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門
雍城是凌憂界的州區之一,完完全全屬於雍城本地勢力的修真門派,就只有雲華門。其他宗門派系雖然在雍城出現,並且還開了各種鋪子,但主要勢力卻不在這裡。
雍城土地肥沃,四季氣候特徵明顯,算得上是凌憂界的風水寶地之一。或許也正因為這裡水土氣候養人,所以這裡的百姓性格慢吞吞,做事也慢吞吞,甚至連修士,都不如其他州城的修士有上進心。幾千年前,在修真界還比較封閉落後的時候,雍城一度被稱為墮落城,因為很多修士來了這裡,就開始變得「不思進取」,只想著悠閑度日。
經過歲月流逝,修真界的各項往來制度越來越明朗,修士們往來越來越多,雍城終於擺脫「墮落城」的稱號,但是心懷修真夢的年輕人,加入修真門派的第一選擇,永遠都不可能是雲華門。雲華門對此非常無奈,對外做了不少宣傳,可惜效果並不明顯。時間久了,雲華門漸漸變得心如止水,講究一切隨緣了。
然而向來心如止水的雲華門掌門,今天的心情一點都不平靜。比他更不平靜的,是坐在他下面的晨霞峰的峰主。
雲華門下,有五峰主,三位閉關的長老,這三位長老都是吃吃喝喝不管事的長輩,除非處在生死存亡的時刻,不然誰也不期待這三位長老能幫著做點什麼。
「掌門,忘通真的……要回來了?」晨霞峰的峰主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企圖做最後的掙扎。
「剛才忘通師弟的大弟子傳訊,說忘通已經從凡塵界歸來。」掌門見青元這般模樣,忍不住道:「你說你當初招惹他幹什麼,現在他回來,不是跟你打一架,就是要拆去你晨霞峰半邊洞府。到時候事情傳出去,整個凌憂界都要看我們的笑話。」
「反正凌憂界看了我們幾千年笑話了,也不差這麼一件事。」另一邊的午陽峰的峰主裴懷小聲道,「有什麼了不起,你看開點。」
「你不說話,我的心情會比較好,也比較容易看開。」掌門珩彥瞪了裴懷一眼,他上輩子是做了什麼缺德事,才做了這麼一個門派的掌門?!各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沒一個省心的。
裴懷與青雲對望一眼,不敢再說話。其他兩位峰主更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彷彿他們坐在這裡唯一的作用,就是湊人數。
咚咚咚。
門派的大鐘響了三次,這是門派里重要人物遠出歸來時的儀式,以示門下弟子對長輩的思念與尊重。
鐘聲響完,青元連續換了好幾種坐姿,用實際行動演繹了什麼叫坐立不安。
雲華門立於高山之上,山下的石階直通仙門,踏上這條道,就代表著與凡塵相隔絕,走上修真大道。
箜篌被成易牽著手站在飛劍上,她看著腳下蜿蜒向上,幾乎望不到盡頭積滿白雪的石階,眼中滿是好奇,她從來沒見過這麼長的台階。
「這個叫問仙路,每個門派都有這麼一條路。想要加入門派踏上修仙路的普通人,都要走過這條路,才有資格留下來。」成易給箜篌介紹著雲華門的建築,「那邊,就是師父與我們居住的棲月峰。」
順著成易指著的方向望過去,西邊方位立著一座山峰,上面雲霧繚繞,充滿了神秘感。不過她現在不敢說話,怕師父與師兄突然想起她沒有走那條問仙路,把她扔到山腳讓她自己走上去。
成易以為箜篌是剛到凌憂界不習慣,沒有多想,帶著箜篌落到主殿外面的演武場上。演武場上的弟子穿著統一的藍色外袍,見到成易過來,紛紛收起武器,朝成易行禮。作為棲月峰親傳大弟子,成易在師門中,頗有地位。
「諸位師弟師妹不用多禮。」成易糾正了幾位弟子劍法上的錯誤,牽著箜篌站在旁邊看。
箜篌不太懂劍法,只覺得這些人的劍法比宮裡表演的劍法好看,而且還不怕冷,這麼冷的天,竟然穿著錦衣,好看倒是好看,就是不太保暖。
她往天上望了望,師父與二師兄去哪兒了?
正想著,就見天上忽然紅雲翻滾,大風颳起雪花,白衣勝雪的師傅,踩在一隻鳴唱的仙鶴背上,徐徐而來。
箜篌被師父出塵的高人姿態驚呆了,傻傻地盯著展翅飛翔的仙鶴,覺得這一刻的師父,就是真正的神仙。
嗤。
她好像聽到了大師兄的輕笑聲,然而她回過頭去,只看到了大師兄嚴肅認真的臉。
難道是她聽錯了?
