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沐浴后濕熱的水蒸氣撲面而來,項可和神情莫測的程征宴對視著,就在他懷疑自己是否來的不是時候時,對方讓開了身子。
「要喝點什麼?」
程征宴把覆在頭上的毛巾隨手丟到椅背上,也不管自己還在滴水的濕漉漉的頭髮,彎腰去開電視機櫃下頭的冰箱。
房間里全都是程征宴的氣味,像柏樹精油里混進兩滴檸檬。項可不小心看到對方濕發順著鬢角滑到下頜的一道水跡,難得感覺到了局促:「嗯,隨便就好。」
程征宴彎著腰轉頭看了他一眼,好像是笑了,隨即頂著項可的視線從冰箱里取出來一聽啤酒……
和一聽旺仔牛奶。
把牛奶拋給項可,自己倚著桌子喝了口啤酒,程征宴隨手將落到前額的髮絲捋到腦後,抬抬下巴:「坐。」
屋裡就一張椅子上頭還搭著濕毛巾,沒辦法項可只能坐在床上,然後他就開始低著頭摳易拉罐的手環,摳開來趕緊喝一口——
他自己房間乳飲料早就喝完啦!
程征宴好像一點也沒覺得不自在,踩著一雙拖鞋直接挨著他坐下,單手抖開近期的劇本,上面跟項可一樣滿是不同顏色的標籤和備註,程征宴傾身過來看項可手上拿的:「我們從哪裡開始?」
過近的距離讓他頭髮上的水滴在了項可的襯衫上,那股清爽的氣味越發明顯,項可愣愣地伸手去推他腦袋,摸到一手濕潤,趕緊順手在他浴袍上揩揩:「你不換衣服嗎?」
程征宴慢半拍地抓住他的手:「……用不著。」
「哦。」捏著自己的手心非常熱,項可掙了一下沒掙開,剛想用力的時候程征宴自己鬆開了,於是他非常迅速地將注意力放回牛奶和劇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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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總說項可演技一般,但那也只是相對程征宴這種紮實的實力派而言。事實上項可平常的台詞和情緒表現是非常過關的,尤其在看過了《清水湖》未刪減版的原著之後,他覺得自己對這部電影的理解似乎又深刻了一些,因此讓還能導演徐亮每天發愁得愁眉苦臉的,當然不會是什麼簡單的情節。
對戲的兩個人此刻都看著攤開的劇本發獃。
《清水湖》里,兩位主角雖然最後結局令人悲傷,但在此之前,還是有過一段濃情熾烈的蜜月期的。
徐亮跟原著作者似乎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以床·戲來彰顯這對主人公情感的變化。從相互吸引到由愛生恨,想從肉·欲里演繹出細膩的感情可不容易,尤其是中間這一段……更多要由項可來主導的鏡頭。
這是霍許和羅文思在共同生活的城市相遇,真正陷入情感熱戀的時間點。相愛的他們和任何年輕人一樣,簡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小說用文字敘述主角由淺到深的內心活動,編劇則選擇以一直在情感中處於被動的羅文思開始主動求·歡來隱喻這一變化。
劇本當然不會把每一個動作都寫的明明白白,於是這個度就需要主演自己來把握了。
甜蜜的旺仔牛奶也無法拯救項可昏花的雙眼!
他乖乖地將喝空的易拉罐丟進垃圾桶,屋裡畢竟還坐著個正經影帝,他決定暫時放下成見不恥下問:「這個……你有什麼建議沒?」
程征宴翻著劇本一副見過大風大浪的神情:「我?要不你總結一下以前戀愛的經驗?」
項可有點沮喪:「可是……」
總結A市哪一家甜品店巧克力可麗餅最好吃的經驗嗎?
程征宴此刻彷彿失去了察言觀色的能力,還笑著誇他:「聽說你還交過不少女朋友啊?」
「…………」項可在地毯上磕自己腳後跟,「嗯……」
程征宴聞言收斂神情恢復平靜,丟開劇本雙手向後朝床上一撐,語氣淡淡地說:「那不就行了?」
項可是不太擅長察覺來自他人的負面情緒的,他只是覺得自己越來越緊張,連頭頂每次洗完頭髮都桀驁不馴的呆毛都情不自禁耷拉著。
啊……都被程征宴這樣奉承過了,還怎麼問啊……
遲疑間偷看到程征宴保持一個姿勢撐坐在床上已經好久,滿臉都是公事公辦的冷淡表情,對方跟上次拍吻戲時的表現一樣,反而將他的踟躕襯托得非常不專業。
哇這是在看不起自己嗎?
簡直跟他家的粉絲一樣囂張!
項可的遲疑頓時被推出腦袋,情緒隨同高漲,緊接著他一咬牙從床上站了起來。
程征宴幾乎沒有情緒的視線跟隨著他,就見他一拍劇本然後……彎腰打開了冰箱?
蹲在那掏出最後一瓶旺仔牛奶專心地摳開蓋子仰頭猛喝一口,冰涼的液體從口腔直衝腦門,項可的勇氣與血液一併奔騰著,他放下罐子踢開拖鞋縱身一躍撲到了程征宴身上!
抱住!低頭!
「啾啾啾啾啾——」
程征宴:「………………」
程征宴掙扎著坐直然後用收回的雙手摟住跨坐在自己身上這人的腰,從臉頰到嘴唇好幾個地方被濕乎乎親過,項可舔了一下他的嘴唇之後就把腦袋埋在他頸窩裡一直磨蹭。柔軟蓬鬆的頭髮撓得他皮膚髮麻,這讓程征宴幾乎快要綳不住自己的笑容。
心臟好像一下變成了烤箱里膨脹鬆軟的蛋糕,程征宴低頭用側臉貼了貼項可的耳朵:「你幹嘛?」
項可的耳朵整個紅了,坐在程征宴的腿上摟著程征宴的脖子一動不動,程征宴的濕發弄得他臉上涼涼的,他的心臟卻在越發有力地跳動,好一會兒后,他才略微回神,轉頭去偷看對方的表情。
程征宴一直低著頭,但視線里藏不住的笑意在接觸到那雙水潤的眼睛后慢慢消失了。
摟著項可腰的一隻手忍不住滑向了對方的後腦。
手指穿插進那頭蓬鬆的髮絲里,又無意識地揉揉,再往前,擦掉對方臉頰上那些被自己蹭到的水漬。
項可緊張地吞咽了一下,盯著他小聲叫:「程征宴——」
「嗯?」程征宴貼近了,輕輕用鼻子來回磨蹭對方翹起非常可愛弧度的鼻尖,聲音溫柔得像是從心窩裡剛掏出來。
項可像是被這種親昵的觸碰感染到,撅起嘴又啾了下他的嘴唇,然後也跟著眯起眼磨蹭他的鼻子:「你說這樣可以嗎?」
事實上這跟程征宴之前曾經聯想過的任何一種表現方式都大相徑庭,看過無數經典情·色電影的他腦子裡塞著無數搖擺腰肢或是顫抖低吟的備選,唯獨沒有項可這種水準堪稱「小兒科」的形式。
但這一刻他意識到藝術的表現方式果然多種多樣。
程征宴微笑起來,胸口擁擠得像是塞滿了棉花的傷口。他對著那張寫滿期待誇獎的臉蛋鼓勵地親了一口,然後低頭吻了下去——
「很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