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1/2018
江宇典聽著他動聽的甜話,心中卻沒有動容。
他認為賀庭政的前途,是被自己所毀的,他現在這樣不務正業,也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而賀庭政對於他,也並沒有完全說真話。
他在知道了當初江宇接近他父親是為了什麼以後,他第一反應不是覺得失望,而是去幫他掩飾。他想要幫江宇洗`錢,自然要用家族企業做掩飾。
剛開始,他母親郭美心看他那麼努力工作,看他終於走出陰影,心中不知道多欣慰。
結果後來,郭美心發現了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簡直怒不可遏,認為他在冒著犯罪的風險做無用功。
賀庭政當然知道自己在做無用功,人都死了,他幫他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他就是還想幫他做些什麼,可是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麼,他也沒辦法幫他報仇。他活得像個行屍走肉,渾渾噩噩的。
郭美心認為他需要休息,心中不忍,便道:「你如果實在想他,你就去看看他。」
——指的是去看看他的墳墓。
賀庭政也覺得自己需要,便開車從五號路出發,連續十五個小時,從溫哥華開到舊金山,睡在江宇卧室的床上,不吃不喝,似乎打算把自己餓死。
郭美心擔心他出什麼意外,就讓人看著他,一看他居然有自殺傾向,就把他關在家裡。過了一段時間,他看起來好了,又把他給放出來。
放他出來后,他又換了個興趣愛好,就是去挖掘、去調查江宇的過去。
他調查不出他的死因,但是可以查他的底。
他青春期的妹妹聽說哥哥瘋了,就給媽媽說:「其實我看哥哥還不算很瘋,我看見一個新聞,一個男子在他女朋友死後,抱著女朋友的屍體睡覺,直到屍體腐爛。」
郭美心就對小女兒說:「你怎麼知道他沒那麼做?」
她把賀庭政關著,自己操持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早就覺得吃力了,放賀庭政出來后,看他又不務正業去調查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她就把賀庭政帶到賀華強的墳墓面前,憤怒地責罵:「你覺得你現在這樣,你有臉面對你父親嗎?」
賀庭政似乎幡然醒悟了,但依舊沒能放下他。
可他變化也很大,重新振作了精神,打理起賀華強留下的家業,並且短短兩年不到,就把身家翻了一番,業務遍布全球。
其實在當年他離家出走的那段時間,他也並非完全無所事事,只知道玩。江宇看他出去玩,回來時一身香水味,那都是賀庭政做給他看的,他其實有自己的事忙,而且在八年時間裡,他也積累了不少資本。
所以在江宇典心裡,賀庭政是個多情的人,哪怕他與自己關係親昵,他也肯定和他父親一樣,喜歡女人。
這個誤會到現在都有。
賀庭政一面苦苦暗戀著他,一面又不得不隱藏起自己的感情,他甚至一度還以為自己是不是慕`殘……可是他知道他就是喜歡江宇,早在第一次見的時候,他就懵懂地發覺了問題。
——賀華強除了賀庭政一個兒子,就只有賀斯予一個女兒了。女兒年紀小,他做夢都盼著兒子回來,後來江宇死了,兒子終於回來了。
他的法定繼承人,也只有賀庭政一個。
他再老謀深算也不可能料到,那個對他兒子影響巨大的死人,又死而復生了!
賀庭政丟下工作就跑北京來了,郭美心還以為他是在度假,心想他也忙了那麼久,難得想出去度假、靜心,也就沒攔著他。
所以現在江宇典問起,他怎麼可能給江宇典說自己這幾年都做了什麼、經歷了什麼。而且他也不想讓江宇典知道,自己是丟下工作來的,不然他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趕走了。
在現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他當然得死皮賴臉留在江宇典身邊了,只要留下了,什麼都好說。
先留下來,再把以前沒來得及說的話、沒來得及做的事,全說了全做了,這時候江宇典就不會再趕他走了。
他計劃得很完美。
車子開到複式公寓樓下停下,賀庭政還有種想把他抱下車的習慣在,可江宇典現在的腿是正常的,健康的,不需要他抱了。
他的起居和出行,似乎也完全用不上自己了。
賀庭政感到失落,上前拉著他的手,江宇典就把他的手甩開,賀庭政不依不撓,江宇典就沒轍了,任由他纏上來,還掛在他的後背,那個高個人,從身後罩著他、抱著他的腰說:「我想抱抱你……像以前那樣抱。」
那是攔腰抱法,也就是公主抱。當初的江宇典腿腳不便,雖然一開始覺得難堪、難以接受,但後來也就習以為常了。可他現在怎麼可能讓賀庭政用這種抱女人的方式來抱他?