眼見忘通踩著仙鶴直接進了主殿,成易對箜篌道:「走吧,我們進去。」
「哦。」箜篌隱隱覺得雲層深處,好像有人影的樣子,而且二師兄也不見了。
「大師兄,二師兄呢?」
「你二師兄……」成易抬頭看了眼天,「他在幫師父辦一件很重要的事。」
箜篌看著大師兄的臉,莫名覺得,大師兄這個表情中寫滿了故事,大概這就是大人世界的煩惱吧。跟著成易走了一段路,箜篌對成易小聲說:「大師兄,那些練劍的師兄師姐們,好像在偷偷看我們。」
「不必在意。」成易摸了摸箜篌扎著毛糰子的頭髮,「年輕人好奇心重,修行還不夠。」
箜篌扭頭看那些師兄師姐,他們紛紛收回目光,像極了那些投向景洪帝的前朝舊臣,明明在偷看她,卻還要裝作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果然大人們的世界,總是充滿著掩耳盜鈴的事情。
主殿中,掌門與四位峰主被大風吹了滿臉的雪,青元脾氣有些暴躁,差點就拍桌子站起來罵人,可是想到來人是忘通,又強行把這口氣咽了回去。
仙鶴高鳴一聲,落到大殿上,忘通不疾不徐走下仙鶴,一甩寬大的袖袍,對珩彥行禮道:「見過掌門師兄。」
珩彥看了眼飄落在地上的雪花鮮花還有仙鶴羽毛,乾笑道:「師弟不用多禮,你我多年不見,不如坐下說話?」
「多謝師兄。」忘通摸了摸柔順的鬍鬚,在左手邊第一個空位上坐下,剛好與坐在對面的青元四目相對。
「呵。」忘通拍了拍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土,像是要把青元給彈出去。
青元忍無可忍道:「忘通,你不要一回來就找事!」
忘通挑眉:「看到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這些年忘通一直找著突破心劫的辦法,十年前剛好聽到青元在背後嘲笑他,說他是貧民出身,沒什麼見識,連心劫都這麼可笑,鬧得整個修真界都看笑話云云。
當時兩人便比劃了一場,忘通因為心劫未過,輸了半籌,後來就去了凡塵界,這些年再也沒有在雲華門現過身。
這些年青元也擔心忘通心劫未過,死在了外面,那他就真跟忘通的兩個徒弟結仇了。心虛之下,這幾年老實不少。不過這份心虛,在見到忘通高調出場方式后,頓時化為煙雲。
眼見兩人又要發生口角之爭,掌門珩彥開口打斷兩人的交談:「忘通,我觀你修為返璞歸真,可是大有進益?」
「多謝掌門關心,我已經突破元嬰大階,到達出竅後期。」忘通道,「這些年一直在金丹期止步不前,勞各位擔心了。」
在座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就連青元也只是嘀咕了幾句,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
「恭喜忘通師兄,此等大喜事,也該舉辦一場進階大典,為你慶祝慶祝。」裴懷高興得直拍椅子扶手,「突破元嬰如此容易,師兄晉分神期指日可待。」
「師弟說笑了,不過近來確實有一場大典需要舉行,不是我的進階大典,而是拜師大典。」忘通看向正殿大門,「我在凡塵界收了一位弟子,準備讓她做我最後一個親傳弟子。」
「凡塵界?」青元忍不住道,「凡塵界的人,大多沒有修鍊的靈根,你何必……」
忘通沒有理會他,朝門外道:「成易,帶你小師妹進來。」
聽這語氣,竟已經默認這個凡塵界的孩子為徒弟,只是差一場拜師典禮了。
殿門口,成易牽著一個看起來約莫九歲左右的小姑娘進來,小姑娘發如青絲,最難得是那雙眼睛,又圓又亮,他們這些活了幾百年的老頭子,也忍不住心生幾分喜歡。
在場的峰主互相對望一眼,若不是這個小姑娘實在長得太好看,他們差點會以為這是忘通跑到凡塵界,與哪個女人生的孩子。
「箜篌見過各位叔叔伯伯。」箜篌走到殿中間,穩穩行了一個宮廷大禮,小臉緊緊繃著,看起來有些嚴肅。
掌門珩彥雖覺得收凡塵界的小孩為親傳弟子不妥當,但是面對箜篌,未語便忍不住露出三分笑:「不用多禮,在座諸位都是你師父的師兄弟,所以不用拘謹。」
年紀大了,就喜歡這種長得極可愛得孩子。
「咦?」青元發現箜篌身上有皇族龍氣,「你是凡塵界的皇室族人,難道就是你助忘通闖過心劫大關?」
箜篌不懂什麼心劫大關,只挑選自己明白的問題回答:「我父親是前朝皇帝。」
「前朝皇帝?」
箜篌點頭:「他因為做不好皇帝,就被人推翻了。」
青元:「……」
其他峰主:「……」
這個娃還真是實誠,不過說起江山換人坐這種事還能風淡雲輕,倒是有幾分他們雲華門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