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2018/3/4
親愛的,是不是跳訂了啊,稍後再看哦~微博:萌萌的睡芒宋睿也緊接著反應過來:「讓我們把掌聲送給江宇典選手。」
台上的攝像連忙去拍江宇典的特寫。
他哭得模樣實在是好看,眼角輪廓柔軟,一排明晰的睫毛掛著淚珠,又長又密,像是過濾了繁雜的世界,只剩下他眼裡的清澈乾淨。
他紅潤的嘴唇輕輕抿著,臉上卻沒什麼情緒。他這副模樣,用梨花帶雨來形容或許不太恰當,但真就讓人突然地湧起了心疼憐惜的情緒,想把他擁入懷中安慰。
蔣麗娜這才發現,自己剛剛不小心踩了對手一腳。
她又尷尬又歉疚,小聲地道歉:「對不起,踩疼你了吧?」
江宇典眼淚不停歇,他臉上卻沒什麼表情,眨了下眼,從衣兜掏出一張手帕擦了下臉上的水痕,溫和道:「我沒事,你的腳扭傷了,回去要記得冰敷。」
蔣麗娜臉一紅,前一秒還是對手,這一秒就被他的紳士風度圈粉了。
「實在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台下有觀眾在拍照攝像,施小邦看見這一幕,心裡樂呵了,立刻知道怎麼炒作了。
導演在底下罵蔣麗娜:「她什麼豬腦子?道歉不能下來再說嗎!還臉紅什麼!」回頭又道,「這段重拍一次。」
等蔣麗娜從台上下來了,她才回過味兒來了,江宇典好歹也是個一米八的爺們兒吧?怎麼踩一下能哭成那樣?
錄製結束后,很多人都很關心他:「沒事兒吧?腳怎麼樣了?」
江宇典說沒事。
他是個很能忍的人,但攤上這麼個軀殼,沒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樣了,是很疼,但應該沒有大礙。高跟鞋踩一下罷了,不至於。
施小邦也過來問了他幾句話,江宇典這才發現他來了,問道:「你在台下?什麼時候來的?」
「我四點過來的,我等下還有事,馬上就得走。」
施小邦長話短說:「你今天失控了,節目播出后肯定會有輿論,如果被貼上了娘炮和沒有男子氣概這類標籤,你以後就不用混了。所以我決定直接把痛覺檢查報告公布出去,首先讓大眾接受這件事。」
他都想好了如何公關。
江宇典卻思索道:「別直接公布。」
施小邦看著他。
一般藝人直接拿主意,他是不放心也是不認可的,可是江宇典……
「我等會兒去別墅收拾完東西,把手機領了再商量,不急。」
「那成,還不急,」施小邦突然想到說,「你現在淘汰了,住哪裡?」
他知道江宇典沒地方住,之前住團隊的宿舍,後來住醫院,現在住在節目組提供的地方。
「我住酒店。」江宇典淡淡道。
施小邦想了想,也沒什麼更好的主意,總不能這大晚上的他忙前跑后地去給江宇典找住宿吧?
他叮囑道:「雖然不會有狗仔跟著你,還是小心點,記得戴口罩和帽子。到酒店發個信息。」
收拾好行李,到處布滿攝像和監控的客廳里,剩下的六位選手給江宇典開了個歡送派對,大家虛情假意逢場作戲,又互相留了微信號,還對江宇典說:「你連上網了記得關注我微博啊。」
江宇典從別墅出去,攝像機跟了幾步就停下了,他把手機開了機,打了個滴滴準備去市中心的酒店。
那滴滴顯示還有六分鐘到達,江宇典就站在路邊等,差不多過了七、八分鐘后,一輛灰色的雅閣不疾不徐地開過來。江宇典對了下車牌號和車型,把行李丟在後座,這才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他戴了帽子,沒戴口罩。
大晚上的,他又不紅,加上還是素顏,一般不會有人把他認出來。認出來也沒關係,不承認就是了。
上車后,他才發現旁邊兒司機也戴了頂帽子,那是個很高大的男人,讓駕駛座的空間都顯得逼仄了。
乘客一關門,他就把帽子摘了,露出一張很顯然不屬於滴滴師傅的英俊臉龐。他側臉輪廓英挺,眉眼深邃,點漆般的眼睛注視著剛上車的乘客:「尾號7721,到麗思卡爾頓?」
江宇典聽見聲音,似乎有片刻怔愣,隨即掃了了眼司機。
賀庭政注視著他。
可江宇典的目光就像是掃過一塊石頭,什麼感情都不帶,接著平靜地嗯了聲,不為所動地低頭看手機。
表面的平靜下,胸腔里的那顆心臟卻陡然跳得激烈起來。說來奇怪,這具身體他也已經適應了這麼久時間了,可面臨這種讓他有些無法招架的情況時,他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顫抖、緊張。
賀庭政慢慢發動汽車,兩人在拼演技。
「先生,我覺得你有些面熟,你是明星嗎?」他微微側頭,凝視他的面孔,可是他的反應卻讓賀庭政失望了——儘管他仍有種強烈的熟悉感和直覺。
江宇典低頭看著手機,一邊把車窗搖下來,道:「師傅你認錯了。」
他看了下滴滴提供的司機照片,是個謝頂的中年大叔。
賀庭政觀察入微,解釋道:「老張今天老婆生產,我替他跑一天。」
他雙手握著方向盤,借著一點月光凝視著江宇典:「您別擔心,我不是什麼壞人。」
車子緩慢地行駛著,飄來了陣陣不安的微風。
江宇典當然知道他在撒謊,但他什麼也沒說。他閉著眼休息,耳朵里塞著沒有開聲音的耳麥,卻是嗡嗡作響,大腦混沌。
比起五年前,自己死的時候,賀庭政有了不小的變化。
他頭上有了白頭髮。
三十二歲的男人,卻生了白髮。
明明五年前在他眼前的模樣,還像個十八歲少年。
到底是什麼樣的苦難,能把人蹉跎成這樣?