他拉下臉來,面若冰霜地看了一眼,賀庭政就不說話了,特委屈:「好嘛,不抱了。」
兩人回到家,賀庭政換了身衣服,挽起袖子幫他做夜宵。
——一想到賀庭政剛剛出院就來接他,回家又給他做夜宵,江宇典又覺得實在沒法繼續生氣了。
他是一個信奉因果的人,以前不信,賀華強在他面前老是說什麼因果因果善惡有報,他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結果後來得到了報應,他才知道原來好人是真的會有好報,壞人也會得到他應有的報應。
而他欠了賀庭政良多,賀庭政於他有恩情,賀華強於他也有恩,他……欠了這麼債,他覺得對不起賀庭政,所以才真不願意讓他留下。
不能再害他了。
可賀庭政顯然不這麼想。他還像以前那樣,特別黏自己。他從十六歲起就一直黏自己,現在年齡翻了一番了,還是這麼黏。
江宇典覺得這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可又無法解釋,只能解釋為感情太深。
一周沒人在家,家裡下午找家政打掃過,所以沒有灰塵,但是冰箱也是空空如也。賀庭政就用現成的雞蛋牛奶做了份雙皮奶,剝了點核桃松子夏威夷果切碎,用融化好的巧克力開小火慢火煎焦糖醬,把堅果碎拌進去,淋在剛剛出鍋的嫩滑的雙皮奶上。
賀庭政做甜品和西點很有一套,江宇典原本坐在沙發上,一聞到巧克力和焦糖的味道,他就頻頻扭頭,等賀庭政叫自己:「可以吃了。」
他是男藝人,管理身材不需要像女藝人對自己那麼嚴格,況且他熱衷於鍛煉,所以就會更需要熱量,更需要糖分和脂肪。
像他的鍛煉量,不吃這麼多才會出問題。
賀庭政早就注意到他老是看這邊。這幾天江宇典拍攝,兩人只能在晚上通視頻,江宇典也告訴了他,他是幾個月前才發現自己死而復生了的。
也就是說,於自己是五年的時間,於江宇典,不過是瞬間。
兩人的情誼並未被沖淡,哪怕剛開始江宇典冷淡,可人心不都是肉長的,從一周前他的苦肉計成功后,他們的關係彷彿又回到從前了。
他把雙皮奶端過去給他,看著他吃。
他吃東西速度快,進食如同旋風般。這也和他小時候老是吃不飽、總是和別的孩子搶食有關係,他要是吃慢一點了,食物就會被別人搶走。
這麼多年了,這個習慣還是改不了。
賀庭政看他還是吃那麼快,就柔聲道:「吃慢點,我不跟你搶。」
——他的習慣也沒變。
江宇典點點頭,他知道沒人跟他搶,但他沒辦法慢下來。
不到兩分鐘,他就把甜品盅里的雙皮奶吃完了,嘴角留下了巧克力醬,賀庭政一手拿了紙給他擦,一手從他手裡拿過甜品盅,笑著說:「這麼好吃嗎,我嘗嘗。」
——可甜品盅里什麼也不剩,勺子上還殘餘了點巧克力,他便把勺子拿出來舔,舌尖若隱若現,卷著白色骨瓷甜品勺。
江宇典看他這樣,感覺沒眼看,只好說:「你早說你要嘗,我就給你留一口了。」
雖然他嗜甜,可賀庭政不。
賀庭政便說:「我就是嘗個味道,本來就是給你做的。」
時間已經不早了,江宇典開了跑步機,用最慢的速度走了二十分鐘消食,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層汗,便上樓去了。
賀庭政緊隨其後,江宇典看他跟著自己進了房間,挑眉道:「你房間不是在下面?」
「是啊,可是以前我都是要抱你去床上,看著你睡了再走的,」賀庭政熱切的目光一直望到他的眼底去,「更何況我是你的房東……」
時隔五年,他要是連這點兒權益都沒了,他還怎麼把人追到手?
江宇典不知想到了什麼,只微微歪頭看了他一眼,眼裡若有所思,接著沒說什麼就進去了。他直接進入浴室洗澡,賀庭政在外面聽見他浴室放水的聲音,過會兒水聲停了,他知道江宇典肯定是在泡澡,他喜歡泡澡。
賀庭政當然也知道他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江宇典喜歡在泡澡的時候閉著眼睛,把腦袋也泡在水裡,整個人平躺著,好似那樣特別舒服般。
他也這樣試過,很適合焦躁的時候做,這樣把腦袋泡在水裡,似乎有洗滌雜亂無章的想法的作用。他站在浴室門口猶豫不決,耳朵貼著門,也聽不見什麼動靜,裡頭特別安靜。
江宇典不防備他,也不會鎖門。
賀庭政知道這點。他看著時間,生怕江宇典在水底下閉著閉著氣就去見閻王爺了。過了一分多鐘,裡面還是沒聲音,他忍不住了,就輕輕敲了敲門,接著像以前那樣,把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