟面前問:「媛媛怎麼了?」
林鄭娟小聲的把事兒和袁向前說了,袁向前的臉色不太好看,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臉更加嚴肅了,再看袁國慶,袁國慶也寒著臉。
林鄭娟...林鄭娟的腿有點軟。
就在林鄭娟快要頂不住尿遁了的時候,鄭又榮終於回來了,她見到安全到家的袁向媛和林鄭娟,猛地鬆了一口氣。
「媛媛,娟子你們怎麼不等等我,我叫了你們那麼多聲沒聽見啊?」鄭又榮看著在袁國慶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袁向媛,有再大的不滿都不敢說,可心裡那股氣卻怎樣都消不下去,於是,她把炮火對準了站在袁向前旁邊的林鄭娟:「娟子,你是姐姐,妹妹沒聽見你也沒有聽見嗎?」
林鄭娟低下頭。
袁國慶見鄭又榮還要說,他皺著眉頭呵斥:「娟子才來幾天,你說她做什麼?」
袁國慶發火,鄭又榮閉上嘴巴,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袁向前從袁國慶懷裡拽出袁向媛,用手給她抹了把眼淚,又拉著林鄭娟的手腕,把她們們拉上了樓,在樓梯的拐角,林鄭娟回頭看了一眼,鄭又榮與袁國慶對面而立,兩人臉色都不好,隨時可能會發生大戰。
到了樓上,林鄭娟掙開袁向前的手,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她靠在門背後,站了許久,許久。等到外面的關門聲響起,林鄭娟才回過神。
回過神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她藏錢的小包包拿出來,又數了一遍錢,以前她數著這些錢,她覺得很滿足,可是今天,她卻覺得,她的錢,太少,太少了,不夠買房子。
林鄭娟不想再在袁家待下去了,這裡終究不是她的家,她只不過是個寄人籬下人罷了。
她不能太過依賴袁家,太過依賴袁家,就會被人看不起。
至於鄭又榮,林鄭娟至今都沒有想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是什麼,可是經過今天的事兒,林鄭娟看明白了,她對鄭又榮的感情複雜,鄭又榮對她的感情也未必不是,也許有愛,但她的這點微弱的母愛在和她別的東西產生衝突時,變得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林鄭娟透過窗子看向藍天,北京的秋日天高氣爽,萬里無雲,藍的像寶石一樣,林鄭娟抱緊了自己的小包包,告訴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等到明年中考完,她就去住校。
「篤篤篤...」房門被敲響了,林鄭娟把包包塞到枕頭底下,去打開門。
袁向媛紅腫著一雙眼睛,扭扭捏捏的站在門口,林鄭娟一開門,她就擠進來了。
「娟子,你生氣了?」袁向媛剛剛被袁向前教訓了一通,她自己心裡也挺過意不去的,因為她,林鄭娟都被榮姨罵了。
林鄭娟噗嗤一笑,「我生什麼氣啊。」她是真的沒生氣,最多也就是憋屈。
袁向媛拍拍自己的胸脯,「沒生氣就好。」說完她抿嘴一笑,「今天謝謝你啊,要不是你幫我揍鄭小三兒,我今天頭髮都得被拽掉。」袁向媛心有餘悸的摸摸自己的頭髮。
「謝什麼,不用謝,我老早就想揍他了。」
兩人相視一笑,有了一起打架的情誼,兩人之間的關係又親近不少,袁向媛拉著林鄭娟說了不少大院里的事兒,期間林鄭娟覺得袁向媛那張臉太過辣眼睛,從衛生間打了盆水給她敷了臉,敷完了,林鄭娟感覺看著舒服多了。
袁向前一直站在門外,聽著屋裡隱隱約約傳來的說話聲,心裡鬆了一口氣。
