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欣賞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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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角組吃完了餃子,崔馳過來找唐眠,給了她一套疊著的夏季校服,「唐眠啊,你去後面的臨時更衣室換下衣服,五分鐘后開始,你看行嗎?」
唐眠點了點頭,「沒問題,謝謝崔老師。」
她抱著薄薄的衣服往後台走。
大禮堂里開著暖氣,穿夏裝校服一點也不冷。這是剛才最後一個試鏡的女孩穿過的,她剛才觀察過,那個女孩穿著校服的樣子格外亭亭玉立,他們一選的眼光並不低,只是,這個女孩的演技沒有讓他們滿意。
另外,選擇夏季校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看女孩子的身段。畢竟,要飾演的是一個「妓/女」,如果身段太虐,也無法讓人產生美感。
在後台側房被改成臨時的更衣室,唐眠脫去厚厚的冬裝,穿上夏季的白短袖,以及及膝的深藍色裙子。
即便是有暖氣,唐眠的胳膊上不由得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唐眠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和腿,這才適應了下來。
崔馳沒有提供鞋子,唐眠也就毫不在意地穿上了她的黑色皮鞋。五分鐘的時間很快就過了,唐眠就要推門而出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什麼。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左手腕上有著淡淡的淤青,手背上有幾道結痂的紅痕,再往下看去,膝蓋上也有淡淡的青紫色……
糟糕!
這是之前被程雪兒的好姐妹陶霏她們虐打的。
十八歲時候的唐眠,自卑內向,無法融入集體,被她們孤立虐打,身上時常是傷痕。
最近是冬天,唐眠穿著厚厚的冬裝,被打的痕迹根本就無法看到,陶霏她們於是更加肆無忌憚。
早知道穿夏裝來表演,來的時候就買一瓶遮瑕了。
然而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唐眠只好推門而出。
從小房間出來,走向舞台的樓梯,轉彎,拾級而上,直至走到舞台中央。
唐眠深吸一口氣,深深鞠了一躬,極強的儀式感。
這個機會,她錯過太久。
舞台中間前方,架了一台機器,台下的靳盛之可以看到監視器里唐眠的表情。這是在看演員的臉是否適合大熒屏。
而眼下,唐眠的臉出現在監視器里。
玩著手機的靳盛之抬眼看向監視器,他微微坐直,挑起來了一絲興趣:她的臉比例,實在是太好了。
恰似黃金比例般,眉眼五官,無不精緻妥帖。
那一雙黑黝黝的眼眸里,閃著靈動的光芒,似水籠煙。鵝蛋臉,下巴略有些圓潤,卻是屬於這個青澀的年齡該有的膠原蛋白。
崔馳揚聲告訴唐眠試鏡的內容,「你是個16歲的高一學生,被同學欺負了之後……想一想,然後演出來。給你一分鐘的時間,然後開始吧。」
這是這些來二選的女孩子都會表演的試鏡題目。
表演片段都一致。
因為一致,所以更難出彩。
即便是有著送餃子的「情分」在,崔馳也不認為唐眠能夠表演的很好。唐眠的長相第一眼看上去,青澀而學生氣,看不出來什麼演技好。
做題,就要先審題,再破題,最後解題。
唐眠微微沉思,從題目里,似乎有個區分的成分在:就是那個意猶未盡的「之後」。
之後能怎麼辦呢?也許有女孩子演去告訴老師,也許有女孩子演大打出手,也許有女孩子演嗚嗚的哭泣……
那些都是她們覺著的「之後」,如果不清楚考試的「科目」是什麼,那麼得出來的答案只能是南轅北轍。
那麼靳導認為的被同學欺負了之後,是什麼呢?
當然是他在《浮華》里表現出來的片段。
女主謝純荷飽受欺凌,被同學欺負之後因為內向自閉,只會躲避忍耐。直到最後她的世界里再無光亮……
時間到。
唐眠明明是面對著諸人,然而她的神情,就那麼驟然變了。
剛才是有些普通的學生模樣,然而此刻,是格外忍耐壓抑的懦弱模樣。
她微微低垂著頭,監視器里只看到光潔的額頭,與緊緊咬著的嘴唇。她的肩膀垂下,就連烏黑的頭髮,也失去了光澤。
過了三秒之後,靳盛之這才意識到,她在無聲的哭泣。
靳盛之不由地坐直了身體,眉頭微皺。
唐眠垂在兩側的手微微的合攏,身子微微瑟縮,然後下一秒,輕輕顫抖起來。「為什麼是我……」
唐眠終於開口說話。似是含著不解與怨恨,她再次囁嚅著朝著自己發問,「為什麼只欺負我?因為我好欺負嗎?」
「還是……我真的是她們口中所說的破鞋……賤女人……」
三聲的連問,讓女孩子再也忍受不了。她蹲坐在地上,緊緊得抱住了自己。
連黑眸都失去了色彩,那裡就像是連接著無底的黑洞,陰涔涔滲出來淚珠。
選角組的工作人員都停下來了自己的動作,不自覺地看向了舞台中央。
那裡的女孩子,讓他們的心都被揪住了。
而此刻,台上的女孩子的眼眸里,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又似乎是對命運已經感覺到絕望,她溫柔的側躺在台上,像是一團蝦米一樣,溫柔而冷淡抱緊了自己。
她無聲的看向頭頂炙熱的燈光,眼前是一片白光。
這一刻,唐眠覺著她不僅是角色,也是那個十八歲的自己。
黑眸睜開,空洞洞的。
她到最後,哭無可哭。
……
唐眠側躺的時候,從監視器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唐眠的全身。
靳盛之心頭一跳,身子前傾,牢牢地緊盯著監視器。
唐眠手上的傷疤是怎麼回事兒?