江宇典始終記得自己死前,賀庭政提著購物袋從遠處走來,他臉上洋溢著暖融融的笑。
望著那樣的笑,他黑暗的人生似乎被點亮了。
江宇典心裡非常酸澀。他打定主意要和過去劃清界限,所以克制地呼吸,剋制自己的神情,剋制全身上下數以億計的細胞,但他腦子裡卻是一團亂麻。
——賀庭政怎麼會找到他?
他不由想到了上次自己拿電腦登陸資料庫的事,自己剛上節目時坐過輪椅,在VCR里說過寵物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一個相似點——他們的名字僅有一字之差而已。
但江宇典也知道,賀庭政顯然是不確定,畢竟人死不能復生,況且已經時隔五年了。沒準他還會認為這是一個專門為他設計的騙局,所以他才用這種叫人意外的方式來試探自己。
畢竟出其不意,總是最容易得到意外收穫的。
車子開的速度很緩慢,鄉道上沒什麼車流,賀庭政一直側頭看著他,他視線直白、不加掩飾地進一步試探道:「你現在看起來很健康,也可以站起來了。」
江宇典手指微微一顫。
「我看見你之前的比賽,你那時候坐輪椅。」
道路一旁的樹影像只牢籠里的野獸,對著車廂內的人張牙舞爪。霧茫茫的車前燈照亮方圓一小塊地,似乎整個世界就這麼小了,江宇典感到有些喘不過氣。
「我都說了,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明星。」他看起來非常平靜,甚至打開了消消樂玩。
「是嗎?」他自嘲一笑。
他做戲做全套,一邊悠閑地玩遊戲一邊道:「不過你不是第一個認錯的人了,最近很多人都說我像他。」
這路上的路燈稀疏,車前燈的一點光讓賀庭政的眼睛籠上難以排遣的悲傷,他定定地瞧著這張陌生的面孔,瞧了好一會兒。
「真像。」他聲音很低沉,字句里藏著刻苦銘心的回憶。
在江宇典死後,他一直在追查那起人為的爆炸事故,可他挖掘得越多,就越發現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不能見光,而且越查越黑,越查越讓他覺得難以置信。
他陷入了兩難境地,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一籌莫展。
賀庭政不再說話,沉默在車廂里蔓延,江宇典手上心不在焉地通著關。
風呼呼地灌進來,吹得他雙頰發燙。
車子脫離偏僻鄉道,拐上高速。
這時,後備箱傳出不小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活物在撲騰、掙扎,伴隨著「唔唔」的聲音。
江宇典手上消除的動作一頓,他知道,那多半是賀庭政口中那位「老婆生產請假」的司機——老張。
他說了醫院名,周卓就說:「你朋友什麼名字,等等我給你打電話問問情況。」
江宇典這下想起來,施小邦神神秘秘給他說的八卦,周卓是個軍二代——在這京城裡,他面子當然大。
這幾天的相處里,雖然大家都管他叫弟弟,但江宇典性格還真不像弟弟。
挺難描述的,大家接觸不深,只能說他很成熟,雙商很高,人也很沉穩。
所以猛地一看他這麼失措的模樣,都想著安撫他,能幫忙就幫忙。
周卓打完電話回來說:「已經在手術室了,預估六個小時的手術,輕度昏迷,但是沒有生命危險。」
「醫院就在這附近,不管你朋友情況如何,七點前都必須趕回來錄製。」
雖然聽見了「沒有生命危險」這句話,他的心還是提著的,在賀庭政這件事上,他失去了往常的鎮定和判斷力,疑心病也沒了——他壓根沒想過,這事兒就是個套。
從衚衕到醫院約莫十幾分鐘車程,這是因為時間比較晚,所以不堵。白天的話,時間要延長兩倍到三倍。
他坐在車上,看見公交站台已經換上了他上次給奶多多蜂蜜牛奶拍的廣告硬照,應該是這兩天才投放的。他看見有幾個年輕女孩兒站在站台那裡,爭先恐後地跟他的照片合照。
可他一點也沒法提起高興來。
他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室門關著,肅穆的紅燈亮著,有醫生給他拿了個手術風險承擔單簽字,江宇典沒工夫去糾結為什麼讓他簽字、為什麼人送進手術室了才讓他簽字。
而且車禍的原因更是奇葩,賀庭政居然是自己開車不小心,撞花台上,受傷了。
這些統統都不符合常理。
賀庭政正在搶救中,也不知情況如何。
中途醫生出來了一次,戴著口罩說:「家屬不要著急,病人沒有生命危險,手術正在收尾,還有兩個小時就出來。」
江宇典想詢問他身上具體有哪些傷,結果醫生轉身就回到手術室。
凌晨一點過,賀庭政被推出來了,他應該是打了麻醉,眼皮疲憊地沉著,臉色透著不正常的蒼白,嘴唇也像塗了BB霜一般,發白髮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