袁向媛張牙舞爪的看著挺厲害,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袁向媛她就是個紙老虎,這些年要不是他看著,大院里那些好朋友幫襯著,早就不知道被欺負到哪裡去了,就拿今天這事兒來說,要不是林鄭娟打鄭小三兒的那幾巴掌,袁向媛還不知道要遭什麼罪呢。
想到這裡,袁向前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大步走下樓。
樓下的客廳里,袁國慶和鄭又榮都坐在沙發上,鄭又榮在和袁國慶解釋今天的事兒,袁國慶沉著臉聽著,時不時的喝一口茶缸里的熱水。
袁向前故意發出重重的腳步聲,袁國慶轉過頭,「媛媛還哭嗎?」
「不哭了,和娟子在房間說話呢。」他大咧咧的佔據沙發的一角,坐下就不走了。
對面單人沙發上的鄭又榮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不知道為什麼,她在這個繼子面前,格外不自在。
袁向前翹著二郎腿,從桌子上拿了袁向媛的練習冊檢查,充當自己不存在。
袁向前的媽媽在他十二歲就病逝了,當年袁向媛才五歲,袁國慶當時正是關鍵的時候,亡妻的葬禮過後便是整日整日的在部隊忙碌,袁爺爺袁奶奶也還沒退下來,兄妹倆沒人帶,袁向前便學會了自己洗衣做飯收拾屋子帶小孩。
可以這麼說,袁向媛是被袁向前一手帶大的,小時候袁向媛不好教,袁向前為了讓妹妹聽話,硬生生的將自己變成了面癱。
想起這些往事,袁國慶讓袁向前離開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他疲憊的捏捏眉心,對鄭又榮說:「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兒,以後媛媛就不用去鄭家了。」想到林鄭娟,他頓了頓,「至於娟子,全看她願意。」
袁國慶只是一個繼父,他再能耐,也不能全部替繼女拿主意。
鄭又榮麵皮發燙,難堪的點頭,她現在別的不求,只求袁向媛看在她這兩年來的真誠以待的份兒上,不要把今天的事兒說出去,袁家二老本來就不喜歡她,要是讓他們二老知道了鄭家的人欺負了袁家的人,她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至於帶著林鄭娟會鄭家,鄭又榮又在心裡嘆了口氣,還是算了吧,她爸媽本來就重男輕女,她今年去西南把女兒帶回來她們就不樂意,前幾回帶林鄭娟回去她們連好菜好飯都招待的不情不願的。現在林鄭娟把她娘家的寶貝疙瘩給揍了,回去更是有的說啊。
「還有,鄭家你也少回去。」袁國慶冷聲吩咐,鄭又榮只覺得自己的見面被扔在地上踩了又踩,在繼子面前越發抬不起頭來。
「還有,你上次和我說的那件事,辦不成了,體制不一樣。」袁國慶低頭翻看報紙,不去看鄭又榮難看的表情。
袁國慶嘴裡說的事兒是鄭又榮單位兒的的事兒,鄭又榮單位的主任今年就該退下來了,退下來以後務必要有一個新主任,鄭又榮只是其中之一的選手,之前她求過袁國慶,袁國慶答應幫她了,如今又忽然反悔,鄭又榮臉色難看至極。
袁向前聽到這裡,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去做飯,榮姨,你們都還沒吃呢吧?」
這麼短的時間,哪裡有功夫吃飯,袁向前在明知故問。
鄭又榮哪裡能讓袁向前去做飯,連忙站起來,「還沒吃呢,你歇會兒吧,我去做。」
袁向前點點頭,又坐下了,袁國慶站起來,對袁向前道:「你跟我來。」
袁向前跟在袁國慶後面往一樓客廳邊上的書房走去。
才剛剛進入書房,袁國慶就道:「明年六月份的高考,你有沒有把握考到軍校去?」
袁向前有些意外,他以為袁國慶會罵他呢,他都想好了怎麼應付袁國慶了,不過袁國慶不提,袁向前也樂得輕鬆,於是,他回答道:「肯定能進軍校,你就等著我的錄取通知書吧。」
袁國慶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