腿上的淤青呢?
靳盛之終於抬眼看她,看向站在舞台中間的唐眠。
燈光閃耀,打在女孩子的身上。
皮膚白生生的,手腳纖細,像是柴火棍一樣。
然而此刻,在上面,卻有著斷斷續續的傷痕。夏季校服外面裸/露的手背上,胳膊上,膝蓋上,都有被虐打的痕迹。
靳盛之一時間腦海里閃過無數的猜測:是家暴?還是不小心摔倒了?還是……也是被同學虐打?
唐眠站起身來,旁邊一個感性的女工作人員已經被表演感動的眼圈泛紅,她連忙跑到舞台中間,遞給了唐眠紙巾。
唐眠微怔,道謝之後接過,擦了擦臉上縱橫的淚痕。然後她平靜而坦然地站好,看向中間蹙眉凝視她的靳盛之。
然而下一秒,靳盛之的眼光沒有與唐眠交匯,他似是看向空洞處。
崔馳提醒之後才回過神來,他低聲問道:「唐眠是吧,你身上是怎麼回事兒?」
「靳導,」唐眠抿了抿唇,「我不小心弄的。」
靳盛之微微闔上雙眼,深嘆了一口氣。
多麼熟悉的話語,幾十年前,他也聽過這樣的回答。當他詢問謝純荷的時候,謝純荷也是那樣的神情,囁嚅而平靜地說:「我不小心弄的。」
他沒有再追問,旋而轉換了話題,「你來告訴我,你是怎麼理解你創造的這個角色的?」
每個即興表演,都是演員自己創建的角色。想要表演好一個不存在的人,那麼就要用自己的功底去給這個角色設計一些人設。比如說生平,又比如說小動作、小習慣。
那麼唐眠表演出來的這個角色,是怎麼樣的感悟呢?
唐眠略微思索,然後開口說,「靳導,我覺著,這是一個敏感自卑,飽受欺凌,然而卻有些自己的傲意的人。」
「哦?」靳盛之眉頭微挑,「已經被你演繹成這麼凄慘了,傲意在哪裡?」
「在心裡啊,」唐眠微笑起來,「她被欺凌之下,確實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像是一團爛泥,是不是真的因為她賤才被欺凌。然而在不停跳動的心裡,只要靈魂不死,那麼一顆純潔的心,就永遠不死。」
靳盛之心頭一跳,重重地看向唐眠。
-
星期二的下午,宏志班的同學們正在悶頭做著成沓的卷子,就連課間也甚少有走廊打鬧的情況出現,然而在走廊另外一頭的普通班,班裡空蕩蕩一片,走廊卻熱熱鬧鬧。
「喏,」陶霏努了努嘴,「那小傻逼回來了。」
從二樓的走廊看去,可以看到學校門口。
那裡有個穿著校服的女孩,規規矩矩的背著書包,往教學樓這邊走。
程雪兒微微抬眼一掃,毫不在意。從昨天開始,唐眠就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威脅了。
靳盛之沒有說話。
……都還是高三的學生呢!怎麼去表演這種高難度命題呢?就是由一些已經嶄露頭角的演員來表演,還有可能出差錯,郝伊有些太過分了。
可是雖然題目苛刻了一些,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孩子來說是難以表現了一些,但他沒打算去駁好友的面子。
比起初見了幾面的孩子們,郝伊畢竟是多年的好友。
心底這麼想著,他嘆了一口氣,決定將對唐眠的期望值降低一點點,這樣等會兒才不會對她失望。
短短的一分鐘攸然而逝,唐眠抿唇一笑,對著評委們說,「各位老師,我準備好了。」
靳盛之點了點頭。
台上的唐眠抬起手,取下了自己的發繩,一頭如瀑布一樣的頭髮傾瀉下來,隨意地落在肩頭。
唐眠用手抓了抓頭髮,格外凌亂與隨意。唐眠不再管它,她聳拉著肩膀,微微垂著頭。
不說話。
就像是一幅靜止的畫。
空氣里,只有微微的呼吸聲。
台下的評委們直勾勾地盯著台上的女孩子,靜止狀態下,沒有動作與聲音的干擾,女孩子的身體就成了大家目光的中心。
大家不由得細細打量唐眠。
她看上去,瘦削而脆弱。
就像是初雪飄落的一枚雪花,落在手中一瞬就要融化。
心裡頭剛生出這股念頭,女孩子動了。
頭依舊沒有抬起,凌亂的頭髮遮擋住她的半張臉頰,陰鬱而神秘。她抬起右手輕擰,隨後雙手微伸,就像是觸摸到真實的水,開始洗手。
明明沒有水聲,卻能讓感覺到水是真實存在的。她細緻地洗手,兩手指頭交差摩挲,是極其緩慢的。
一下一下,交互摩挲著。
唐眠微微側頭,頭髮軟軟地趴在她的臉頰,露出一隻入神的眼睛。
表情也產生了變化,由面無表情,勾勒出一絲冷漠的笑,隨後,她洗手的速度加快了。
一下一下、飛快洗手。
那頻率越來越高,力度也越來越大,不像是洗手,倒像是在清洗自己的骨髓。
然而卻什麼也沒有洗掉,眼眸里溢出一絲絕望,她的手猛然一頓,身體僵直。
就在所有人以為她要說話的時候,唐眠的頭更低了,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手動了。
以一股瘋狂的力度在搓著手。